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入v3合1)
好半天后, 才忍得冷,強打起精神。吸吸鼻子, 再喚了聲。
「羅公子。」
不知該說什麼, 只道一聲喚。有個念想, 還在聽, 就好。
他太能撐,又是寒又是傷都沒奈他何。沉默一陣,錮住姑娘腰身繼續拉近。
「叫羅劼。」
嚴格糾正, 黑壓壓一片,冷風呼嘯, 傳入耳畔十分可怖。她聽著,張了張口,稍適猶豫, 到底沒說話。
捲起的風與寂靜的夜都那般陌生, 石壁涼,他卻熱。夾雜其中除了對方的心跳再不聞別的,手指攥緊又松,腦中逐漸變得模糊。察覺此刻絕境,猜想大概凶多吉少。不知何時到頭, 亦不知何時才能得到救援。
屏著最後點力氣,姑娘仰首,迎著風繼續呼喊幾聲。怏怏地早沒了力氣, 羅劼示意她別做無用功。與其如此, 不如屯點力氣等人來救。
他身上愈發燙, 估摸傷口太重起了作用。秉持著意志緊緊摟了她。這傢伙不懼,以往死人堆里摸爬打滾什麼沒受過。如今只專心護了她,不讓她冷,更不讓她輕易失去意志睡過去。
可惜紀嫣沒經歷過,風再吹,略感無力。漸漸地沒了先前的精神勁,稍不注意便闔上眼。身子顫抖,嘴唇也失了血色。
見此情形,跟前的男人換個姿勢攏好她,裹住身板兒困在石壁間。俯身蹭她的額,白皙光滑的腦門兒還夾雜著女兒香。為了吸引她的注意,他深吸口氣,貼近沉聲。
「紀嫣。」
一聲喚就在耳畔,緊接著是更加清晰的吐字。
「都這時候,應我一願,如何?」
天色漸晚,姑娘支撐不住。聽聞此聲,喃喃地張口。
「嗯……」
腦子不及想,連問都不會。他摟她坐腿上,抱起時臉側觸上她冰涼的唇瓣。那股冷匯到心底,他雖難耐,卻也變著方逼她提起勁來,壓低聲音。
「今時有,明日無,讓我好好地親一回。」
再也沒了顧忌,坦白直言。聽到最後幾個字,她終是有了反應。艱難抬眸,纖腰挪動,語氣堅定。
「不行……別……」
黑漆漆看不清,即使如此也知她會有何反應。彆扭的景緻映刻於心,想到那股子神色。再攏了嬌小豐盈的身板兒,隔著一指寬的距離,他忍不住笑了。
「又在心裡罵我?」
姑娘沒反應,不否認也不點頭。心裡悄悄地應,就似那無可奈何。
而浸入身體的寒那般不容人拒,剝去她所有意識,越來越不清楚。
幫她拉好外袍,撫上冰涼的臉頰,逼近觀察。
「罵吧,罵狠些,記住別睡過去。」
捏住她下巴如實陳述,這個時候的羅劼已經起了精神。身軀緊貼,到底緩過勁來。可惜小姑娘就沒那麼好運,頭先勉強打起來意志,又繼續薄弱了下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等不到援助,估摸會就此凍暈過去。到時被寒風卷下山崖,這麼俏的姑娘他上哪兒去撿。
羅劼有經驗,當然不會放任她如此。待只待激一激鬥志,即使這時候這樣做頗不人道。
眸色一沉,連喚幾聲沒了反應,他終於蹙了眉。裹住她開始肆無忌憚,低頭啄那冷冰冰的腮,再不似那日一般有生氣,心下更覺不妥。姑娘知道躲,無力地避開,躲他溫熱的吸吮,躲他刻意招惹上來的舉動。
末了實在不願,秉持所有力道輕輕一推。跟野獸身前的獵物似的,無力無心,眯了眼,出口阻他。
「羅劼……你不要……唔……」
話語畢,那波不依不饒地啃咬徑直來到唇邊,不等她說完便猛地撞上,含住她嬌嫩軟軟的唇瓣,一時壓下,狠狠吮住。
