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黑暗中, 何方芝的臉被電影屏幕照的忽明忽暗,她直視前方,幽幽地嘆道, 「過去了嗎?」
她怎麼覺得頭頂還壓著烏雲呢。
張向陽又加重手上的力度。
何方芝回神, 側頭看他, 「你還沒給我答案呢。」
張向陽沉默了。他之所以這麼快接受她, 無非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愛倒是談不上,但喜歡卻是肯定的。
他喜歡溫柔賢惠的妻子, 可是現在她告訴他, 她不僅僅不是他的妻子,她還不溫柔。
「你給我點時間吧。」這些天, 她一點一點地恢復自己的性格,就知道她不想再裝下去。
接下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何方芝靜靜看著電影屏幕。這還是她頭一回看電影,一切都是那麼新奇。
因為有了這一層意外, 兩個大人也沒了閑心再逛下去。所以看完電影之後, 四人就回家了。
路上,紅葉一直問個不停, 「爹,為什麼那布上可以有人影,還能發出聲音呢?」
張向陽耐心給她解釋, 「那是電影, 旁邊是有發電機的, ……」
何方芝抱著紅心也認真的聽著。
自行車騎到村口的時候, 張母正好從河渠邊上拐進村裡,看到他們便迎了上來。
「你們咋才回來呀?咱家來客人了,小三媳婦,你跟我回家去做兩樣拿手好菜吧。」
何方芝抱著紅心下來,紅葉也從前面跳下來,張向陽推著車子,側頭問張母,「誰來了?」
「就是你大哥那師傅。也不知道他為啥就來咱家了。可把我忙活的。」
話音剛落,一行人就走到了家門。
正巧,張大隊長一行人也從堂屋裡走出來。
「這是咋啦?怎麼不留客呢?」張母有點奇怪。
張大隊長瞪了她一眼,「讓你去準備飯菜,你折騰到現在還沒回來,你去哪了?蔡兄弟馬上就要走,你說說,咋這麼會耽誤事呢。」
蔡章平忙拉架,「張大哥可不能這麼說。我也就是開車經過這邊,過來討碗水喝,順便跟向民說聲,後天就去我那上課。」
張大隊長忙道,「蔡兄弟是個負責的好師傅。老大,你要好好跟他學。要是學不好,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張向民忙點頭,「是,爹!」
蔡章平笑笑之後,就跟大傢伙告辭走了。
張大隊長送完人,看到小兒子一家,「你們去縣城逛了一天了,早點回去吧。」
張母忙道,「孩子他爹,咱們現在好不容易忙完秋收,有點空閑時間,孩子來玩,還沒見家門,你就把人攆回去,你當的這是什麼爹呀。」
張大隊長被她噎住,「隨便你吧。」
張母拉著小兒子進院子,「走,幫娘干點事兒。晚飯就留在這邊吃吧,別回去做了。」
張向陽無可奈何,只好跟著進去。
他們自留地里的糧食也全都收上來了。張家住的是花生,土豆和紅薯。
全家人都在院子里摘花生。
吃飯時,男人們在邊上喝酒,聊今天工分的事情。楊素蘭和何方芝也在邊上聊天。
楊素蘭見何方芝好久沒來找她玩,有些納悶,「你天天在家幹啥呢?」
何方芝有點不習慣在吃飯時講話。只好在嚼完飯菜的空隙,回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要複習。」
楊素蘭拍了拍腦袋,「看我這記性。」
說著,她扭頭去看公公,「爹,知青點的那些人說馬上就要恢復高考,是真的嗎?」
何方芝下意識看向張向陽,這話似乎是他先說的吧。
張大隊長嗤笑一聲,「哪有的事兒。竟聽他們瞎說。」
何方芝飛快看向張大隊長,「高考不會恢復?」
張大隊長很肯定地搖頭,「從取消高考那一天,上面就分成兩派,一派主張恢復,一派支持廢除。都七八年了,吵吵個不停。教育局那邊也沒有下來文件。這事我看十有八|九是那些知青自己鬧出來的。」
