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時間如白駒過隙, 很快進入九月。天氣卻依舊很炎熱。


  這天上工時,李明秋避著人把挎包里裝的錢遞給何方芝,「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何方芝秒懂。趙志義現在時不時就往縣城跑。


  何方芝也是問李明秋才知道他去縣城跟人換東西去了。


  昨天趙志義又向隊里借了自行車, 帶了些雞蛋, 順便還幫她賣鞋。


  「他讓你多做幾雙鞋子, 到時候他再幫你去跑腿。」李明秋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你做的鞋子很多人搶著要呢。」


  何方芝做鞋的手藝好,比那些廠子里生產出來的更舒服。


  雖然何方芝自信滿滿, 可還是謙虛幾句。


  「鞋子賣的是五塊錢一雙, 和供銷社一個價。上回那瓶藥膏賣了五毛錢。」李明秋把賣的價格報給她聽。


  何方芝沒想到趙志義這個從未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夥子到人生地不熟的縣城,還能把每雙鞋子都能賣到五塊錢, 這本事還真不小。要知道,張向陽有門路也才賣這個價的。又聽連藥膏也賣到五毛錢, 當即誇讚起來。


  李明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不過她還是很中肯地道, 「也是你手藝好, 他才能賣出好價錢。別人做的就賣不上好價。」


  何方芝瞅了瞅四周,轉了話題, 「你倆是咋打算的?」


  這兩人總不能一直就這樣拖下去吧。說起來,李明秋今年都二十歲了。這個年紀在哪裡都算是老姑娘。


  李明秋臉上帶著羞澀的笑,「他想多攢點錢, 等我考上大學, 到時候他也花點錢到外面找份工作, 就近陪著我。」


  何方芝輕嘆一聲, 很認同地點頭,從錢袋裡掏出幾張紙幣遞給她,「你幫我轉交給趙志義。以後他幫我賣的每雙鞋,我都給他一成好處費。」


  李明秋忙推辭不要,「這不行,你救了我,是我倆的恩人,哪能要你的錢。」


  何方芝把錢塞到她兜里,「我救你是應該的。但是我總不能讓他白跑腿吧。再說他耽誤那麼長時間不上工,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李明秋有些猶豫,「那你還掙什麼?」


  何方芝把剩下的錢塞回自己口袋裡,「放心吧,我還有得掙呢。」


  做鞋的成本其實並不高,賺的就是辛苦錢。不過好歹也能有項進賬,她心裡倒是踏實許多。她沒想到藥膏也能賺到錢,她要不要多采點草藥呢。


  李明秋見推辭不過,只好收下,握著她的手感激不已,「方芝姐,謝謝你。」


  「謝啥,以後只要你家趙志義還願意幫我賣鞋就成。」何方芝現在一心只想好好學習,至於見識世面什麼的,等以後再說吧。


  既然趙志義想多賺些外塊,那現在幫他一把,以後也是情份。


  往縣城跑一趟,比上一天工賺得還要多,趙志義越來越喜歡往外跑了。


  他高興了,可他嫂子對他的行為很不滿,經常在飯桌上對他冷嘲熱諷,鬧得家裡不得安寧。趙母想勸小兒子上工,可他左耳進右耳出,愁得她頭髮都要白了。


  趙母跟張母聊天的時候,沒少抱怨小兒子忤逆不聽話。


  張母替她出主意,「要不你還是同意他娶那個女知青算了。娶回家,管他過成啥樣,都是他自己選的,也怪不到你頭上去。」


  趙母哪裡肯,頭搖成撥浪鼓,「不成不成。如果真的讓他娶了那個女知青才是害了他一輩子,他年紀小,看上人家的臉了。我能理解,可卻不能任由他胡來。要不然他一輩子就搭進去了。我不能看著他犯糊塗。」


  這話也在理,張母嘆了口氣,「那你準備咋辦?」


  趙母就是因為自己想不到好法子,才過來找好姐妹商量的。


  張母就不是個多智的,自然也沒折。


  兩人都想到張草花,她到底是個婦女主任,見識比她們大多了。


  張草花聽到兩人的來意,也不推辭,當下就給趙母分析起來,「現在擺明了志義那小子就是逼你同意這門婚事,要不然他就不好好上工。可你大兒媳婦又不樂意,天天這麼吵,也不是個事兒。我看你不如分家。分開后,你家大兒媳婦也不能管到小叔子。你呢,就讓你小兒子自己攢錢,什麼時候他攢到錢,再去娶媳婦。」


  趙母有點懵,咋讓她分家呢?她還想當說一不二的婆婆呢,分家之後,誰還肯聽她的?