霎時間她全身繃緊,被摁在了石壁上,氣血直往上躥。逼得無奈睜了眼,緊緊地握住拳來。
他的吻當真來得突然,紀嫣難以招架,腦子裡立刻懵了。
從來不知雙唇緊貼的剎那人會這般無力。輾轉碾壓,還有那挑開唇齒探入牙關的舌,捲住她纏得好深,陌生又危險。
他抑制不住地吸氣,膨脹的火勢一觸即發,啃那嘟起的唇,品著濃濃的江南清甜,只有這一刻,紀嫣才真正明白男女間的親吻是怎麼一回事。
他壓了她,不給她一絲逃避的空間。收手裹住,一步步吻得她透不過氣,高大的身軀擋住所有風。屏了氣息,她躲不得。只知意識一點一點明確,不似先才那般渾渾噩噩。拽住他肩頭的衣襟,用力攥了緊。
嬌軟綿柔,摟住滿懷,粉嫩嫩的滑膩小舌那般調皮。她靈活地躲,他攻城掠池不給半點躲閃的機會。感受那馨香的氣息,連同淺淺地嗔。體內騰地一股火燒起,再是無法忍。
摁住後腦,修長的手指插進發間。小臉兒白嫩如玉,鼻尖相觸,姑娘的舌尖軟嫩極佳,吮一口不夠,還要更多。深深地吸她的味道,含得唇瓣發紅髮腫,他退不開,更不想離。
手掌不由自主下滑,好半天后才試圖抽離。心癢難耐,喉嚨啞到極致。他該知道自己不能碰她,否則無論何時,他只會徹底將她燒化。
勻了氣,埋入她脖頸間。殊不知那滋味更加磨人,女兒家的膩香全都匯到那處。胸前兩團嬌軟鼓鼓地貼著他堅硬的肌理。感受這一切,他連呼吸都捋不順。
沒讓身後的傷奪了命,先讓她給徹底擊敗。
得了甜頭,哪有自持的力道。就著那脖子上的白皮子啃咬舔舐,她像只小獸,動都動不得。緊趕著退,可惜身後是石壁,幾乎退無可退。
騰起的熱燒得連傷都忘了,他來了勁,咬她啄她。這樣的風口當然不忍扒她衣物,從未有過的失控。屏住想要將她揉碎的力道,牙齒咬開領口中衣內的小扣,撲鼻的體香就這麼漫入意識。咽了一口,熱都聚到一處。托住她抱得更近,腰腹緊貼,澎湃張揚。
紀嫣有些怕,這般陌生的失控感。映了身後的風,搗鼓得嗓子眼發緊。
他周身都燙,比起先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哆哆嗦嗦地推,口裡呵著氣。膩軟盈盈的呼吸,雙唇輕抿。直到那尖利的牙齒咬上脖頸處的兜衣帶,她終是覺得他瘋了。穩定心神,矛足勁推拉,呢喃著喊。
「你……別……」
他有什麼不敢做,這傢伙為所欲為慣了,只是被這聲喚提醒,不願一時肆意讓她受涼。拉回外袍裹了她開合的領口,停在邊上,氣息好重。
片刻過去,最後一口磕在她腮邊,慢慢移過又含了她兩片唇。緩下力道廝磨,鹹鹹的淚順著臉側滑落。知道欺負狠了,復才收手,抵在她額前。
氣息壓根捋不順,滿腦子都是她的膩軟。只礙於此景不得不收手,含了她的淚,啞聲安撫。
「回頭再跟我算,只要我們都活著。」
這是意識迷茫前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不知那天的之後她是如何凍暈過去。迷糊中只有對方熱得發燙的胸膛,聽到山崖上有人在喚,亮堂堂的火把。眯眼看,似世上最美好的景緻。
