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張向陽一早到郵局門口等彭家木。


  彭家木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樣子, 還有些驚訝,「你這是有啥好事呀?」


  張向陽拉他到旁邊的巷子里,「上回帶我倆去革委會去看馬大順那個人, 你還記得吧?」


  這事也才過去一年, 而且這事也不是件小事, 他一說, 彭家木就想起來,「記得啊, 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李學生, 這麼怪的名字,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咋地啦?」


  張向陽見他神情抖然間變得特別嚴肅, 忙道,「他不是升了縣長了嘛, 前段時間抓了那麼多貪官,搜羅了許多舊東西, 讓我幫著賣賣, 我就想問你,你想不想要?」


  舊東西?彭家木雙眼一眯, 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睛在張向陽身上掃了一眼,隨後警惕地看看四周, 扭頭就瞪向張向陽, 「你不要命啦, 居然買那玩意兒。」


  這反應怎麼跟他大哥一模一樣啊, 張向陽有些頭疼了。他連他大哥都說不通,更何況跟他還差了一層血緣關係的彭家木了。


  他煩躁地抓抓頭髮,斟酌下語言,「你也知道現在上頭的情況。既然上面說這場運動已經結束,那就不可能自打嘴巴。而且還是縣長親自賣的。他買了那麼多,我也買了不少。你怕啥呀?」


  彭家木看他,「你也買了?」


  「買了,買了很多!」張向陽怕不信還把價格也告訴他了。


  「五百八十塊錢?你小子瘋了吧?」彭家木瞪得眼珠子都快要下來了,這人的膽子也太肥了吧?他指著張向陽已經沒脾氣了,「你呀你,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你買這麼多就不怕人家把你家給抄了?」


  張向陽呸了一聲,「你咋說話呢。我這是有好事想著你。你還咒我,有你這麼當兄弟的嘛。」張向陽也來火了。啥個意思嘛,他有好事就想著他,他居然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


  見他生氣,彭家木也懵了,反應過來之後就替自己辯解,「陽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做事太莽撞了。」


  張向陽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事不止我們一個兩個干,那些工人全都買了。要不是李縣長想著我,他能把這好事告訴我?你想得倒美呀。」


  彭家木懷疑地看向他,「真的假的?你跟李縣長關係很好嘛?」


  張向陽點頭,「當然很好了。」為了讓彭家木能發財,他這臉也算是豁出去了。他挺了挺胸,「不信的話,咱們周末去縣政府,我讓你見見他。」


  那他來真格的了,彭家木忙擺手,「不用不用,上回又不是沒見過。」彭家木低頭想了想,「這事挺大的,我得回去跟我媳婦商量商量。你等我消息吧。」


  這事也不急,離周末還有兩天時間,張向陽大方地擺擺手,「成,成,你回家商量去。」想了想,他又補充,「對了,這事你別忘了跟馬大順說。」


  彭家木指了下縣城的方向,「陽子,馬大順在縣城,我還要上班,我怎麼去通知他呀。等周末我們去他家找他吧。」


  張向陽一想也是,拍拍他的肩膀進郵局去了。


  等晚上下了班,彭家木和他媳婦呂秀英說起這事兒。


  呂秀英倒沒有彭家木反應那麼大,事實上她上班的時候,也聽人提過一耳朵,「我有個同事,他家裡就是縣城的,聽說幾個廠子的工人都去選過。」


  彭家木驚了一下,「看來陽子說得是真的呀?」


  「那還能有假,這事縣城的工人都知道。」


  「媳婦,那你說咱買嗎?」


  「買吧。不是說那玩意將來挺值錢的嘛。」呂秀英是個有文化的母老虎,以前就從書上見過金銀珠寶這等辭彙。「你想啊,咱們可以多買那些金啊銀啊的,反正這些東西放久了也不會壞。要是跌得話也不會跌到哪裡去。就算拿去銀行賣也能賣錢。咱們也不虧。」


  就這樣,彭家木居然被他媳婦給說動了。


  到了第二日,彭家木就把這事告訴了張向陽。


  何方芝去找楊素蘭提起工作的事兒。


  楊素蘭聽她要把工作讓給她男人,她還高興一陣,而後滿臉疑惑,「你傻了吧。你那男人現在改好了,要是沒有工作,他將來止不定又要出什麼幺蛾子。為了咱們兩家以後能清凈,還是算了吧。」


