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段馭辰匆匆趕來。
他一過來,金靜就咬著唇投入他的懷抱,委屈、無聲的啜泣著。
而寧夜,就這樣,站在他們麵前,死抿著唇,緊握著拳心,指甲都幾乎嵌入掌肉中。
公眾場合,她做不來那女人的這套。
或者該說,她從來在男友麵前做不出如此類似肉麻的動作。
“出什麽事了?”拉開對方些許的距離,他掃掃寧夜,很尷尬地問。
能出什麽事?寧夜唇角淡淡一撇。
“你最近很反常。”她能說的,隻有這些了。
一句話,說得他有點冷汗淋漓。
“辰,她和她的朋友用言語羞辱我,罵我是雞!”有人卻惡人先告狀。
同樣,一句話,說凍了他。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我沒有!”寧夜反駁。
“你沒有?”金靜眸如冷箭般,咄咄而語,“你發誓你剛才沒有明裏暗裏句句說我是雞?!”
寧夜被說的無語,但是,也覺得好笑,“你不是嗎?剛才是誰說,三千塊就可以和我同事過一晚?”
金靜挺挺胸,理直氣壯,“你們故意陷害我!你同事隻是說要和我吃宵夜!”
寧夜再也受不了這女人顛倒是非,語帶鄙夷,“你想得美,三千塊吃宵夜,你鑲金的嗎?”
段馭辰眉頭打了結,幾句話下來,他有點聽明白了。
“寧夜,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因為他毫不客氣的指責,寧夜整個人都凍結了。
她有點難以置信。
“你剛才說什麽?”給她再說一句!
“你和別人搞曖昧,糾纏不清,然後來指責我太過分了?!”她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一聽到她的指責,他有點狼狽不堪:“無論什麽情況,你來別人工作的地方鬧事,就是不對!”
聽說,她還有兩位同事一起來,她鬧這麽大的陣勢想幹嘛?!就這麽不相信他?!
也許他是有點惱羞成怒吧。
“段馭辰,你幫這個三陪女?”她現在說話無法動聽。
走廊裏的燈光,從四周照過來,金靜那嫵媚的眼低垂著,此時,整個人透著幾分哀色,淡淡的,恰到好處。
寧夜已經注意到,從他趕來的這一刻起,這個女人就過度的文靜,和剛才的張囂判若兩人。
這樣的情景下,很容易就讓人分辨出,誰是弱勢人群,本能的,他把金靜拉在自己身後,心痛的指責,“寧夜,你說話不要這麽難聽!誰一生下來,不想大富大貴,不想單單純純的活著?現在的生活,你以為是金靜希望的嗎?她也是被生活所迫啊!”她這樣侮辱別人,至於嗎?
生活所迫?
寧夜很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這股拚了命般的維護。
這樣情緒波動厲害的他,好陌生。
“你以為每個人都象你一樣,生活一帆風順,處處心想事成嗎?”他指責的口吻,更加強硬了起來。
他認識的金靜,秀發烏黑,如梅花般紅豔、妖嬈又純淨無瑕,他認識的金靜,絕代風華,仿佛全身每一處都有靈動,都會說話。
現在的金靜,蒼白而空乏,在生活的壓迫下,隻有美色的相互爭輝,卻毫無生命力,她已經這麽慘涼了,寧夜憑什麽還來落井下石?!
寧夜白皙的膚色,慢慢變得透明。
“段馭辰,你心疼她。”她恍然大悟。
那她呢?她算什麽?他句句維護對方的時候,指責她過於一帆風順的時候,他有心疼過她嗎?
果然,他頓時變得越發狼狽。
“我沒有!”他一口否決。
他否決的太快,讓言語沒有任何說服力。
“我對你,很失望。”心,好象被人撕成了碎片一樣,每喘一口氣,都會痛。
因為,她清楚,他在撒謊,他又在撒謊。
她因為得不到答案,所以才來這裏尋求答案,但是,原來,這個答案,很傷人。
他一窒。
“辰,我腳好痛,被你女朋友這一鬧,我沒法上班了,你送我回家吧!”金靜乘機要求。
“好。”對於金靜,對於今晚女友的行為,他很抱歉,所以,任予任求。
他上前,環住對方的臂,以免她腳痛摔倒。
金靜得意洋洋地睨著她,那眼神中,包含著太多譏笑與勢在必得。
在他轉身下,寧夜的眼中漸漸浮起淚光,倔強的神情逐漸有點崩潰,“不要去……”她隻有這個請求,不要和前女友糾纏不清。
男人的多情,很傷人。
他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如果你現在和她一起走,我會對你太失望,心裏會永遠有一道疤!”她警告他。
她的心,不是一次又一次碎掉,就可以撿回來。
“我也對你很失望!”他也很心痛,沒想到,她會威脅他。
他一直在努力整理感情,他一直在為了她犧牲掉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她為什麽不能多體諒一下他?
