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 136 章

  三個孩子回到家裡, 張向陽和何方芝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


  兩人穿戴整齊,三個孩子看見張向陽的時候,眼神躲閃著。尤其是這裡面最小的小耀對張向陽是怕到了極點。


  他以前做壞事的時候, 只是因為淘氣。可後來被何方芝教過之後, 才知道他當初的形為很離譜, 給別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面對那些被他傷害過的人, 他是心虛的。


  就像現在,他就有點怵張向陽。畢竟剛開始的時候, 他對張向陽也有過不敬。


  「怎麼了, 你們三人?」何方芝很快察覺到三人的眼神有異樣,根本不敢拿正眼瞧張向陽。


  紅葉和紅心咽了口唾沫, 飛快掃了眼正微笑著看他們的張向陽,總覺得此時的他似乎被妖魔化了, 有點恐怖。


  「是不是跟蘭心和蘭英鬧彆扭了?」何方芝蹲到紅葉面前。


  紅葉搖頭,「沒有。」說完, 她瞳孔放大, 望著她背後,一臉驚恐。


  何方芝被她瞧得有點頭皮發毛, 下意識回頭去看,沒有旁人,只是張向陽走到她身邊而已。


  在張向陽走過來的時候, 紅葉嚇得退後兩步, 身體往牆上貼, 恨不得與之融為一體。


  何方芝蹙了蹙眉, 心裡唬了一跳,「紅葉,你怎麼了?」她大步走上前,伸手摸向紅葉的額頭。


  溫度很正常,但額頭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只好又把脈,「沒問題啊。你到底怎麼了?」


  張向陽見紅葉歪著腦袋,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好似他是惡鬼一般。


  他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要不,我帶她去醫院看看吧?讓醫生給做下檢查。」


  他話音剛落,就見紅葉飛快搖頭,「沒有,我沒病,我就是太累了。」她指著紅心,「要不你們問紅心,我真的沒事。」


  何方芝和張向陽下意識看向紅心。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紅心不知何時站在高桌那邊,離三人足有好幾米距離。


  何方芝皺眉不解,「紅心,你站在那邊幹什麼?」


  紅心指著紅葉放在那裡的絲線,誇張地道,「我在看這些顏色啊,真好看。」


  表面看沒問題,可她連頭也不敢抬,這倆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中了邪還是咋地?

  何方芝只好問小耀,可他因為害怕何方芝會生他的氣,無論她怎麼問,就是不肯說,攪著手指,作沉默狀。


  何方芝只好讓張向陽去楊家問。


  可惜的是楊家沒人在家。


  晚飯是何方芝自己做的,樣式很簡單,孩子們倒是吃得很不錯,也沒嫌菜太淡。


  晚上睡覺的時候,何方芝有些猶豫,「要不我跟馬大順說,晚兩天再過去吧。」


  中午她收到馬大順發過來的電報,說有事找她,讓她務必到深圳一趟。


  張向陽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假都請好了,怎能臨時反悔。這三個孩子估計是遇到什麼事了,我來解決,你安心去深圳吧。」


  何方芝想了想他們沒生病,吃飯也正常,多半是遇到啥困難了,有張向陽在應該能解決,也就答應了。


  第二日一早,何方芝拎著東西出門的時候,紅葉和紅心神色自如地跟她道別。


  她走了沒多久,李嬸就從家裡回來了。


  兩個孩子看到她回來,立刻迎了上去。


  李嬸提著包袱,連口氣都沒歇呢,「您倆這是咋啦?這麼熱情。」


  「李奶奶,我們想吃你做的包子了,」紅葉和紅心怕跟張向陽待在一塊兒,一邊一個架著李嬸的胳膊往灶房裡拽。


  可憐李嬸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孩子給架走了。


  張向陽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他轉身出了院門,到了楊家。


  楊老師看到他來,還有些驚訝,「你的戲拍完了?」


  張向陽隨口道,「前些日子就拍完了。」他走進院子,看了眼堂屋的方向,「我想問問蘭心和蘭英,昨天三個孩子在你們家是不是發生啥事了?回來后個個嚇得要命。」


  楊老師怔了怔,「瞎說啥呢。我昨天帶著兩個孩子去給家人上香,沒人在家。」


  張向陽腳步一頓,愣住了,如果不是跟蘭心和蘭英鬧彆扭,那三個孩子為什麼嚇成那樣。


  楊老師暗自猜測,「孩子是不是被人給欺負了呀?」


  張向陽在腦子裡回想了下,「他們昨天出去好幾個小時,能被誰給欺負呢?再說他們身上也沒傷啊?」


  楊老師拍拍他的肩膀,「也不一定是打人才叫欺負,有可能是錢被人搜走了。」


  錢被搜走?張向陽不是很確定。


  如果說是紅葉和紅心,如果真的被人家搶了錢,這兩人肯定會心疼。但是小耀不會啊。這孩子大手大腳的,還給他媳婦買了一輛自行車,哪裡是會心疼錢的主兒?

