第375章、釣魚
走進客棧，裏麵沒有一個客人。顯然是對方剛剛接手，還沒有學會怎麽做一個“人”的客棧老板。
木製的客棧，四麵的牆壁沒有任何修飾。黑暗發黃的色澤，說不定就是原老板的血。整間客棧沒有一麵窗戶留下，全都人為的封上，唯獨老板櫃台上有一盞油燈，發出昏暗的光芒，哪怕是白天，也照不亮整間客棧。
“歡迎光臨。”
對方又招呼了朱桂一聲，這一回她的聲音流暢許多。
俏麗的容顏，含情的雙眼，秀美的鼻子，誘人的紅唇，V型低胸長裙露出小半個雪白的胸脯和深深的事業線。
如果隻是看外貌，無疑是一個美人兒，但是隻要想一想在這美麗的外貌下，是一個怪獸披的人皮，也就不會當她是什麽美人了。
“客官，是住店，還是用些吃食。”
對方看似神態平靜，其實卻異常警惕，作為一名饕中的異類，不去吃人，而是做人，並不等於她就十二分的信任人。
在朱桂看來，她會幫人，說白了，在本質上與養貓狗的愛心人士差不多。
特別是現在，剛剛才吃過人，隻是由於吃掉人的情感才對人感興趣的時候，朱桂在這個時間點找過來，是有點兒早了。她還不穩定，說不定什麽時候便退回去，襲擊了人。
留意到對方的緊張，朱桂立即開口說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不找你麻煩。”
這也是他不帶手下進來的原因，畢竟與怪物和平共處，如果可以，還是不要讓手下知道的好。特別這次來的人中還有個浩然正氣在。他可不是個會和稀泥的對象。
她退後幾步，和朱桂保持安全距離。
“楚王，修士，一直派兵圍剿我們的存在。”
她認識自己？
也是，帶了這麽長時間的兵，被看到，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饕可不是凡物，會因為距離遠，而看不清。
雖然它們隻有一隻眼睛，但是卻個個都是千裏眼。據說饕王有一目通幽冥的能力。
朱桂挑了挑眉頭，沒有出聲。客棧中陷入死寂，兩人都沒有說話。
朱桂其實不知道的是，會有這麽個二五仔的存在，同樣是他弄出的蝴蝶效應。
正因為朱桂帶著士兵把它們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所以才會有它這二五仔，不去做饕，而是跑來當人。
世界指使不動他，所以使了一個沒有朱桂的世界的未來，但是問題是，朱桂就在這兒。哪怕他不動，他的影響也已經存在著。
說的具體一點兒，比如朱棣反了。朱棣會不會不問一下朱桂的站隊，便直接起兵？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隻要朱桂在那兒，他朱棣就會問一下朱桂的意見。除非朱棣腦袋抽了，才會不管其他九大塞王的意見，直接殺過去。
“說吧，什麽問題。”
所以作為被朱桂追殺的二五仔，當朱桂表示放過她，她也就歎了口氣，選擇退讓。
說來好笑。她會歎氣，其原因還是因為她吃了人，擁有人的情感後，所以對其同胞的愧疚。
真是有趣的很。為了活命，她成了二五仔，當了人。可當了人之後，本應無情無欲，隻有本能的她卻擁有了同情。
世界就是這麽諷刺。
“我想知道怎麽把饕引出來。”
“人，其實並不好吃。好吃的是人的情感。”
她很認真解釋著饕的味覺。
饕不是人，它們的味蕾構造與人類不同，吃下人類的食物後，並不會有什麽美味與不美味。
不管是大廚國手，還是廚房殺手，他們做出的食物對饕來說都一樣。
但是它們卻可以通過吃掉人的大腦，獲得人吃食物時的感覺，甚至情感。
“所以一個擁有越強烈情感的人，對饕的吸引力越大。當然，你不能帶軍隊去，軍隊的煞氣會讓它們逃跑。“
如果說靈氣的代表是仙，那麽天地煞氣的代表便是巫。饕不喜歡巫，因為它們吃不了巫，反而沒少被巫追殺。
不與天敵爭鬥，這本就是生物的本能。
她沒有太多猶豫，就出賣了其他的饕。
了解到具體情況，朱桂離開客棧，他已經想到快速找到饕的方法。
隻不過這個方法對黃子澄不太友好--正氣，其實也是人極致情感的一種表現吧。
夜，明月高懸。
朱桂並沒有去的太遠，而是在丘溫找了個地方，便開始準備放餌。
一個原因是，這裏是自己收複的地方，自己的地盤。這種吃人的怪獸，當然是從自己的地盤做起。
