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命運

  「這就是命運, 陰差陽錯,身不由己。」歸晚無奈道。她轉頭看向兒子, 輕拍他入睡,目光婉然,平靜無波。


  薛青旂就這麼看著她,這一幕, 正是他頭腦中所憧憬的,如果江珝不曾存在該多好, 那麼他望著的便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他深吸了口氣, 穩了穩情緒, 沉聲道:「歸晚, 命運不是不可改變, 你跟我走吧。」


  聞言, 歸晚拍著兒子的手頓住, 她沒看他, 輕嘆道:「不可能。」


  「我一定可以救出你父親還有驍堯的, 我帶著他們一起走。」青旂貼近她, 道。


  歸晚轉頭, 平靜地看著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畢竟她已經不是他曾喜歡的那個人了, 那個「余歸晚」已經走了, 而且徹徹底底地消失了。「薛公子……」她喚聲, 他卻皺眉, 她微笑道,「我不是刻意要與你保持距離才這麼稱呼你,因為我真的對你不熟悉。如你所言,我忘了,真的忘了,忘得一乾二淨。如果不是外祖母和舅母們提起你,對你我可能連想都想不起來了。所以我說有緣無份,不止是因為賜婚的事,還有便是你我的關係。對你,我真的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甚至說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有點無情,但這就是命運,你改變得了嗎?」


  「我不信記憶能抹得一乾二淨!」薛青旂抵觸。


  歸晚卻笑了。「這世上離奇的事多了,不會因為你不相信便不存在。」比如她換了個靈魂,連她自己都不信,可這就是發生了。


  「就算如此,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不可能!」


  「為何?」


  「因為我離不開江珝。」歸晚毫不猶豫道,「他是我夫君,更是我至愛。」


  薛青旂徹底梗住了,良久,他長舒了口氣。「你愛上他了?」


  「是。」


  「何時?」


  「說不清,許是知道他孩子父親的時候,許是知道他愛上我的時候,許是他出征時,許是被跟蹤那日,他救了我……或者更早。」


  薛青旂點頭,涼聲道:「所以我還是輸了。」


  「感情的事,哪有輸贏,所以我說這就是命運的陰差陽錯。」歸晚認真地看著他,道,「你今日能把話都說開,我很安慰,彼此不必帶著誤會了。 」說著,她抱起了孩子,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薛青旂猶豫著,他盯著她懷裡的孩子問道:「我能抱抱他嗎?」


  歸晚抵觸,而薛青旂確實一臉的誠摯,她踟躕須臾,並沒有把孩子給他,而只是撥開襁褓,讓他看了一眼。這就是那個和他失之交臂的孩子,也是江珝的孩子。雖他恨江珝,但他一點都不怨這孩子,因為這孩子也是她的……


  他望了小江淮良久,最後低頭,在歸晚的驚忡下,他親了那孩子的額頭,慈愛道:「寶兒,我不會放棄你的。」


  聞言,歸晚心頭一緊,抱緊了孩子,朝後退了一步。她以為他是反悔了,怎知他喝令一聲,幾個護衛便送歸晚及一行人出門。他沒跟上去,唯是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但這一次,我可能要說聲抱歉了……」


  ……


  虛驚一場,歸晚提懸著心回了公府,因為驚悸,所以這孩子一整夜都沒離開過她懷,直到第二日一早,給孩子餵過奶,她才放心的讓乳母抱去了。洗漱過後,剛用了早飯,便聽東院來喚,老夫人要二少夫人帶著孩子去一趟。反正也該去請安,歸晚便去了。


  才一入正東院二門,便聽見正堂里又人語聲,果不其然,剛掀開正房的門帘,只見除老夫人外,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她們到得可是早,只是望著歸晚的目光頗是耐人尋味。