  張草花一眼就猜到她的想法,「你呀,思想不要這麼古板。你想想你還能當幾年家?撐死了等志義結婚,你們就得分家。要不然你大兒媳婦能讓?你現在也就是提前而已。」


  趙母有些猶豫,張嘴想反駁,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張母也覺得小姑子說的對,「我看分了好。你看看,我們家就相當於是分開了。我一點煩惱都沒有。而且我還是跟老大兩口子過的。他倆也不敢不聽我的話。」


  趙母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家能和我家一樣嘛。你男人是大隊長,我男人就是個老實頭,他屁用沒有。我們家要是分家,可沒人願意聽我的。」


  張母總算是看出來,她哪裡是不肯分家,根本就是捨不得放權。


  張草花也不催她,這畢竟是她的家事,當然要由她自己做決定。


  過了兩天,趙家到底還是分家了。原因很簡單。眼見著小叔子三不五時就請假,趙家大兒媳婦終於爆發了,她「病了」,不能再上工了。


  趙母看著她紅光滿面地躺在炕上,用腳趾頭就能猜到她是在裝病,心下十分不滿。


  婆媳二人大吵一架之後,趙父做主分了家。兩人跟著老大兩口子過,把趙志義一個人分出去。


  不過趙父還算公道,給趙志義分了兩百塊錢,大兒子才一百。趙志義打算再攢點錢,到時候好讓人幫忙在城裡找份工作。


  現在趙志義已經搬進他們家老房子那裡。這房子是泥草房,外牆還裂了幾條縫。屋裡幾乎沒有任何傢具,條件很艱苦。


  可讓他再待在那個家裡,有點不合適。


  搬到這邊,他掙的錢不用避諱任何人就能給明秋開小灶。給她吃些好的補補身體,省得她老是暈倒。


  這不,白天他剛跑了趟縣城,換了一點大米,熬了一個多小時,把大米都熬出米油來了,用砂鍋裝好,他端著走到兩人相約的地方。


  他們每回都是約在學校里見面。這個點學生都已經下課,所以學校里也沒什麼人。


  李明秋坐在最後一排教室前面的石階上,看到他端著砂鍋過來,臉上不禁帶了幾分笑。


  「這是什麼?」等他坐過來,李明秋忍不住開口問。


  趙志義把蓋子打開,從包里掏出一個木勺塞到她手裡,「趁熱吃吧。」


  李明秋低頭一看,只見裡面是熬得濃稠的白米粥,眼眶瞬間紅了,她動了動嘴,微微皺眉,「你哪來的?你該不會是把那兩百塊錢拿來買米了吧?」


  見她誤會了,趙志義忙否認,「哪能呢。我今天跟人換到半斤白米,今天熬了兩把,等明天我再給你熬。」趙志義心情很不錯,現在的日子有了奔頭,他也不擔心養不活媳婦了。


  李明秋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粥,只覺得這碗粥比她以前吃過的都要香。


  她也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你也吃。」


  趙志義忙推開,「不用不用,我一個大老爺們哪需要吃這麼好的。醫生說你這病得多吃些好的補補。」他有些自責地低下了頭,「都是我沒用,讓你很我受這麼多苦。」


  聽他這麼自責,李明秋忙把勺子放下,握著他的手,眼淚汪汪,「你別這麼說。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是我身體不爭氣,這幾年要是沒有你,我早死了。」


  趙志義見她哭了,給她擦乾淨,故作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麼。你是我媳婦,我不對你好對誰好。」擔心她哭個不停,他忙催促她,「快吃吧。等會兒有人過來,看到就不好了。」


  雖然他們是男未婚,女未嫁,正常談對象,可到底沒有結婚,還是需要避諱的。


  李明秋點點頭,很快把這小半鍋粥吃完。


  趙志義見她吃得這麼香,心裡無限滿足,握著她的手許下承諾,「明秋,等我當上工人,我肯定天天讓你吃細糧。」


  李明秋笑得很甜蜜,側頭看他,「你有門路了嗎?」


  趙志義撓了撓頭,「還沒有,我現在多跟那些城裡人接觸,說不定有人要賣工作,讓我撿著了呢。」


  李明秋噗嗤一聲樂了,「你就唬我吧。」


  說著她身體前傾慢慢靠向趙志義,在他嘴角輕輕吻了一下,趙志義臉瞬間爆紅,胸口如擂鼓砰砰跳,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李明秋的唇,只覺得她紅艷艷的嘴唇比那野蜂蜜還要甜。他舔了舔自己的唇,慢慢向她靠近。