「爹,你知道他們鬧,還不去澄清?」楊素蘭有些想不通。
張大隊長眉毛一豎,「你這話說的。我為啥要去澄清?他們老老實實待在知青點看書不好嗎?省得那些黑心爛肺的出來禍害我們生產隊的小姑娘。」
啊?一桌子的人都齊齊看向他。原來張大隊長這麼腹黑。
回去的路上,何方芝側頭看向張向陽,「你說真能恢復高考嗎?」
「能的。」張向陽很肯定地點頭,「只要數字幫垮了,就能恢復。」
何方芝側頭看他,「你是怎麼能確定數字幫一定會垮呢?我聽說他們現在勢很大呢。」
張向陽抱著紅心,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等回去再說吧。」
到了家,紅葉和紅心到院子里玩。
何方芝和張向陽到堂屋說話。
「說吧!你怎麼會知道?」何方芝想了想,眼睛一亮,「你該不會懂占卜之術吧?」
張向陽搖了搖頭,「不是。我是穿越過來的。」
「穿越?」這是什麼意思?何方芝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麼新奇的詞呢。
「就是從未來穿越到現在。從現在穿越到過去。」
何方芝兩手托腮,眼睛冒光,「那你這比占卜還厲害啊。人家還有幾分失誤的機率,你卻完全不用擔心這點。」
張向陽:「……」好像說的也挺有道理。
何方芝嘖嘖稱讚,一臉艷羨,「你該不會是老天爺的兒子吧?居然給你這麼大的優勢。」
張向陽:「!!!」他要真是老天爺的兒子為啥要穿到這個渣男身上,而且還不給他記憶,讓他受盡委屈。這金手指該不會是老天爺對他的補償吧?
何方芝想了想,「既然咱們已經說開了。那不如定了期限。咱們就以三個月為期。如果你沒法接受我,到時候咱們就離婚。孩子一人一個。互相可以看孩子。」
張向陽「?」他怎麼覺得他一個現代人都沒她一個古人這麼開放呢?在古代,離婚對女人的傷害應該很大吧?
他有些納悶了,「既然你這麼洒脫,為什麼一開始不跟原身提離婚呢?」
何方芝兩手一攤,「那個爛人,我要是跟他離婚,這兩個孩子咋辦?我到底用了人家的身體,總要替她盡點責任吧。」
張向陽總覺得這人心機很深,瞧瞧,她一個古人,明明也就比他早穿過來一個月,可卻能瞞過他。這不是心機深,這是什麼?他輕輕嘆了口氣。
也許被他識破了,她和他說話時,那眼神都變了,幽深中透著幾分凌冽,陰狠中帶著幾分倔強,他點了點自己的腦門,試探著問,「原身這個太陽穴的疤,真的是他醉酒後不小心磕的?」
「那晚我激怒他,他自己磕到桌角受的傷。」何方芝也不瞞他,「他發酒瘋想打我,我只是想給他個教訓,誰知道他運氣這麼差,居然磕到了致命點。」
張向陽嘴角直抽抽。看她這樣子,一點也沒後悔過。也是,她這樣長於內宅,熟練運用人的弱點,達到自己的目的,怎麼可能會內疚。殺伐果決,倒是比他這個男人還狠辣。
想到這裡,他眉峰又不自覺皺起,「後來,你就沒有想過報復我?」
他也就磕了個不大不小的疤,而且為了不讓她懷疑,他為此還裝了一段時間原身。以她這性子不可能不報復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竟覺得有些發涼。
何方芝注意到他的動作,眼睛微微眯起,神色依舊如常,「原本你和魏玉紅見面的那個晚上,我就想把你們的醜事鬧開。」
張向陽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個黑影,所以說那人是她?張向陽原以為自己會驚訝,可實際上他半點都沒有。他突然發現這幾個月,他似乎每天都在懸崖邊上走鋼絲啊。如果不是因為她不習慣干農活,養不活兩個孩子,她恐怕早就一腳把他踢到勞改農場改造去了吧?