  歸晚給老太太請安,方要乳母抱著孩子給曾祖母施禮,卻被老太太打斷了,問了句:「你昨個去哪了?」


  「回武陽侯府了……昨兒個一早我和祖母通報了啊。」歸晚茫然應。


  「那離開武陽侯府之後呢?」老太太追問。


  歸晚愣住,心裡隱隱察覺了什麼,垂眸思量片刻,平靜道:「去見了個人。」


  「誰?」


  「薛府公子,薛青旂。」她舉眸,坦然道。


  江老太太沒說話,唯是深嘆了一聲,倒是一旁的宋氏哼笑道:「喲,原來果真是見前未婚夫去了,這璞真才走幾日啊!」


  「三嬸母,話不是這麼說的。」歸晚鎮定道,「我是見他了,但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意料之外,不盡然吧。聽護衛道,侄媳帶著孩子去了他別院,留了好一陣呢。」宋氏漠然道,隨即哼笑,「別院?若是偶遇,那薛府亦或茶樓,哪個不能去,偏去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別院去?」


  「真的不關少夫人的事,是薛公子將她和孩子劫去的!」杜嬤嬤忍不住,爭辯道。


  江老夫人聞言驚住,關切問道:「他為何要劫你去?」


  「還能因為什麼?余情未了唄!」宋氏嘴快,又來了句。


  瞧著宋氏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歸晚無奈暗哼。可她說得畢竟也沒錯,可不就是「余情未了」。


  「是,薛公子見我確實是因為曾經的事。」歸晚面對老夫人,神情認真道,「祖母,我們曾經有過婚約,也曾是青梅竹馬,因為賜婚的事,薛公子不能釋懷。可這件事我也阻止不了。但於我,自從嫁入江家,不敢說與夫君琴瑟和鳴,卻也是情義互通,彼此信任。我和夫君心中都只有對方,往昔的事,都過去了,我此生願望便是與夫君、孩子相守一生。」


  這話說得老夫人沉默了,她和江珝的恩愛是有目共睹的,那個不稱讚,她也不信孫媳是這樣的人,何況還有江珩的事在前……


  「而且我也是身不由己,他攔下我的馬車,我帶著孩子沒辦法不從。這件事我也是受害的那個,畢竟我是被他挾去的。」歸晚委屈道。


  江老夫人緊張了,關切問道:「他可有為難你?」


  歸晚淡笑搖頭。「沒有,他只是想和我說明以前的誤會而已,因為避嫌我一直躲著他,他才出此下策,不過好在他只留了我片刻,話說完便送我離開了。」


  江老夫人放心了,含笑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宋氏卻哼道:「就這麼簡單?好不容易把這扣下了,說放就放?」


  「那三嬸母還盼著我們發生什麼不成?」歸晚反唇相譏道。


  宋氏窘迫,瞪了她一眼不吱聲了。


  「是誤會就好,往後小心些便是了……」老夫人慈笑安慰,囑咐她往後再出門,定要多帶些人,以防萬一。


  這事便過去了,宋氏也不在說什麼,畢竟又不是她兒媳,她插嘴無非是看不慣,管不住這張挑剔的嘴而已。老夫人不計較了,她還挑什麼理。大夥都散了,可有人不想這事過去——


  「你們當初,到底有何誤會?」一直坐在東側椅子上沉默的雲氏問了句,她盯著歸晚又道:「想來這誤會不小吧,不然如此興師動眾,只為說句話而已?」


  歸晚愣住,隨即冷笑道:「侄媳過去的事,二嬸母也要管嗎?」


  「也不是二房的人,就算是我兒媳,我也管不了你過去。可若這『過去』遺禍今時,甚至波及公府,那我便不得不問問了。」


  「二嬸母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已解決,絕無遺患。」歸晚從容道。


  雲氏笑了,道:「果真如此?」說罷,她看了眼正抱著孩子的乳母,問道,「昨個二少夫人被劫,你可在?」


  乳母瞥了一眼,怯怯點頭。「在。」


  「那他們都說了什麼?」


  乳母咽了咽口水,餘光忐忑地瞭著歸晚,皺眉道:「奴婢站得遠,聽得不大清,但奴婢聽到薛家公子說,說……」


  「說什麼?!」雲氏喝聲。


  乳母闔目咬牙道:「說咱家小公子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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