後來子夜,終於迎來救援。她被人用繩索錮住拖上去,四周嘈雜,耳畔是羅劼的低語。不一會兒又感覺到顛簸的馬車,周身裹得嚴嚴實實,溫熱寬厚的懷抱始終不離。她知道得救了,只暈得指頭都抬不起,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那天察覺羅劼久未回寨,齊天桀就覺得不對,待到子夜,緊趕著帶人出來尋。這處夜裡太冷,路線複雜。他找了觀蒼崖的兄弟幫忙,費了些時間。救她起來時發現崖下的百桑花,也不知這麼昏昏沉沉她有沒聽進去。神思模糊緊緊握住花枝,勻了力,慢慢被人託了上來。
險些丟了命,知道前因,齊二爺沉沉地嘆了口氣。
她肆意,老大也陪著豁出去。以命相搏,殊不知那心當真陷得深。
羅劼受了傷,身後被倒荊刺所刮。千幸萬幸那玩意兒沒有毒,否則扎這麼幾個窟窿,大羅神仙也救不回。
一路馬車去馬車回,羅劼還有意識,唯獨動起來有些吃力。抱住那被毯子裹緊的姑娘,摟到懷裡。貼在頸窩處感受她均勻的呼吸,握在掌中的冰涼小手逐漸回暖,漸漸放心。
猝不及防一場意外,在半夜三更時分得到救援。他傷了一背,回寨就被老李幾個大夫團團圍住。裡頭還有他給瑞老太請的名醫故交,看了他的傷,開藥上藥,忙了一兩個時辰。
而紀嫣受了寒,胳膊處有塊小小的擦傷。昏昏沉沉地被送到醫館安置,暖爐烘烤。小醫徒在外煎藥,一身凌亂的姑娘躺在被褥中,靜靜地閉了眼。
脫力之後徹底昏睡,她睡了很久,足足躺了一天一夜。期間醫徒喚她起來喝葯,迷迷糊糊撐著坐起。飲去一些,復又睡過去。
就這麼一直睡到翌日晚上,期間只見到醫徒和老李二人。她幾乎沒怎麼傷,靜養一下就好。起床之後還去隔壁看了瑞婆婆,披上外袍到她床前坐了陣。婆婆還是那樣,手裡捏著她昏迷前拽著的百桑花,一朵兩朵,怏怏地沒見出聲。
沒有羅劼的消息,他沒再來過,老李也沒多提。只說在寨子小竹林內養傷,估摸大夫已經上手。不過那處是孰風寨的腹地,規矩多,她進不去,也不方便進去。
直到第二日第三日,徹底養回精神。繼續待在瑞婆婆身旁照料,時不時同小醫徒出去一趟。到那林子外的看守處待一刻,見著層層把守,問不出答案,默默調轉頭離開。
傷好了,但憶起他的安危,終究無法釋懷。
***
響晴的天,著了一身白衣的姑娘靜靜守在婆婆床頭,眸子清澈如水。才將替老人擦了身子,抱著水盆走出門外。
姑娘閑不住,小傷養好后就開始兀自忙活。
因為沒有羅劼的消息,心底彷徨。每日待在寨中,抬頭低頭都是老李和小醫徒二人。除了樓底下過路的土匪,幾乎見不到幾個寨子里的人。
小醫徒會瞧事,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是想打聽羅劼的傷勢。只那孰風寨的事,深居腹地。他不好打聽,裡頭人沒說,他這醫徒也不敢多問。
到底是孰風寨的頭子,邊陲這頭不安生。北南山的老大死對頭多,貿貿然將他受傷的消息傳出去,於誰都沒好處。
於是才封閉了消息,壓得這般緊,做給外頭人看,也讓自己人適當收斂。
但老李是知道的,他說羅劼在竹林高屋內養傷。幾個大夫診治說那玩意兒扎得狠,地方多。不讓他下床,偏要養足七日。
齊天桀和幾個兄弟都勸他,里裡外外做足功課,斟酌利弊,這才將人安心留下養傷。
聽到其中兩個字,姑娘心裡咯噔一下。暗暗琢磨是否太過嚴重,他好不好。待上七日,可是能像往日那般,恢復靈活。
心有些亂,憶起觀蒼崖的種種,情緒沒來由的複雜。閉上眼就是他在耳邊說的話,清醒后再想。那些舉動正是為了替她打起精神,不知該說對,還是不對。