  「我回去再問問吧。謝謝您了。」張向陽跟楊老師告別。


  楊老師擔心他急出個好歹來,「要不我讓蘭心和蘭英去問問她們。都是孩子,說不定她倆能問出來。」


  「行啊,謝謝您咧。」張向陽忙朝對方道謝。


  楊老師便把蘭心和蘭英喊出來。兩人聽說紅葉和紅心嚇壞了,忙跟著張向陽一起去幫忙。


  張向陽擔心他在場,兩個孩子不願意說,於是就借口有事出去。


  紅心和紅葉看他爸背著挎包走出院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紅葉心有餘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哎喲,真是嚇死我了。」


  紅心也跟著一起做這個動作。


  蘭心覺得這兩人很不對勁,「你倆幹啥呢,張叔叔是你們的爸爸,又不是老虎。你們用得著這麼怕他嗎?」她低頭看了眼紅葉的腿,「還抖成這樣。」


  紅葉踢了下腿,訕訕地,「沒……沒有啊。」


  「好了,你就別唬我了,你倆到底咋回事?」


  「我們……」紅葉和紅心對視一眼。


  最終還是紅葉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蘭心哭笑不得,捂著肚子都快笑抽筋了,「哎喲,你倆真是逗死我了。居然因為一部電影就怕你爸。你們兩個小白眼兒狼,張叔叔真是白疼你們了。」


  紅葉和紅心臉色爆紅,又羞又愧。


  紅心撓了撓頭,「蘭心姐姐,那電影真的很可怕,我沒騙你。不信你也去看。」


  楊蘭心哼了一聲,「我才沒那麼傻呢。大人們不讓我們去看,是為我們好,我們幹啥逼要跟他們擰著干。你們啊,全是自討苦吃。」


  紅葉和紅心早就後悔了。早知如此,她們就不偷偷去看了。


  楊蘭心見她們已經知道錯了,忍不住提醒她們,「我看張叔叔已經懷疑你們了,你倆還是早點把認清什麼是電影什麼是現實。別把兩者混為一談。」


  紅葉點頭應了聲好。


  等楊蘭心和楊蘭英離開張家,紅葉和紅心坐在堂屋齊齊嘆氣。


  李嬸端著包子進來,只瞅見這兩人,「蘭心和蘭英呢?我還說讓她倆嘗嘗熱包子呢?」


  紅葉捧著小臉,垂頭喪氣地道,「回家了。」


  李嬸把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飯桌上,看著紅葉蔫頭耷腦的,以為她是生病了,忙伸手去摸紅葉的額頭。


  她頭一扭給躲開了,「李奶奶,我沒事。」


  「那你咋沒精神呢?」李嬸擔心她小孩子不想吃藥打針才隱瞞病情,忙搬著凳子坐過來,「紅葉啊,小病如果不治的話,會熬成大病的。你可千萬別忍著。」


  紅葉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額頭,讓對方感受,「瞧吧,我沒發燒吧?」


  手掌底下的溫度確實不怎麼燙,李嬸納悶了,「那你咋啦?」


  紅葉捧著小臉,雙肘支在飯桌上,「李奶奶,你說電影里演的都是真的嗎?」


  李嬸被她問懵了,「什麼真的?」


  紅葉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道,「我爸前段時間演了一個壞人的角色,非常,非常,非常壞的壞人。你說他是壞人嗎?」


  李嬸噗嗤一聲笑噴了,「我說你這倆孩子可真逗。你爸只是演員。上面讓他演啥他就得演啥。你們咋還把電影里的事當真了呢?如果你爸在電影里演個死人,那他活著回來,還能是詐屍嗎?」


  紅葉腦子懵了,竟沒話反駁。是哦!

  紅心腦子也轉過彎來了,「李奶奶,你太聰明了。是我倆想差了。」


  李嬸給兩人一人塞了一個熱包子,「想通了,就快吃包子吧。」


  「好!」


  話說張向陽這頭,他出了家門,就在街上逛,迎面碰上精神萎靡的王遠山。


  張向陽站在王遠山面前攔住他的去路,他卻因為沒抬頭看,而特地繞了道。


  他往左邊走,張向陽就往左邊跨一步。他往右邊走,張向陽就往右邊跨一步。


  王遠山正心煩意亂呢,也來了脾氣,頭一抬,狠狠地瞪著攔住他方向的人,「你干……」啥呢?