二個就是，這法子到底成與不成，朱桂也需要實驗一下的。
使用浩然正氣或許不遭饕喜歡，但是朱桂不得不考慮一下另一個可能--它們很喜歡。
極致的情感下，鬼知道會引來多少。先前黃子澄已經那麽說了，朱桂必須為他的生命負責。
饕的能力太過詭異，如果它們控製黃子澄自殺。哪怕是朱桂，也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時刻關注黃子澄的情緒是否異常。
所以先從怪物少的地方實驗，這本身便是在以保證黃子澄的性命為大前題。
月亮升起，街道兩側不時閃過黑影，可惜僅僅是食屍鬼。它們不是饕。
這還是很好分辨的。在這個時間點，絕大多數的饕都是獸形。隻有在它們吃多了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才會受到人類情感的培養，披人皮偽裝人。
食屍鬼則相反。由於它們死時是人，所以初死的它們隻會是人形。隻有在吃多了人，發生了莫名的變異後，才越發的不像個人。
朱桂他們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根本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也不見他們對食屍鬼動手。
“殿下，這真的沒問題嗎？”
正人君子特性下的黃子澄有些忍不住。對他來說，不管是饕，還是食屍鬼，全都是妖魔鬼怪。是應該除掉的存在。
隻有殺了它們，才會有人道的昌明，也才會有功德，也才可以封神……
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是因為大家都守著這個秘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然而這個世界，一心推動自己世界生命與外來生命的拚殺，又怎麽可能守的住這個秘密呢？
神位，諸神已經下放。現在他們需要的也就是神道功德，至於香火祭祀，對儒家真心不難。
所以當世界輕輕推了一把，那些人便會化身白血球，前撲後繼而來。
黃子澄不過是偷吃螃蟹的第一人罷了。
“哈……”朱桂打了個哈氣。
“沒問題，一會按照‘計劃’行事。“
與什麽妖魔鬼怪都殺的黃子澄不同，朱桂目標與目的，一直是指向明確。饕。
殺掉一個饕，永遠比殺十個、百個食屍鬼更有價值，不是嗎？
“殿下，我一直有個疑問。”
“嗯？說。”
“殿下是怎麽知道這裏有妖魔鬼怪的？”
這個問題，朱桂可不好回答。首先暗域的變化太快，哪怕是朱桂也隻是記下個大概，並沒有記下所有的細節。就像那個二五仔，朱桂便不知道它具體在哪。
甚至當時去找之前，他也並不肯定這個時間點的有家客棧的老板到底是人，還是饕。
如果朱桂再去的早一點兒，客棧的主人很大可能是人。而這樣一來，朱桂就必然麵對一個選擇，是看它吃掉老板一家，還是擊殺它。
隻有這兩個選擇。因為它成為二五仔，除了是怕了朱桂的原因撲，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吃掉了老板一家。
老板一家認為做人很幸福的強烈情感影響到了它。
畢竟，“怕”隻要躲就可以了。完全沒有做二五仔的必要。
然後，具體說在黃子澄身上。
丘溫有多少隻饕，又到底有沒有饕，朱桂其實並不知道。
朱桂隻知道強烈的情感對饕有致命的吸引力。
這個吸引力大體上相當於一個村子有一家燉肉，然後全村人都聞到了肉香。
這事的本質上更像釣魚，打窩、下餌、垂釣。
我知道水下有魚，但是它們具體在哪，不知道。因為不知道，也就隻能釣著試一試了。
黃子澄便是那個餌。所以……
“直覺。“
聽到朱桂的話，黃子澄腳步突然停止，迷茫的看著朱桂。
“直覺？”
黃子澄的聲音發低，喃喃自語，看模樣他似乎是真的用心在考慮直覺的事。
這便是正人君子的特性。在是與不是都有可能的時候，會下意識考慮“是”的可能性。
騙，這個概念最好不要有。正所謂好人看世界，世界全是美好。壞人恰好相反。
“好了，這裏差不多了，你站在這就可以。”