  何方芝怎麼也沒想到她表姐居然沒問先問她錢的事情,而是擔心這個。她心裡又暖又堵,「表姐,你要是真為了我們好,就把錢借我們吧。」


  楊素蘭急得一腦門子汗,「可你大哥還要跟人家學開車呢。他總不能老請假吧?」


  張向民已經學了一年的車,一個月去一次省城,路費都花了不老少,眼看著再過半年就能通過筆試,正式拿到駕駛證書了。他哪能半途而廢呢。


  何方芝想了想,「要不然,工作都大哥考完試再接替?」


  楊素蘭還有些猶豫,何方芝又加了一把火,「表姐,你就幫幫我吧。」


  「你們借錢給彭家木就為了那一成利?可那一成利也不過才三十塊錢。何苦呢。」楊素蘭看著她。


  「不是!」何方芝早就想好了說辭,「我們也想多留點時間,好考大學。」


  「難道恢復高考了?」


  「上面已經在開會了。馬上就能落實。表姐,我想考大學,我不想天天待在鄉下種地,如果我男人不上班了,他還能和我一起複習功課。要不然只有我一人考上大學,他也不可能放我走啊。」


  好吧,她也算徹底不要臉了。好像百分百能考上大學的人是她,不是張向陽。可誰讓她是中專生,張向陽卻是初中生呢。她這個說辭才是最合理的。


  「我說你們搞什麼鬼呢。原來都想考大學才把工作丟給你大哥的呀。」楊素蘭可算是找到其中的關鍵了。


  她生氣的樣子很兇,可何方芝一點也不怕,握著她的手,可憐巴巴地求她,「表姐,你幫不幫我?你是不是我的好表姐?」


  楊素蘭在家裡把男人孩子管得死死的,可她有個逆鱗,就是見不得她這表妹對她撒嬌。


  何方芝這麼一鬧,她就繳械投降了,「成吧。既然你們兩口子一心想考大學,那我也不能耽誤你們。」她咬咬牙,「大不了,如果你男人沒考上,那工作就還給你男人。」


  啊?何方芝呆愣當場,她一直知道楊素蘭對她不錯,但她沒想到還能不錯到這地步。何方芝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之前扮小白花,眼淚都是憋出來的,可這次她卻是真的感覺了,眼眶都紅,「表姐?」


  「這事啊,還是瞞著你大哥吧。他這人我了解,要是把這麼多錢借出去,他夜裡估計都睡不著覺。恐怕天天得擔心陽子受人家騙了。為了我的耳根子能清凈。我就作主借給你了。」楊素蘭拍拍何方芝的手背。


  何方芝看著她的認真的發神,眼裡全是感動,驚訝過後,問了個很哭笑不得的問題,「錢都在你手裡啊?」


  楊素蘭沒想到表妹會這麼一個問題,驚訝過後,很自然地回答,「當然啊。這裡幾乎都是女人管家。」


  何方芝低著頭若有所思起來。


  晚上,何方芝把三百塊錢拿給張向陽,順便還把表姐的話說給他聽。


  張向陽捏著錢的手,心裡那是五味雜陳。瞧瞧,他爹和他大哥疼他,卻更擔心他受騙。


  他大嫂疼他媳婦,卻處處寵她,相信她。這人跟人的差別咋這麼大呢。


  何方芝見他一直搖頭,安慰他,「你呀,也別怪大哥。你也不想想你這副身體之前都幹了多少缺德事兒。你別看你現在改好了,後遺症還一直在呢。」


  張向陽還能說什麼。這老天爺也沒給他選擇的機會呀。


  「等將來,咱們一定報答他們,讓他們也過上好日子。」何方芝摟著張向陽的胳膊,突然感慨道。


  「怎麼了?」張向陽笑話她,「原來你也會感動?我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呢?」


  何方芝撅著嘴,捏著他的臉,故作生氣道,「你說什麼?你居然敢說我的壞話,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張向陽忙求饒,「疼疼疼,媳婦,我跟你鬧著玩呢。」


  何方芝鬆開手,「你說表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張向陽暗自猜測,「你爹是何家的獨子,她娘肯定在她面前念叨,讓她多多照顧你唄?」