輕輕一嘆,蹲在院中洗衣裳的姑娘默默愣出了神。抿了嘴兒,小模樣神不守舍。醫徒幫忙拎了兩桶水出來,濺得小鞋濕透也未曾發覺。
進不得竹林,安安分分待著。夜裡睡不好,連開口都不知如何講,后在醫徒的推搡下逼出幾個字。沖人家守衛打聽羅老大的傷,對方見狀還算有眼色。隱隱知道老大跟她的關係,出言也算客氣。就死活不請人入內,更沒有放她進去的意思。
這邊是軍隊化管理,訓練有素。腹地是中心,未經允許,誰都別想擅自壞了規矩。
如此狀況,姑娘不敢再與他們難為。這樣的情形,齊二爺本該做做中間人,找機會過來道一聲。只可惜這幾天羅老大躺著,他為了寨里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管這些。
於是紀嫣便被置下來了,如同先前那般,每日照顧婆婆,守著老人。除了多了一份擔憂,沒有任何不同。
當然羅劼對此並不知情,他以為跟醫館傳過話就罷。沒料到這丫頭會這般憂心,畢竟他從未估算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是愧還是別的,每每入夜仰望外頭的月色。對於此事,她不敢想,也不知怎麼想。
瑞婆婆仍是她首當其衝需要照管的事。
白天名醫會過來,他是羅劼早年故交,名叫陸明,本也是北南山上的人。後來出去四方遊歷,回來得少。這次為著瑞老太的事將他請回來,對此也算用足了心。
時常過來號脈,見著守在床邊的姑娘,都忍不得多看幾眼。這樣的女子,即使見多識廣的陸明也投來側目,更別說外頭寨子里那些男人。
好在經過近來種種,與觀蒼崖的事,誰都知道姓紀的姑娘跟羅劼有瓜葛。沒人敢去觸這霉頭,時不時偷偷瞧一眼已算不錯。
陸明性子溫和,對上瑞婆婆這樣的病也是盡心儘力。有她在,婆婆接下來的日子不至於那麼難耐。痛苦減少,耗起來也比往常舒坦些。
他倆也會交流,相互寒暄。打探病情,順道……說一些羅劼方面的情況。
只這時候,姑娘都是默默地聽。並不做它言,知道他好,傷有著落。興許也就……罷了。
糾結與遲疑匯成一股勁,不敢多,也不求多。
收拾好醫館方面的事,陸明提起藥箱往竹林那邊去。對上姑娘的眼眸,欲言又止。後來想起她的身份,知道是兄弟的心頭好。說得多有失規矩,便草草幾句,就此離開。
陸明回了竹林,一棟房子剛好兩層。還未走近便覺裡頭鬧哄哄,齊天桀和魏沖都在。先前本說帶兵出去溜一圈,如今老大受傷,看也只能緩和一陣。
聽說外頭亂世紛雜,比起前些日子更加不安生。幾路黨羽紛紛起兵,大盛王朝就快不復存在,唯一尚存的地域也變得少之又少。
齊二坐在一旁,魏沖滔滔不絕。陸明拎著箱子抬步進門,見羅劼赤著上身坐在床頭,健碩的軀體上裹著層層白紗。面色冷冽,沒有言語。
這男人靜下來就一個樣,自小到大冷慣了。受了傷還不知養護,吃飯仍不忘飲上一壺。旁人看了急,他倒無畏。
斟酌幾輪要旨,魏沖喝口茶。直剌剌坐到一旁,這傢伙是個大老粗,相較他,羅劼簡直再正常不過。
茶杯一落,恭恭敬敬上報。
「老大,北邊那頭兄弟落定,出書涵歸順咱們,您看怎麼說。」
聽他們在說正事,陸明默住,沒有搭腔。好半天后才又聽到一聲,不過並非出自頂上人。
「歸順?那得有誠意才行,交點東西可好?」
開口的是齊二,旁邊還有兩名男子。手頭拿了些書信,未見吭聲。
「哎喲二爺,您那獅子大開口,誰敢接啊。」