  一吻過後,已是黃昏。面頰緋紅的李明秋靠在趙志義的懷裡,輕輕推了他一下,「咱們快點回去吧。」


  嬌香軟玉在懷,趙志義哪肯捨得鬆開,不僅不松,抱著她的手臂反而往裡收了收,「再等一會兒。」


  他靠近她的脖頸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李明秋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方芝姐自製的藥膏,我聽她說需要二十幾種草藥才能配成呢。我不好意思問她白要,就說讓你幫她賣。實際是我買來用的,你可別說漏嘴了。我天天抹,很清涼,已經好久沒有眩暈的感覺了。」說著把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粗瓷制的小瓶子,伸出食指往裡挖了一小塊抹到他臉上,「你試試看,是不是很清涼?」


  趙志義細心感受,眼睛瞬間睜大,「還真是。」


  李明秋還要給他抹,趙志義卻推辭了,「不了,這麼點,還是你自己用吧。」


  李明秋看了眼夕陽,也就沒有堅持。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分開了。


  張向陽抱著書本,從知青點出來,以後他都不用再過來學了。


  想到林岳川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張向陽就覺得這人其實挺有意思的。


  無論他問多麼刁鑽的難題,林岳川都會很認真的幫他解答。自己不會的難題,他就會問其他知青。


  如果其他知青不會,他還特地寫信給以前的老師。可見這人還是很認真的。


  這樣認真又會做人的朋友很值得他結交。


  「陽哥,你學完了?」趙志義從學校里出來,跟從知青點回家的張向陽撞上了。


  張向陽看了眼他懷裡的砂鍋,「你這是幹啥呢?」


  趙志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打著哈哈沒說話。


  張向陽見他不肯說,剛想點頭離開。


  卻見趙志義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小聲湊到他耳邊道,「陽哥,多謝你上回給我出的主意,讓我小賺了一筆。」


  他說完之後,感覺張向陽似乎有點不對勁,渾身散發低氣壓。


  該不會是他擼得太緊了吧把人給勒著了吧?趙志義嚇得趕緊鬆開,卻見對方已經木獃獃的,輕輕推了一下對方有點僵硬的身體。


  張向陽滿臉的不可置信,「你……」他一把揪住他的衣擺,聲音發顫,「你剛才跟誰在一起?」


  轟!

  趙志義驚得差點跳起來,他臉龐漲得紫紅,想到剛剛的畫面,根本不敢抬眼去瞧張向陽。陽哥該不會知道他耍流氓了吧?似乎是怕對方追問,像被狗攆似的跑走了。


  張向陽木獃獃地看著趙志義眨眼就消失不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可他卻覺得自己哪哪都疼。


  他陷入深深的懷疑當中。


  他想起上回在河渠時見到的那次,兩人聊的很開心,可看到他,趙志義卻跑走了。


  還有上回捉姦那事。原以為趙志義是幫自己的,可細細一想,覺得有點不通。就算再是好兄弟也該商量好一起去跟蹤,而不是他單槍匹馬就去完成。他圖什麼呀?所以趙志義極有可能是幫方芝,畢竟那人是想找方芝的麻煩。


  現在兩人身上一摸一樣的香味,還有趙志義那漲成豬肝色的臉。


  這些理由都昭示著這兩人關係不尋常。兩人極有可能有私情。


  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笑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向陽才晃過神來,大踏步往家走。


  到了家裡,只見兩個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跳房子。


  張向陽先是把家裡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他媳婦。


  他只好問紅葉,「你娘呢?」


  「我娘出去了。」紅葉不明就理老老實實回答了。


  「出去多久了?」張向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緩,不嚇著孩子。


  紅葉果然沒有看出他的異常,很平靜地說,「你走沒多久,她也走了呀。」


  那就是兩個小時了。


  張向陽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突然想到前世那個跟他交往了七年的女友。大一剛開學,他們一見鍾情。


  畢業后,為了能早點給她一個家,什麼樣的臟活累活,他都肯接,甚至有好幾次給人當替身,差點出了爆破事故。


  可她卻在他忙著掙錢的時候,跟追求她的富二代在一起,生生瞞了他三年。


  要不是後來,他拒絕娛樂圈一位富婆的包養,被對方打壓再也紅不了,讓她看不到希望,他還一直被她瞞在谷里呢。


  他不怪她選擇有錢人家的公子,可她不該的跟他交往的時候劈腿。他平生最恨這樣的人。


  哪怕她後來被富二代甩了,想回來找他,他也不為所動。


  現在,他又要面臨這樣的情況。


  所以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種對感情不負責任的女人。如果她覺得趙志義好,可以跟他離婚啊,為什麼要腳踩兩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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