聽到他這句話後,她居然笑了起來。
邊扶著額,她邊笑著,緩緩向牆上靠去。
“段馭辰,你說的那句我愛你,假的吧?你想欺騙的人是誰呢?是你自己還是我?”她突然輕聲問。
樣子看上去很淒涼。
今晚,她真是自取其辱了。
他聽到了,但是,頭也沒有回,環著整個人都軟綿靠在他身上的金靜,闊步走掉。
……
包廂虛掩的門,被拉開。
展岩和翎翎都麵露尷尬,剛才,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本想讓他們三個人自己好好解決,沒想到,卻成了這樣。
“你這實心眼的家夥。”展岩歎口氣,搖搖頭。
不知道是她太老實,還是那個女人太狡詐,明明底氣很足的局麵,怎麽會成了這樣?
最讓人意外的是,他們都以為那個男人會先道歉,會拚命哄她。
“你們平時到底是怎麽相處的?”他皺皺眉頭。
擺明了對方覺得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她還都會在原地等他。
她鼻子紅紅的,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不回答,挺直背脊,向外走去。
“展岩——”翎翎不知所措,眼露擔憂的望著他。
“我們也走吧,讓她靜一靜。”小寧現在一定誰也不想見,給她空間冷靜。
心裏、嘴裏,都這樣認為著,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直追隨著那抹寂廖卻倔強的身影。
……
她一個人,獨自坐在江邊。
江風吹著她的臉,她覺得,一點也冷。
“還不回家?”有人,坐在了她身邊。
不用轉過臉,她聽得出聲音。
“你不回家?”她空洞地問。
他不放心。
拉開環蓋,遞給她一罐開掉的啤酒,然後,“吱”的一聲,他也開了一罐。
一邊陪她吹著冷風,他一邊靜靜地喝著啤酒。
許久、許久。
“其實,問題可能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他出聲安慰她,“男人有時候可能會被身邊的花花綠綠迷惑,但是,他們永遠知道,什麽女人是能娶回家,什麽女人不能太當真。”
她就是那種適合娶回家的女人。
“就算你男朋友名字叫段‘愚蠢’,也不會蠢成這樣,和個KTV小姐糾纏不清。你放心吧!”他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很輕鬆。
但是,她笑不出來。
“能娶回家的女人,就不需要愛情了?”她靜靜地問,整個人很麻木,很心碎,卻又異常的冷靜,好象被人潑醒了一下,“我感覺不到,一點一滴他愛我的痕跡。”
展岩一窒。
因為,她語氣裏,那種好象什麽都不重要了的空洞。
不知道為什麽,她痛了,他也很難受。
“他的性子比較冷,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所以,他對我不熱情,我以為,真的是性格的關係。”
今晚,她看得很清楚,原來,他是有情緒的。
“我不斷的在想,當年,我是不是錯了?其實,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他落魄了,我無法袖手旁觀,但是,也許,喜歡一個人的距離,遠遠的就好。對他好,什麽都以他為中心,什麽都為他的利益為前提,是因為我愛他,但是,我怎麽會把自己微卑的弄成一顆塵埃般,在他的眼裏,成了沒有情緒的擺設品?”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鴛鴦’二字,是因為愛,才有怨恨,因為愛,才有央求,我不是聖母,我愛他,所以我期盼他能用同等的感情回報我,但是,我錯了嗎?”她很迷茫。
“他還沒有打電話給你?”展岩皺皺眉頭。
她搖搖頭,“我一定沒告訴你吧,每一次吵架,無論是誰對錯,他從來不會打電話過來說對不起。”曾經,她以為,他是一個太被動,太被動的男人,所以,她用很多寬容,來包容他。
不會吧?展岩鄂住。
“但是,原來我錯了。”今晚,讓她清晰認識到,她是被區別對待的。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但是,原來掀開這層紗要走進他的心裏,還隔著千山與萬水。”她好累,一個人的愛情裏,她走不動了。
“為什麽我愛得這麽傻,這麽癡,就非他不可?”她仰頭,也喝了一口啤酒,把眼眶裏的又鹹又澀的眼淚,一並吞下。
……
那一天,他們在江邊整整坐了一夜。
因為,她不想回家。
而那個男人,對於她的不歸,始終冷靜到沒有一個電話。
展岩默默地陪著她,看著她的心碎,一並,也看著自己因為她的痛而痛,開始沉淪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