聞聽這話,魏衝突地擰眉抱怨。榻上的羅劼活動指關節,發出幾聲脆響。抬手揉按眉心,養傷幾日,蓄了一臉胡茬,看著倒填了不少男人味。
齊二撓鼻尖,聽罷不以為然。
「嘖,這點都應不得,如何成事?當初他們被人追得滿城跑,不是咱老大出手援助,還指不定能見著如今的太陽。」
語畢一陣遲疑,消停片刻,屋子裡再度充實男人的語聲,羅劼挑眉。
「衡陽林燁?」
對方停住,利落答。
「是,沒錯。」
他看了過來,漆黑的眼眸聞不出喜怒。
「什麼來頭。」
魏沖功課做得足,即便是在短時間,也能道出對方來歷。
「本是大盛東洲一個官,後來東洲淪陷,他也沒了指望。想著曾經被老大救過,帶著為數不多的兵過來投靠。」
近來他的名號在邊陲愈發響亮,投靠的殘勝軍不少。挨個兒來議略顯麻煩,挑重點。
「帶了多少人?」
魏沖聞言抓抓頭,仔細想,答道。
「估摸幾千。」
齊二在旁聽得不對,總覺差點什麼,便擰眉沉聲。
「大哥,我覺得這人不簡單,你看要不要……」
話沒說完,頂上的男人直起身,走下榻,面無表情。
「既有那個意思,捎封信,先派去晉川。」
旁人不明,湊近琢磨話里深意。
「嗯?什麼……晉川?您是要?」
他一哂,狹長呢眼眸似豹子,自顧自倒了杯水。
「李廣那條狗,不妨多給他配點對手。」
恍然領悟他的意願,魏沖合手一拍,笑。
「哈哈,我怎麼沒想到。對對,先派去搞定李廣,再行商議。」
齊二爺緩緩點了頭,他在大事上比較謹慎,語氣慢。
「認真跟他說,往後咱們東行還需些助力,別太莽撞。」
魏沖跟著附和,幾人常待一起,默契得很。
「行,那我一會兒下去給他回封信。」
說罷就動了動胳膊,羅劼仰頭灌了口溫水。後背有些緊,但已沒之前那樣疼。
話一說完左右無事,齊二好打聽。憶起什麼,總覺這幾日是不是忘記去做什麼事。摸摸下巴,悄然向對面的魏沖使了個眼色。
「嗯,瑣事你自己定。這幾日大哥養傷,沒什麼要事別來參合。」
幾人瞭然,皆是無話,簡潔應下。
「知道,我明白。」
一語畢,又像覺得少了點什麼。再度看向魏沖,意味深長。
「倒是底下營寨……這幾天沒消息傳來?」
眨眨眼,語氣意味深長。反倒是對方粗著性子,毫無察覺。
「啊?什麼消息?」
他能這麼問,誰聽不出話里的意思。連羅劼都看了過來,神情撲朔迷離。旁邊拿信的男子聽到這裡,本想幫腔,哪知魏沖卻先一步搶話。
「哦……你說醫館呀?阿奇,這幾天都是你在看守竹林,外頭有話傳來沒?」
底下人聽了這話,趕緊上前,屏了屏,如實道。
「回沖哥,有。」
他一頓,愈發覺得不對,沒看齊天桀,徑直出口。
「誰?還不快說。」
那小兄弟略顯遲疑,垂下眸子誰也不瞧,握了拳,老老實實上報。
「是……是一位姑娘,就是瑞老太家的那位。來過幾次,說……說是想打聽老大的傷勢。」
意識到此,幾人都是一愣。一來沒想到那丫頭敢跑到竹林這麼遠的地方,二來更是羅劼沒想到的,紀嫣竟然主動過來打聽他的消息。
魏沖蹙眉,下一刻就把小兄弟的領子拎起。
「你說什麼?」
「那你怎不請她進來?」
這話是說給上頭人聽的,那人被拽得臉部變形,頗為語塞。
「……竹林重地,腹心兵營,沒別的指令,小的不敢貿然放人啊。」
跟前的漢子扶額,顯然被他氣著。
「你……」
羅劼沒反應,抬手拉過旁的外袍套上。陸明在邊上品茶觀望,眼瞧此舉,忽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老大抱歉,看守不懂規矩,不知紀姑娘自己來過,您看這是……」
