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三十

  一年的最後一日, 鬧了這麼一出,歸晚情緒不大好,總覺得不是個好兆頭。


  江珝卻笑道:「把晦氣留在最後一日不好嗎,明個就是新年,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話是這麼說,可歸晚的心思絕不是迷信日子, 而是覺得嚴夢華不會就此罷休的。今兒聽到錦湖身邊的小丫鬟道江沛去了暖閣,她便察覺出異常。自己帶的孩子, 自己清楚,他若是真的玩丟了,第一時間便會回檀湲院, 豈會去什麼暖閣。況且大年三十,錦湖和小丫鬟出現在園林里, 也不對吧。她們這是想把自己引道暖閣去。


  至於暖閣有何陷阱, 歸晚也不清楚, 但她知道嚴夢華不敢直接傷害自己, 所以無非是製造寫口舌罷了。想想之前發生的事,她料到會是何事了,所以無論如何, 讓江珝回來都沒錯。所以,她讓林嬤嬤一面去喚江珝,一面告之江珩不要來暖閣。


  如果嚴夢華沒把事情做絕, 她也會給彼此留情面, 帶江珝來時, 隨他離開便是了。可當她在暖閣里發現家人都被引來,且她還做出那麼一幕委屈時,她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於是便寬衣解帶,和丈夫演了這麼一出。


  至於錦湖——她也沒什麼好可憐的,如歸晚曾經所言,她心思不比嚴夢華簡單。為了保存自己,她可以出賣任何人。將自己的安穩建立在他人的危急之上,這種人如何讓人可憐。她不安寧是她自找的,何必拿自己做擋箭牌。所以寶珞沒留情,臨走時對她道了那聲「謝謝」,好讓嚴夢華以為,是錦湖出賣了她!

  其實想想這句「謝謝」也沒錯,可不就是因為她,歸晚才察覺出異常的……


  想到日後她便要穩定下來,而且生活在這麼一個環境中,她覺得好心累啊。還不若她不知道真相,也沒與江珝生情,如此這些事哪還會放在心上,一旦生下孩子,便和父親弟弟,天南海北……


  想到日後連自己的孩子都要生活在這種勾心鬥角之下,她莫名有點失落,靠在了丈夫肩頭,嘆道:「我若能跟你去北方就好了。」


  這已經是妻子第二次感慨了。江珝凝眉看著她,未應,卻把這話揣在了心裡。


  三十晚上大夥吃團圓飯,嚴夢華被罰所以沒來,大夥聚在一起,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有說有笑。可若說沒發生,也不大准,因為雲氏有事沒事便哄著歸晚,生怕她還在因方才的事生氣。入夜時分,大夥陪著老太太守歲,打起了葉子牌。老太太,雲氏,宋氏,再加上歸晚,正湊了一桌,雲氏一個勁地給侄媳婦上牌,寶珞可沒少贏,樂得肚子里的孩子都跟著手舞足蹈似的。


  不過宋氏瞧不過了,攏共也沒贏兩把的她撇了撇嘴,哼道:「二嫂,還情也不帶這麼還的吧,您還讓不讓我們玩了。您哄著侄媳婦我們沒話,可你要知道,贏是她一家贏,輸可是我們大夥跟著你一起輸啊。」說著,又嘟囔了句,「我們又沒幹這虧心事!」


  雲氏就是臉皮再厚也忍不住了,她一陣紅一陣白,既氣又惱。氣宋氏嘴巴不饒人,惱自己又沒辦法回懟她,誰叫惹禍的是自家媳婦了。


  二人有點僵,倒是歸晚笑盈盈道:「哎呦,哪有什麼虧心不虧心的。三嬸母想多了,再說,您就寵寵侄媳婦嘛,讓我多贏點,就算給肚子里這個小東西壓歲錢了好不好。」說著,她還輕輕地撫了撫肚子,笑嗔道,「小東西,看看大家對你多好,出來可要孝順叔奶奶們,尤其三叔奶奶,往後你若陪她玩牌,多替你娘放點水!」


  歸晚這話一出,滿桌子人都笑了,老太太甩了兩張牌道:「我是不是也得給我的小重孫,『輸』點壓歲錢啊!」


  「好呀,多多益善!」歸晚一點都不客氣,揀起老太太給上的兩隻牌,把在手裡。


  老太太更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她直喚「小財迷」,惹得明間里正和兩位叔叔聊天的江珝都好奇跟了進來。瞧著笑得花枝亂顫的幾人,問起何故來,老太太對著江珝道:「你呀,娶了個小貔貅,只進不出!」


  歸晚也望著丈夫,含笑撒嬌道:「哪有,是她們只輸不贏,我『孕』氣好啊!」說著,對著他偷偷指了指肚子。


  這個小動作被三夫人瞧到,沒含糊,直接摸了上去,道:「那我也沾沾運氣啊!」


  如是,房裡笑得更歡了,這才像個新年該有的樣子。


  江珝看著妻子,目光寵溺,他不好說什麼,搭見身邊小几上的點心,偷偷地朝妻子那便推了推。


  雲氏瞄到,抿唇笑笑,沒說什麼。他們二人恩愛是有目共睹的,江珝長這麼大對誰好過,又對誰用心過,她是獨一無二。而歸晚呢,瞧她在江珝面前那撒嬌的模樣便知道了,她可是把他揣在心底呢。


  然就在此時,二房的小丫鬟匆匆跑了來,見了滿屋子的人有點懵,隨即貼在二夫人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二夫人臉色登時僵住,壓低了聲音慌忙讓小丫頭先去了。大夥不明所以,老太太皺眉問道:「可是出了何事?」


  雲氏勉強笑笑,眼波慌亂轉動道:「沒什麼,就是……就是明個祭祖的備品出了點問題,不知道哪個小丫頭把香爐打了。」


  「哪個香爐?可是護國寺帶回來的?」老夫人問道,面色不大好了,那香爐可是年年從寺里請來的。


  雲氏點頭。「是啊,不過母親不必擔心,我這次請了兩對來,就怕以防萬一。這麼吧,我去瞧瞧,免得再出類似的岔子。」說著,她起身便要走,看看身旁的江珝,笑道,「來來來,你替二嬸母摸兩把吧,好陪陪你媳婦!」她拉著江珝坐在歸晚身邊,隨即又對江老夫人招呼,便走了。


  雲氏剛離開東院,便拉過小丫頭,瞧了瞧左右沒人,厲聲問道:「錦湖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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