  何方芝一想也是。


  到了周末,張向陽帶著何方芝,彭家木帶著呂秀英一起去縣城。


  四人先是去找馬大順。他剛好在家。


  聽說要去買古董,馬大順倒是有興緻,可他哪來的錢買這些玩意,所以最終還是拒絕了。


  到最後只能他們四人去了。


  何方芝繼續看上次沒看完的東西。屋裡的東西比上回少了許多。尤其是些小物件,幾乎沒有幾個了。


  「哎呀,這玩意也太貴了吧?」呂秀英看著那個銀元寶,上面寫的是十克,居然要十塊錢,這東西拿到銀行也才三塊錢。


  她有些打退堂鼓,彭家木見張向陽搬了椅子,走上前問,「你這是幹啥呢?」


  「我打算買這三把椅子。」


  「這玩意貴嗎?要不我也買一把。」彭家木試探著問。


  「三把三百塊錢,不拆賣。」張向陽面色不變,直接報價。


  彭家木臉色登時就變了,「這麼貴?你真買啊?」


  張向陽點頭。為免夜長夢多,他來了之後就直奔這三張椅子。


  彭家木見他真的付了錢,忙拉著他媳婦的手,「媳婦,要不咱們也買點東西吧。說不準將來真的能成為傳家寶呢?」


  呂秀英見張向陽三百塊錢眼睛一眨不眨真給花了,心裡升起一股熱意,「成吧,咱也買。」


  兩人在買什麼東西當傳家寶泛了難。實在是這裡面的東西每樣都貴。而且他們還聽說這裡面是有贗品的。


  這下子可把兩人給嚇著了。


  彭家木拉著張向陽的手,「你不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大戶人家抄上來的嗎?怎麼還有假的?」


  張向陽左右看看人,確保別人不會聽到,才輕聲道,「你以為那些大戶人家都是傻子,不會做兩手準備啊?」


  一席話驚喜夢中人。彭家木這才知道其中關鍵。他左右看了看,「那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張向陽把之前他媳婦挑的三樣拿給他,「我偷偷打聽的,聽說這三樣真貨的可能比較大。我隨你選擇,但是我也不能保證一定是正品。」


  哪怕是他媳婦也不能保證這東西百分百就是古董。畢竟這東西不像畫,她媳婦看不出其中的靈魂。


  彭家木圍著那三樣看了好半天,又在其他地方挑挑撿撿先三樣,最後跟自己媳婦商量了一會兒,終於選了一個張向陽介紹給他的,另外兩樣是他自己選的。


  張向陽曾經讓他媳婦看過,那兩樣似乎都是仿品。但東西也不大,所以價格並不高,所以彭家木三件也不過才花了一百五十塊錢。其中最貴的就是張向陽選的那尊西漢虎牛銅案,一百二十塊錢。


  但凡是唐代之後的物品,除了字畫,何方芝幾乎是分不清真假的。而這裡恰恰就是明清物件最多。其實也很好理解,畢竟古董這東西,時間越久,留傳下來的東西就越少。


  「你沒事吧?還有什麼要買的嗎?」張向陽擔心他媳婦也跟他一樣,對某樣東西念念不舍。


  何方芝搖頭,「沒有。」


  她對這些東西的喜愛就不如字畫了。所以哪怕有幾樣東西也確實很貴重,可她也沒有半點心動。


  看到彭家木選了一尊西漢虎牛銅案,她悄悄對張向陽說,「那東西的價值非常高。是西漢的東西。」


  張向陽驚住,居然是西漢的。他原以為這東西保存這麼完好,是明清時期的呢。


  「不過這東西保存這麼好,一定是從地底下出來的,讓他們埋起來吧,別擺在家裡。」何方芝對這些東西是很忌諱的。明明該跟死人待在一起的東西,偏偏被人挖出來。這要是擺在家裡,像什麼話?


  張向陽趕緊把這話跟彭家木說了。


  他哈哈大笑,「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這東西擺在家裡,我不是找死嘛。」


  張向陽鬆了一口氣。


  兩個男人騎著自行車,兩人後面的自行車車座後面各自綁著一個椅子,張向陽前面車筐里還掛著一把椅子,這造型,在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


  呂秀英誇讚何方芝的手藝,「我可就等著你考完試,好幫我做鞋子了。」


  「肯定的。嫂子要多大的碼數啊?等我考完就幫您做。」


  「一雙四十,一雙三十九。」呂秀英是個脾氣,道謝之後當即報了碼數。


  何方芝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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