魏沖摸不著北,還在那兒努力圓場。只可惜看守的兄弟沒錯,他也沒錯。規矩是規矩,萬萬不可輕易破了去。
但那先前沉默寡言的男人,聞聽此言已經按捺不住。
拾起桌上馬鞭,無視陸明打算過來換藥的舉動。靈活繫上腰帶,不等它人再勸,踢開房門走了出去。
大步離開,頭也不回。聽了那話,除了滿腦子惦記的丫頭,還能有什麼。
這幾天本就心心念念記掛她,以為能安心養好傷再下去見她。哪知聽說那傻姑娘竟然靜悄悄來過,進不來,又悄然離開。心裡頭騰地一股火,燃得自己都快耐不住。
想起她,何等的心熱,只要一念到那擰眉不言的小模樣。整個人都很躁動,霎時失了理性,只想立刻過去見人。
而坐在二樓屋中的齊天桀始終沒說話,察覺到這傳話中間人當得不稱職,待羅劼駕馬離開後方才敢探出腦袋。大聲吼了句,帶著似有若無的焦。
「誒,大哥,你傷還沒好,打算去哪?」
***
能去哪,毫無疑問,這位爺眼下大概只想見那心尖上的姑娘。
管他什麼勞什子傷,經過觀蒼崖的事,他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紀嫣這丫頭他要定了,並且堅信只要真心付出,定然會有收穫。
翻身上了逐日,羅劼很快持韁前行。營寨腹地離醫館不太遠,騎馬更是快。沒過多久就見到那遠遠屹立的小樓閣,炊煙裊裊,散發一股子悠閑。
此地當然沒有前寨那般刻板,規矩也不多,生活化十足,瞧著便讓人鬆懈。
這個時候正好是午飯時間,醫館的大堂零零散散幾個漢子,杵在底下等著老李抓藥。
姑娘還在二樓照理瑞婆婆,擦臉擦身子,末了端著木盆往下。經過前堂,感覺幾名男子投來的異樣目光。埋下頭,飛快垂首離開。
經過一段日子常駐,她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眼神。但凡是男人,都會管不住自己的眼。
他們準備用飯,小醫徒在擺碗筷。羅劼駕馬前來,將逐日擱在外頭。鑒於此地鬧騰,招手讓醫徒把紀嫣叫到屋旁的小溪邊,說有話跟她講。
她本還忙著,聽說有人找,霎時就愣了愣。畢竟在這裡沒有熟識,稍微能說上話的估摸就那幾個。小醫徒不忍瞞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向她道明實情。
原來是羅劼找她,才剛從竹林過來,叫她出去說幾句。
知道從觀蒼崖回來她倆就沒見過面,姑娘也惦記對方安危。小醫徒隱隱沉默良久,還是老實交代。眼見跟前的小佳人怔了陣,隨即放下木盆悄悄推開房門。
一語拉回注意力,縴手在圍兜上胡亂擦了擦,和老李說了一聲,轉身出了院子。
小姑娘今天穿了身淺黃色的衣裙,頭髮梳成利落的長辮。兩頰泛粉,膚白細膩。一雙水眸漾了倦色,卻一點也不顯憔悴。楚楚動人的嬌盈,女兒家的氣質全隱在舉止間。
聽了傳話,一路小跑。醫館離溪邊不遠,沒走多久就能看到兩排樹叢與幾塊大石。舉目望,踮了腳。眼看羅劼就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身著黑袍。下巴有薄茬,瞧上去倒是沒待收拾。
大概出來得急,什麼都沒準備。見了紀嫣,轉頭抬眼。不知是不是養傷躺了幾日,稜角比起往常更加鮮明。眉似劍,下頷線條分明,利落鋒利。