所以說,她已經不單單隻是不溫柔了,她根本就是溫柔的對立面。
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何方芝淡淡地道,「如果害怕的話,咱們現在就可以離婚。你放心,我雖然不是啥好人,但我不會牽連無辜。」
張向陽沒想到他們相處這麼久,她可以把離婚說的如此輕鬆,他心裡堵得慌,又有些生氣,「你說的這麼輕鬆,難不成你前世跟人和離過?」
被休絕對不可能。以她幾次三翻讓他吃下啞巴虧的劣跡來看,估計她只能喪夫或者和離。
何方芝搖頭,「我沒有嫁過人。我定過三回親,一個心眼比針還小,另兩個命太薄,我連面都沒見過,人就隕落了。」
張向陽有點同情她了。在古代,這種應屬於克夫了吧?不想嫁和嫁不出去是兩種概念。
何方芝瞅見他臉上的憐憫之色,語不驚人死不休,「所以男人這東西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張向陽:「……」他收回剛剛的念頭。她哪裡需要他同情。他才是需要被同情的那一個。
張向陽心裡有點發悶,「你怎麼現在說話這麼直白?以你的教養應該知道怎麼把話說得更好聽吧?」
那此電視劇里名門閨秀的小姐們不是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很讓人妥帖嗎?她怎麼說得這麼赤果果,連塊遮羞布都沒有。
何方芝定定地看著他,「我說過,我想讓你了解真正的我。如果我說話太迂迴,還怎麼讓你認識真正的我。」
「好吧!」他徹底被她打敗了。他原以為幾個月相處,她對他應該有感情,可誰成想,她居然還可以輕意說出,他對她來說可有可無這種話。
好氣人!張向陽崩著臉,很想霸氣地來一句,「女人對我來說,也同樣可有可無。」
可他說不出口。他前世孤獨了二十五年,他渴望溫暖,也想要一個家庭,想要在累的時候,有人能陪著自己。
如果這人是何方芝,他似乎也不排斥。雖然她不夠溫柔,可她聰明大方,明理識字,會是個好的賢內助。最重要的是,她讓他心疼,當她說起前世之事的時候,他彷彿看到那個五歲的小女孩,淚眼朦朧,不得不舉起手裡的屠刀往付出半年心血的貓兒身上扎。他彷彿看到了她在低泣,她平靜外表下想要抗爭的心。
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如果他現在跟她離婚,她將成為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硃砂痣。即使他將來喜歡上別的女人,對人家也不公平。何苦呢。
何方芝見他一臉憤憤,好心勸他,「如果你現在還拿不定主意,咱們以三個月為期,不必急於一時。」
「不用了!」張向陽握住她的手,「雖然你欺騙了我,可我也騙過你。我能理解你之前的做法。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對我使心眼。我不喜歡被自己的枕邊人算計。」
何方芝淺淺地笑了,伸手撫摸他的臉,「我就喜歡你這性子。」這樣豁達的性子,她這輩子都做不到。
張向陽覺得被她摸過的地方燙得很,但他儘力忽略掌下的熱度,鎖住她的眼睛,非要她回應,「你能答應我嗎?」
何方芝湊到他面前,兩人間隔不過一掌距離,「如果你不背叛我,我自然不會算計你。」
張向陽伸出一隻手,「那我們擊掌為誓!」
何方芝看著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上去。當她想要收回手時,張向陽順勢握住,一個吻落至她的手背,「我會用一生來證明給你看。」
她不輕意相信別人,他會慢慢捂化她的心。讓她心裡有他,再也要說出『他可有可無'這種扎人心窩的話。
何方芝眼眸如星,唇角勾出一抹淺笑,薄唇輕啟,「那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