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誤會
歸晚整理罷回了正房, 房中昏暗,只堪堪燃了幾隻小燭。
她忐忑地朝里走,穿過明間, 望了望次間, 一個人都沒有……難不成他去書房了, 方才也沒見書房燈亮啊。她納罕著進了稍間, 然還未待林嬤嬤跟上, 身後門「咣」的一聲被關上了。
歸晚嚇得驚呼一聲, 林嬤嬤拍門道:「表小姐?」
「我和夫人歇了, 你們都下去吧。」江珝隔門淡淡道了句。
林嬤嬤遲疑片刻,帶著幾人退出了正房。
歸晚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可昏暗中,她覺得他情緒不大對。明明方才還頗有興緻地拿自己尋開心呢,這會兒卻一臉的陰沉, 還真是讓人摸不透。不過歸晚明白, 她可不能頂風上, 於是斟了杯茶送過去, 淺笑道:「可是累了, 喝點水, 歇下吧。」
他接過水,喝了。卻依舊一動不動。歸晚想不懂,便問:「可是衙署出了何事?」
「沒有。」他應聲。隨即又道了句:「我找到她了。」
歸晚屏息, 笑笑。「我知道, 你今兒晌午不是說過了。」她想想又道, 「你下晌是去見她了吧,如何?她怎麼說?」
「她要我娶她。」他連個遲疑都沒有,答道。
昏暗中一片寂靜,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臉。半晌,她又笑了。「你看,我就說吧,她定然會讓你娶她的。也好,這樣你也不必再自責了,也算了了樁心事。那你們是如何商議的?她要你何時娶她入門?」她尾音有點顫,心情忐忑。
江珝沉默須臾,應道:「馬上。」
她愣住……「馬上?」這麼快?她孩子還沒生呢!「那我們怎麼辦?」她追問。
「對啊,那我們怎麼辦?」他哼了聲。「你不是說不妨礙我嗎,你不是說會選擇退出嗎?」
江珝句句逼問,問得歸晚胸口發窒,不知該如何回答。可自己做出的決定,她得自己承擔。「是,我說過。所以我讓位啊,我走便是了,不會叫你為難的。」她話語輕巧,唇邊還掛著笑。見他沒回應,她轉身去鋪床了。
就算明天騰地方,今兒也得休息吧。她剛把被子扯開,身後一直手臂將她攬了過去,她撞到她懷裡。她不驚,卻也沒看他,語氣異常鎮定道:「江珝,咱話已經說清了,我不會留下的。」
「你就這麼想走。」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是沒辦法的事。」
江珝一聲冷笑,涼苦諷刺。「沒辦法,好一句沒辦法。余歸晚,你就這麼恨我!」
「我何嘗說過恨你!」她不幹了,推著他手臂反駁。
「你不恨我,你這般折磨我。」他聲音陰得可怕。「你裝得還真像啊!」
歸晚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反覆追問,可江珝卻不再回答了。
他不信她了。
如何信?當初他神志不清,她總該記得自己吧,可洞房之夜第一次見面時,她居然可以那麼淡定,無論是驚訝還是懼怕,都將她掩飾得很好,他真的信了他們素未相識。而且之後的日子裡,她一點破綻都不露,甚至知道自己在找她的時候,她還那般坦然。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為她和「她」之間愁郁糾結,她卻不露聲色地告訴自己,若找到了「她」,她便退出……
她就那麼想走?除了怨恨,他實在找不出其它能夠解釋的理由了。
江珝手漸漸下滑,覆在了她的小腹上。許是因為母親太過緊張,許是小東西想要保護母親,它踢了他一腳。這一腳,他心登時化了,如冰雪消逝,心裡暖融融的,暖得他已經不記得這種溫馨有多久沒在經歷過了。
懷裡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順,實至名歸的妻子!而掌下,則是他的兒子,流著他骨血,也帶著他倔強脾氣的小東西。他抱著她,僵硬的身子溫暖起來,他覆在她耳邊道啞著聲音無限溫柔地道了句:
「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歸晚有點不知所措。「江珝,你說什麼呢……」
他埋在她頸間深吸了口氣。「我知道自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從現在開始,我誰都不要,只要你。」
心驟然緊縮,歸晚胸口有點疼,接著便是酸酸的甜。「那你找到的那姑娘怎麼辦?」
她還在裝。江珝苦笑,接著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含混道:「找到了,便絕對不能再放過了!」說著,翻過她,吻住了她的唇。任她如何掙扎,他都不肯撒開,順勢將她欺在了床上。
「江珝!」她推著他大吼。
「叫夫君!」他第一次要求她。
「不要臉!」她搡著他。
江珝哼笑。「早便不要了。」說著,他手已滑到了她腰間,還沒待她反應過來,腰間的系帶已被他抽出。
她急得掙扎,可他卻單手扼住了她的兩隻手腕,托起她扭動的腰,瞄了一眼。妃紅的胎記,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懊悔,他和她同寢這麼長時間,居然一直未發現,包括上次醉酒,渾噩昏暗,他竟也未曾注意到!
「江珝,你瘋了吧!」
歸晚忍無可忍了,外衫早被他褪去,連中褲也在掙扎中漸漸脫落,能遮住她的也就剩堪堪胸前的一塊肚兜了……再這麼下去,她真的要交代了。這算怎麼回事吧,他不是已經找到人了嗎!還要留住人家,那幹嘛還要纏著自己。她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非要把事情做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才甘心嗎!