聞著真是他,姑娘倒是緩停下來。有那麼瞬間是說不出話的,腦子裡閃過些畫面。經歷崖上那一晚,有的東西突然變得微妙。
前幾日的焦急像霎時間隱進心底,壓制住的慌亂。慢慢走過,屏了呼吸,心一頓。保持一段妥善的距離,靜靜停留在他跟前。
他沒開口,眼中似笑非笑。眉目如初,離得近,英武的身型襯上那溫熱的眼神。氣宇奪人,無盡鋒芒。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記憶中未曾改變。受傷時如此,崖上驚險時亦是如此。想不到他什麼時候會折了氣勢,認真回憶,是否就是那日待在灶台邊,他替她煮麵的時候。
心思飄遠,嬌唇緊抿。尚未回神,再想得多些,思緒漸漸沒了著落。
而遠處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概在溪邊捉魚打野。姑娘的眼睛一錯不錯地平視男子胸膛,沒敢抬眸,手指悄然握住身下衣擺。
就這麼打量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想了幾日,真正見到又沒了話。羅劼走近,挑眉看她。從那輕顫的眼睫到張合的唇瓣,薄薄的裙,酥軟的香,一縷一縷繞進心底。
她的味道總能讓人騰起熱來,像埋在骨頭裡的酥癢,細細地啃,說不出的滋味。不甚濃烈,就似那女兒家最平常的氣息。即便如此,仍舊撩得人不能自已。
心跳不似往常那般,更不似他在外與敵廝殺時的痛快淋漓。周遭沒了天地,只有她。眼神不動,半響后沉聲。
「你來竹林找過我?」
簡單一聲,帶著暗啞。風停下來,他這一身,寬肩束腰,好生迫人。意識到此,姑娘悄悄退了退。
「嗯。」
一股子勁籠罩周圍,他的逼近總帶著莫名的壓迫,挺拔高大,讓人莫名不敢湊近。
「傷好些了嗎?」
不等她問,羅劼自己開了口。她的傷……能有什麼傷,那一摔全讓他護了個嚴實。壓根就沒怎麼傷到,隔了幾日,一切都好。
提了口氣,口裡細聲道。
「好多了,你呢?
似都習慣了開門見山,男人居高臨下盯著她。
「差不多。」
聽罷抬眸往他身後瞧了瞧,有些僵,踟躕。
「哦……」
語畢一時無話,她頓了頓。目視近在咫尺的男人,適當時候退離一步,找了旁的矮石頭坐下。隨之而來羅劼也與她並排而坐,二人待在大樹下遮蔽處。眼看遠處來往的人流,不由自主的沉默。
他無事,手持樹枝,啪地一聲捻斷。一副淡泊沉穩的態度,往來的漢子似乎知道這頭怎麼回事,倒沒敢直剌剌地瞧。
又是一刻過去,悄悄辨他的臉色。紀嫣的手絹不知怎的從懷裡帶出,不自覺飄到幾步外。回頭,正起身打算去撿,哪知腕子卻被他拽住。像之前某次那樣,很有力。
他沒看手絹,將注意力放她臉上。四目相對,語氣聽不太明。
「去哪,不跟我算賬?」
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拉住她。劍眉微蹙,霸道執拗。
女子默住,周身一僵,便覺難以動彈。眉頭輕輕一擰,手腕低垂。
「算什麼……」
她不明,倒給了對方一絲機會。這可是她說的,不算自然最好。但瞅見那正經正色的小模樣,心裡忽然起了逗弄的意思,便張口直言。
「那日我親……」
話沒說完立刻被她抬手捂住,纖細綿軟的小手就這麼觸在唇間。意識到他想說什麼,紀嫣有些急,不由自主阻攔。