朱桂拍了拍黃子澄的肩膀，之後借著一處視線拐角，前衝幾步躍起，跳上街道邊一棵大樹上，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王爺？”
黃子澄打了個哆嗦，雖然他在扮演正人君子，但是他不是個蠢貨，他隱約猜到朱桂的計劃——他現在，成了誘餌。
浩然正氣讓他正義感旺盛，但是再旺盛的正義感在生死間也會恐慌。隻因為對方是吃人的存在。
現在黃子澄的感覺，就像被扒毛的雞，已經被人端上了餐桌。
自己的浩然正氣對它們有用嗎？
在黃子澄剛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幾雙血紅色赤眼在周圍的黑暗中出現。
一隻、兩隻、三隻……，一共七隻食屍鬼。
“浩然正氣！天地有正氣……”
黃子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口誦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讀書人？”
“這裏怎麽會出現讀書人？”
隻不過唯心的力量出自於心，當心慌亂了，力量也就無從談起。
更何況任何力量都是有一定距離的。
對！是有紫氣東來三千裏，但那說的是聖人。
黃子澄……嗯，他能有個三十厘米，就不錯了。
在食屍鬼都沒靠近，他便浩然正氣，除了讓對方知道他是個讀書人外，並沒有更多的作用。
“讀書人啊，我還沒吃過讀書人大老爺。“
有文化、識字，本就讓人高看一眼。不同的是，是人時這會轉化為尊敬。而成為食屍鬼後增加的是食欲。
就像是在食材上抹了鹽巴。讀書人的身份讓他們的口水都流了出來了。
這些食屍鬼們互相殺戮。原因也是時間點。
在暗域的記錄中，隨著人少，一個讀書人的出現會讓食屍鬼們為之拚殺。
因為人稀少了。好的食材也就更少了。強壯的才擁有通吃的權力。
現在，時間點沒到。人也沒有被吃的滅絕，它們沒有互相拚殺，反而圍住了黃子澄。
“嗯！哦！真香！讀書人的味道。”
《正氣歌》的聲音不僅沒有驚走食屍鬼們，反而是引來了更多的食屍鬼。從原本的幾名，變成了十幾名。
黃子澄心中已經冰涼一片，他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浩然正氣了。當浩然正氣不起作用，他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僅僅是個書生，身強力壯，早已與書生這個群體無緣。
他們講究的是悠閑的邁官步，出入乘轎的體麵。至於奔跑，那是下人做的事。甚至看到下人奔跑，他們還會嗬斥。
“看來效果不怎麽樣。”
朱桂的聲音，在街道旁的樹上傳來。
聽到朱桂的聲音，黃子澄長長鬆了口氣，看來王爺並沒有放棄自己。同時在下一刻，他又有些心慌。
“效果不怎麽樣”是說自己的浩然正氣嗎？
是啊！為什麽呢？
對那個娘娘(九尾)不是很有效的嗎？為什麽對它們，就似乎沒用了？
處在黃子澄的立場，他關心浩然正氣不起作用，這沒什麽不對。
當然，這也再一次的證明了黃子澄隻是個正人君子的扮演者，而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如果他是，他應該像朱桂一樣，想的是沒有引來饕，隻引來了食屍鬼，效果不怎麽樣。
同樣，由於朱桂是以自己的立場來考慮，所以他也不會是什麽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並不是那麽好當的。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太難太難了。單是事事隻考慮他人，不考慮自己，就幾乎沒人做的到。
朱桂也好，黃子澄也罷，他們做的事沒的說，是對的，但是正人君子……嗬嗬。
好在朱桂沒有走浩然正氣的道。初級的浩然正氣就這麽難，如果想走下去，走上高級。
幹脆！不要做人了，更容易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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