  話還未說完,臉上的怒意全消了,「陽子,是你啊?」


  張向陽摟著他的肩膀往旁邊的國營飯店走,「你幹啥呢?魂都丟了。」


  王遠山坐下后,禿嚕下頭,重重嘆了口氣,「我對象要跟我分開。」


  張向陽嘖嘖兩聲,輕嘆一口氣,「兄弟,我跟你說實話,你這對象啊,早分開也好。」


  王遠山驚訝地抬頭,「你咋也這麼說?」


  父母非逼他分手也就罷了,陽子怎麼也不看好他們呢?陽子連他對象面都沒見過。


  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我雖然沒見過你對象,可聽你提過那麼多回。你瞅瞅你每個月的工資都花她身上了,就這她還不知足,常常讓你買這買那。這哪裡是對象,分明是把你當冤大頭啊。」


  王遠山撓了撓頭,替她對象辯解,「她沒有讓我買。是我自己想給她買的。」


  張向陽抽了抽嘴角,「得了,兄弟。你是啥人我還能不了解啊。你是經過的女人少。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有的女人專喜歡騙老實男人。她一定在你面前哭訴,她朋友的對象給她朋友買了一件衣服,非常好看,她羨慕人家有個好對象。」


  王遠山上下打量著他,「陽子,你太厲害了,居然連這都能猜到?」


  的確,他對象每次都不直接開口,而是用很羨慕的語氣說別人對象有多好。出於自尊心,每回他都主動開口買了。可上個月,因為上面要拍好幾部戲。團里沒有工資可發,只能打白條,他媳婦就發火了。


  王遠山抿了抿嘴,語氣十分低落,「你說她對我有過真心嗎?」


  「這我哪知道。」張向陽隨口答了一聲,突然他聽到一串咕嚕咕嚕的叫聲,仔細一看,原來是王遠山肚子餓了。


  王遠山臉色漲得通紅,捂著肚子,「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張向陽瞅了他一眼,無奈搖頭,「你可真行。」他從兜里掏出十塊錢,「我借你十塊。趕緊把肚子填飽吧。」


  王遠山立刻朝他道謝,「等工資發了,我立碼還你。」


  張向陽點了點頭,「成!」


  王遠山拿著錢,又從自己兜里掏出糧票,給自己點了一碗三鮮面。


  這個國營飯店賣的是手桿面,所以還要等一會兒。


  王遠山坐回自己位置上,沉思了一會兒才輕聲吐出一句話,「我就是捨不得。」


  「你哪裡是捨不得她啊,我看你是捨不得已經花出去的錢。」張向陽從一開始就不看好兩人之間的感情。因為他幾乎從來沒聽王遠山提起過他對象有多好,從來只聽說他經濟緊張什麼的。


  還別說王遠山確實是這樣想的。他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居然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王遠山撓了惱頭,面上帶了點不甘心,「陽子,我為她花了那麼多錢,就只牽過幾回手,我咽不下這口氣。」


  張向陽眉毛一挑,「那你打算咋辦?把人娶回去,然後讓她繼續大手大腳花你的錢?」


  「我……」王遠山也覺得如果他真這樣做,才是傻到家了,「那你說我該咋辦?」


  張向陽還沒開口,那邊服務員喊面好了。


  王遠山立刻去端面。


  他還特地拿了一個空碗過來,「陽子,我餓太狠了,吃不了一碗,我分你一半吧。」


  「不用了,我不餓。我吃過飯出來的。」張向陽才不信他的話,剛剛都餓出聲來了,還吃不了這一碗面?哄小孩的吧。


  王遠山很快把一碗面吃個精光。末了還打了嗝。


  張向陽替他出主意,「如果你想把錢要回來,那很簡單。反正你倆還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想談對象了,你可以跟她分開。找對方要彩禮。」


  如果是以前,可能這個作法根本行不通。如果對方不肯退,甚至還以「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為理由告他。


  那他可能還會因此坐牢。


  但現在不一樣了,談對象因為彩禮問題分開的,不在少數。


  張向陽又補充一句,「不過如果你真這樣做的話,可能別人會說你斤斤計較,你要想好,是面子重要,還是錢重要。」


  王遠山把面碗一推,立時下了決定,「面子算個啥。我要錢。如果她實在沒錢也行,大不了我把衣服給要過來送人。我才不想她穿著我買的衣服,去跟別的男人談對象。那我就是千年的綠頭龜了。」


  這信息量有點大啊,張向陽蹙眉,「你的意思是說,她腳踩兩條船?」


  王遠山擺了擺手,「那倒沒有。如果我跟她分開,那她肯定會找下家的。那衣服一時半會也穿不壞。」


  「說得還挺有道理!」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祝你順利把婚退成。別再跟父母犟了,找個靠譜點的姑娘,好好跟人家談對象。你也老大不小了。」


  王遠山深以為然地點頭,「可不是嘛。你瞧我比你還大了幾歲,你都三個娃了,我連媳婦都沒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張向陽哈哈大笑,「不用比。只要找對了人,孩子很快就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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