「誒,你別說。」
她是驚詫,畢竟眼下光天化日。來往還有別的人,要讓誰聽了去,傳出去不靠譜,那該怎麼辦。
在這些細節上她倒在意得緊,羅劼不動,按了她的手攥在掌中,俯身靠近。
「不算了?」
他一來,姑娘只得退。石頭坐不住險些滑下,跟前男人乾脆一把撈了她,見人止不住搖頭,大著膽子逗趣。
「那再親一回?」
有了那層親昵,不知怎的就到了無所顧忌的地步。她掙不過,聽了這話臉窘得發紅,忍不住阻了聲。
「羅劼!」
直呼其名,再沒往常那般避諱。他一聽,沒見惱,倒是不自覺露了笑。貼著她冰涼到手,暖融融的包裹,好半天后才捨得放開。
心裡有許多話想對她說,不過這男人在某些方面粗糙得很。並不愛瞎墨跡,只當見著她,能這麼近跟她待一塊兒,便覺不錯。
挨到眼下正當飯點,他來此當然不會讓她餓著。霸了人沒肯走,丫頭聰明,察覺他的舉止,意識到什麼,撿起手絹默默放回懷中。
他打算去吃飯,回營寨自不可能。如此好的天色,帶她下山也不妨。只是才將回頭,試圖去握她的手。姑娘一滯,連忙不動聲色退開。
心思倒真通透,手藏在袖子里輕輕捏緊,小聲拒。
「婆婆還在病,我不能離開這裡。」
知道他想幹嘛,提起瑞老太,終是明白她眼下心裡在顧慮些什麼。也對,沒老人相助,他或許這輩子都不定能遇到她。瑞婆婆沒幾天安詳日子,守著陪著倒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收起氣性,羅劼不再賴了她。吁出口氣,面色如常。
「安心陪著她,等這過去再和你算。」
兩人起身,姑娘比他矮了一頭。本就不算高,到他跟前更是嬌小。出口的話有待斟酌,小心抬眸。
「你要同我算什麼……」
刁鑽的小東西,說她心眼透,該明白的地方總是扮迷糊。都這時候他當然不會跟她打馬虎眼,挑挑眉。
「你說呢?」
午覺日頭高,周遭的人應了時辰都散了大半。他無所顧忌,難得收斂神情,正色。
「紀嫣,我心裡有你,下半輩子,只求你一人相伴。」
這般用心用情,從未在任何女人面前袒露。於她頭一回,往後亦不可再有。觀蒼崖以命相護,他對她向來都是掏心窩子,半點不含糊。
姑娘聽著,臉不知怎的竟染了紅。低著腦袋沒肯搭話,羅劼瞧著,蹙眉。
「怎不說話,惹你嫌了?」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丫頭在這方面頗為擰巴。結果語畢之後,果真聽她遲疑道。
「我……我有婚約,縱使……也不可。」
提起那些,男人頓時沒了好臉。當然這些都不對她,只對那勞什子礙事的婚約。吸口氣躬身俯下,一字一句。
「爺看中的人,誰要搶,讓他們都來試試。」
說著說著就霸道犯渾,她什麼都明白,只擰了眉,臉頰莫名紅透,無奈啟唇。
「你……就總是這般……」
一切的一切他看在眼裡,幽深的眼眸對上那低垂的雙眼。品她眼睫處的顫,聞言也不急,出口又問。
「不喜歡?」
聽到這一說,紀嫣抿唇。一時乖張,刻意到略顯有趣的神情,微搖頭。
「不。」
沒待她再言,拉起那並垂的小手放在嘴邊啄了一口。緊蹙的劍眉復又舒展,相當無畏,抿緊的唇角勾出一絲笑。
「世人都道女人愛說反話,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