手被舉著,她實在掙不開了,只能抬頭去咬他。可還沒碰到他,他卻撐著她手在她腰間落下一吻,不偏不倚,就在她腰側的那朵海棠花上。歸晚登時僵住,可他的吻沒停,細密地繞著那朵妃紅的花,小心擷取……歸晚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他,熱量從那朵妃紅開始蔓延,沿著白嫩的肌膚一直燒到了臉頰,燒得她呼吸都困難了……
「江珝……」她幽幽喚了聲。
「嗯。」他含混回應。
「我們非得這樣嗎?」她眼睛酸了。
他沒回答,或者說是在用行動回答。他的吻從她的腰間遊走到了她的小腹,在峰頂細啄,最後沿著曲線一路下滑,朝谷底而去……
「江珝,不行!」她喊叫掙扎。不能是哪裡!
可他依舊沒有半分猶豫,吻了上去。
瘋了,瘋了,他徹底瘋了!
眼淚落下,歸晚只能放棄了,隨著他沉浮的吻繳械投降了……
……
歸晚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聽得到外面麻雀嘰喳的聲音,婢女的腳步聲,還有林嬤嬤,她好像在吩咐下人把早飯再延一延……
她身周熱得慌,鼻尖都冒汗了。她佯做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可才躲開,便被一隻胳膊又攬了回來,她又落入他懷裡,後背貼著他滾燙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撲在肩頭,他吻了她一下,接著又吻了下,沿著頸脖一下又一下,癢得她難忍,可偏就不睜開眼睛——
她才不想見他!昨夜他攻城略地地要了她,起初顧慮她是個孕婦,還算溫柔,可倒了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了,狠戾得像報仇似的。她不就是說了句讓他去找那姑娘泄火去嗎!至於這麼記仇嗎!
實在沒轍了,她只得喊腹痛,他才停了下來。本以為這就過去了,怎知又重複了世子大婚,他醉酒那晚的事了……
到現在,歸晚這兩條腿還疼著呢,酸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珝知道她醒了,手下越發地無顧忌,從她胸前到小腹,最後探入腿縫間,柔聲問道:「還疼嗎?」
她不理他,可他還是滿足得不了的。她終於是他的了,不對,她早便是他的了。命運真是神奇,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他身邊,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心中的眷眷無以表達,連吻都不夠,他又在她肩頭咬了口——
懷裡人「哎呀」一聲,嚇得他趕緊摟過來問道:「咬疼了嗎?」他也沒使勁啊。
她顰眉蜷身,他摸到了她正托著小腹的手,明白了。又問:「我兒子又鬧了?」
歸晚愣住,見了鬼似的,回眸看了他一眼。
「我兒子……」
他這抽得是哪股風,居然說這是他兒子。這麼長時間,雖他答應給這個孩子名分,可從來沒認過它,更何談這麼親昵的喚它。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歸晚感覺不太好,翻過身推著他往後退。她退,他便追,一直蹭到床里,無處可躲了,他又將她摟了回來。
歸晚絕對不能再束手就擒了,顧不得酸疼的腿連扭帶踹,可他卻托著她翹臀朝自己一貼,佻聲道了句「別動了,再動忍不住了。」
好吧,歸晚又輸了。
「江珝。」她窩在他懷裡問了聲,「你不是說找到她就不放過了嗎,那我呢?算什麼?」
她話語真摯,連眼圈都紅了。江珝不明白她為何還在說這些,方要解釋,便聽門外林嬤嬤喚:「二公子,少夫人,世子爺來了!」
……
江珝和歸晚洗漱整理罷時,都快到晌午了。江珩竟等了半個多時辰。
二人出來,兄長倒是淡定如常,瞧著赧顏的二嫂,江珩也猜到些什麼了,不免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有些事和有些人,註定就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江珩思緒飄了一瞬。江珝察覺,問道:「三弟可是有何急事?」
「有!」江珩猛然回神,雙眼登時亮了,他望著歸晚興奮地道了句。「二嫂,我找到令弟了!」
「真的?我弟弟在哪?」歸晚驀然前探,身子都離開了椅子。若不是有孕壓身,江珝都懷疑她會跳起來。這才是找到弟弟的最應該有的反應,他想起了昨晚上的胡瑢之,他便是從那一瞬開始,確定了自己的懷疑的。
歸晚四下張望著,期待之心都快壓不住了。江珩起身去門外喚了一聲,接著,便迎進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其實歸晚並沒見過這個弟弟,但看著這張反反覆復在記憶中浮現的臉,潛意識的情感翻湧,她淚嘩然而下,喚了聲,「驍堯。」
終於見到姐姐了,少年也崩不住了,帶著哭腔喊了聲:「姐!」撲了過去。歸晚一把將他抱在懷裡,姐弟二人痛哭。
歸晚的心就像塊分裂的拼圖,找到了弟弟,便拼回了一塊,她心便完整了些,更踏實了些,她含笑哭道:「姐想死你了,真怕再看不見你了。」
少年靠在姐姐肩上,也頻頻點頭,悲喜交加道:「我也是,我也想你,我也怕你被……」他話未說完,突然頓住,連哭聲都戛然而止。歸晚不解,掙開弟弟,看著他,卻發現他目光直直落在江珝身上,眼神狠得不似個少年該有,凶光畢露。他咬牙道:「他是誰?」
歸晚愣住,對於至親,她還真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不過還是尷尬道:「他是你姐夫,江珝……」
說罷,少年登時愣住,目光從兇狠到茫然,隨即片刻間又恢復了怨恨。也不知他那抽出來的一把短劍,直直朝江珝撲去。歸晚嚇得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然江珝卻淡定得一動未動,直至少年靠近的那刻,他以迅雷之勢側身,單手便奪了他劍,還沒待人反應過來,他另一隻手已經擒了余驍堯的右手,反剪身後——
一切猝不及防,江珝鎮定得依舊提拔著脊背,清冷道:「你這是何意!」
「江珝!我要給我姐報仇,你虜了她一次,還要虜她第二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