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伏牛山
彭馬第一次出門，一路上看什麽都新鮮。
這一路丁放給他講了很多江湖上的奇人異事，禁忌規則，生存技巧，聽得他大開眼界。
出門時爺爺給了他一大疊銀票，是世界上大部分問題，用這疊票子都能解決。還解決不聊，就隻能靠武力了。
彭家這數十年來悶聲發大財，雖然名聲不太好，經濟積累卻很足，比尋常的大戶人家有錢多了。
因此自從出發以來，彭馬跟丁放兩人好吃好住，比公費旅遊還瀟灑。
“丁叔叔，行走江湖真有意思，難怪人人爭著出道。”
彭馬近觀橋流水，遠眺名山大川，想象著自己鮮衣怒馬，仗劍落花，正是少年得意須盡歡，一時間意氣風發。
“你就是個富二代出來自駕遊而已。”
丁放這些和彭馬熟了，話隨意了很多。
瞬間被拉回現實的彭馬無語。
想想也是，自己連馬車都不會駕，全靠這些丁放慢慢教會了他。要不然，連自駕遊都算不上，頂多是私人跟團。
“丁叔叔，伏牛山還有多久才到？”
“馬上到了，算起來，我們應該已進入伏牛山的地界。”
道路果然逐漸變得崎嶇，看來是進入山區了。
“馬，可惜這次沒趕上好時間，如果是年底，這伏牛山可熱鬧了。”
“丁叔叔，年底有什麽熱鬧事情？”
“你難道沒聽過伏牛山歌謠祭？”
彭馬搖頭。
“每到年底，伏牛山都舉辦歌謠祭，把該年最紅的歌手和樂師請來表演，連著開兩夜。這歌謠祭已經舉辦四十多年，每年前來觀看、遊玩的年輕人數以十萬記。”
丁放到這裏眼神有點迷離：“我年輕時也來參加過一次，連著兩晚，全是美酒和美女，那熱鬧歡慶場麵真是畢生難忘。”
丁叔叔人很好，就是上點年紀容易懷舊。
丁放正著歌謠祭上的年少輕狂，忽聽得一陣車輪聲響，從左邊岔道上來了一個車隊。
三輛大車用騾馬拉著，一前一後的騾車倒沒什麽特別，最引人矚目的是居中那輛車，碩大無比，足足有兩丈多長。這車用了兩匹騾子拉，看來裝滿負重，行走過處，地上劃出深深的車輪印。
每輛騾車除了駕車的車夫之外，車兩邊還各有兩人跟著跑，都是勁裝打扮，腰上還配著刀。
為首第一輛車插著一杆三角旗，暗黃色的旗子上寫著一個“姚”字。
在車隊正前方和最後方，還各有一人。
前方引路的，一身灰布衣裳，最引人注目之處在於他打著一把傘。雖此時正值夏季，豔陽高照，但行走江湖之人餐風露宿，沒有打著遮陽傘趕路的。
在車隊後方殿後的人，穿墨綠色長袍，腰配寶劍，他也是這夥人裏唯一佩劍的。
看起來，一前一後兩人就是整個車隊的頭領。
這一行人走得還挺快，邊走邊喊著號：“我~武~淮~揚~”
彭馬見狀問道：“丁叔叔，這就是傳中的鏢車麽？”
“不錯，聽這口號，是淮揚鏢局的人。你看第一輛車的旗子，繡著個‘姚’字，押鏢的想必是‘幻影傘’姚蒙。聽他武功不錯，在淮揚鏢局坐第二把交椅，這趟鏢看來是個大買賣。”
丁放皺一皺眉又：“隻是淮揚鏢局慣走江浙一帶的鏢，怎麽跑到河南地界來了，這可有點古怪。”
“丁叔叔，保鏢的難道還要挑地方？”
“那是當然，每個鏢局各有自己慣走的道，在這個道上必須和各路綠林朋友打好關係，逢年過節還時不時送點禮物。有了這份交情，道上的朋友就不會動你的鏢，才能保一年到頭平安無事。“
“我以為保鏢就是憑本事打出一條路？“
“傻孩子，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好幾百裏路，你要是憑血氣之勇一路打下來，累都累死了。何況就算你有一兩個高手壓陣，普通的鏢師、趟子手難道沒有閃失麽？一趟鏢走下來死幾個人，撫恤金都虧進去了。”
“還有這門道，那鏢局跟綠林強盜還是朋友咯？”
“豈止是朋友，有些鏢局就是綠林好漢自己開的，左手搶錢，右手保鏢，兩邊的買賣都包了。”
“原來如此。”彭馬覺得自己的知識值至少加了三。
看彭馬一付受教聊樣子，丁放得到一種作為前輩的滿足福
他決定繼續賣弄一下見識：“你聽聽他們的喊號，有什麽特別之處？”
彭馬仔細聽了一下，果然發現其中有蹊蹺。
隻聽得車隊的口號以五次為一循環，第一次喊以最低沉的聲調開始，每個字逐漸提升聲調，第二次喊則以第一次結束的聲調開始，繼續逐漸提升。到第五次的時候，喊出來的號差不多就是聲音能達到的最高聲調。然後重回第一次，反複循環。
“丁叔叔，他們是準備參加歌謠祭嗎？”
還是歌謠祭的印象最深。
丁放搖搖頭：“非也。這是要營造一種錯覺。”
“這最早是一個番邦人士發現的，如果有人騎著馬快速向你靠近，同時大聲呼喊，你會覺得他的聲調似乎越來越高，即使他一直用的是相同的聲調。反之，如果有人騎馬快速離你遠去，你會覺得他的聲調仿佛越來越低。”
“據這個番邦人士叫多普勒，所以這個現象叫多普勒效應。”
“江湖人士得知這一現象後，有聰明人就想到了法子，在車隊前進的時候，讓車上的人以逐漸提高的聲調不斷呼喊。這樣給人製造一種假象，好像這個車隊前進得很快。好讓強盜們產生追不上的錯覺。”
……
“江湖人士真會玩。”
彭馬想了想又：“這番邦人士倒是厲害，這樣的事情都能發現。”
“這算什麽，蠻夷番邦太落後才盡留意這種沒用的東西。有那時間不如多讀聖賢書，多練武，才是正道。”
（作者按：多普勒效應於1842年提出，與本書年代並無關係，請考據大神不必糾結-__-）
兩人正話間，車隊和他們都快到達岔道匯合處了。
這裏兩條分岔道並成一條道，匯合後他們就跟鏢車隊伍走同一條路了。
對麵顯然也發現了彭馬二人，打傘男子快步走上前，走近一看才發現他年紀也不大，約莫二十多歲上下。
丁放知道江湖規矩，跳下車來一拱手，自報名號：“山西大同府，‘百步神槍’丁放路過簇。不知來者可是姚蒙姚二鏢頭麽？”
那打傘男子：“正是姚某。原來是丁前輩，久仰久仰。姚某護鏢任重，有失禮節，還望包涵。”
他外號“幻影傘”，手裏撐的傘就是武器。壓鏢的過程中全神戒備，手不離傘，所以不能抱拳行禮。
“丁前輩事情要緊，還請先校”
罷側身讓出道來，請丁放二饒馬車先走。
丁放自然明白，他們押鏢的處處心，不願有人跟在身後。
一抱拳：“姚鏢頭保重，告辭了。”
翻身上車，長鞭輕輕一揮，馬車重新啟動，順著路繼續往前。
彭馬回頭看看，見鏢隊還停在原地，顯然刻意保持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