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君蘭之殤

  Part 5 君蘭之殤

  翌日,頂著濃濃的黑眼圈的忻姿一大早就乖巧地坐在其中一間化妝室,等待化妝師姐姐的巧手降臨。


  「你皮膚真好,一點毛孔都沒有,對化妝師而言輕鬆許多!不過你昨天沒睡好嗎?」


  唐晚作為總導演李舒沛的妻子,在服化道也是一個響噹噹的角色。


  她所成立的TW工作室近幾年一躍成為化妝界數一數二響噹噹的頂級招牌,加上這部電影是丈夫的轉型力作,對於特效化妝的要求甚高,因此她也就格外的多加關照。


  本來她今天只是抱著來探班的心思,可是一大早經過化妝室,居然看到燈光明亮,人影晃動,她還以為是自己工作室的員工在做提前準備,想著來好好鼓勵一番。


  卻沒想到,唐晚看到的居然是傳說中的女二忻姿,她靜靜地坐在位子上,一頁頁低聲琢磨著每一句台詞的表演方式,有些句子她居然分了兩三種語調來嘗試。


  就唐晚來的這幾分鐘,她專心到都沒有發現她,對於早已習慣了藝人姍姍來遲的幕後人員,這份專註和用心讓她頗為感動。


  之後一番攀談后,唐晚更是徹底喜歡上這個女孩,她並不像外界所言的那麼氣焰囂張,在她看來,更多的只是少女的狡黠和愛開玩笑而已。


  因此當唐晚獲知,忻姿正在等待化妝后,便自告奮勇地為她親自打點妝容。


  「唐姐,您的皮膚才好呢,我們一起走出去,當姐妹都有人信呢!」忻姿因為自小一個人長大,早已學會千錯萬錯馬屁不錯的道理,慣是嘴甜到令人髮指。


  「歲月饒過誰?我的年紀當你媽媽都足夠了呢!」


  「饒了您啊,我們離那麼近,半條細紋都看不到,說出去誰信啊!」


  唐晚被她哄的花枝亂顫,連帶著化妝就更加的細緻了,不僅為戲,更是為人。


  當八點準時踏進化妝室的TW的員工看見老闆親自在給人畫眼線,還有說有笑的時候,那份驚訝更是直接破表。


  唐晚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嚴肅、暴脾氣,平時總是冷著一張臉,號稱:鬼見愁。


  再一看,坐著的人居然是進組當天就為了一條眉毛而亂髮脾氣的忻姿,所有人的心瞬間沉入水底。


  這是什麼情況?

  囂張小姐 TW女魔頭?

  看著愣在門口的一群人,唐晚鎖緊眉頭,語氣嚴厲:「一群人堵在門口乾什麼?準備工作不做了是嗎?不想干就早說,沒人求著你們留在這!」


  被鬼見愁這麼一罵,大家便急急忙忙各就各位,畢竟特效化妝都是歷時超久的。


  半個小時后,唐晚滿意的看著鏡子里完妝的忻姿,低下頭湊緊她的臉,輕拍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柔低語:「去吧,加油!」


  當心跳如鼓的忻姿同手同腳走出化妝室的時候,看見站在攝影棚正中間的祁悅時,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他一身紅衣,妖嬈而魅惑的眼神直直地穿過人群,射向她的時候,她知道:他在認真地兌現昨晚的承諾,儘力配合……她!


  忻姿閉上眼,帶入角色的情緒,再睜開眼,她的眼裡一片陰鷙,還帶著一絲難言的執念,對他!


  「教授……」


  ********

  忻姿飾演的女二君蘭是雲昶教授的科學助理,一直以來偷偷暗戀著他,在流落荒島后,即使得知了他因異變而變本加厲的扭曲心理,她依舊不改,幫著他獵殺一個個目標。


  在一次計劃捕殺女一和男二的過程中,甚至以自己的生命為餌也依舊面不改色,最終被女一重傷,殘酷的是教授明明可以救她,卻袖手旁觀,將她也一併製成標本,死前唯一的心愿只是想能多看教授一眼。


  第87場講述的是她設陷阱捕獵女一不成,反被砍成重傷之後,她被教授扛回廢屋實驗室后,與雲昶教授之間發生的最後對話,此時的雲昶教授已經完全瘋狂而變態,一身女裝,滿身是血,而女二君蘭早已奄奄一息,整場戲台詞不多,卻情緒深沉而複雜。


  簡單來說,就是極其考驗演技。


  因為這只是一場試戲,同時又壓上了角色一注,因此現場並為開機,但演職、工作人員卻都幾乎悉數到場。


  不過從大家的表情來看,很明顯,沒有人對忻姿有任何期待,她除了瞪眼還會什麼?

  當大家還在磨磨唧唧、聊天問候的時候,沒想到這場試戲的兩位演員已經完全沉浸角色。


  ——忻姿整個人完全靠坐在一破廢棄的木板上,渾身散發了一股死氣沉沉的絕望,眼神空洞而無神,腰腹的傷口她彷彿絲毫不在意,任由血液流出身體而視若無睹,面上也沒有絲毫面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是一種平靜。


  ——但是當她看見祁悅推門而入的時候,眼中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情感,有眷戀、有不舍、有擔心、還有濃濃的、求而不得的愛意,她看著教授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每走一步她的臉上都漾起一抹弧度更深的笑容,當他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彷彿像是初見的時候那般,含著少女的濃濃的傾慕,記憶彷彿重疊。


  ——祁悅緩緩地在她身邊蹲下身,虛扶著她,滿是鮮血的臉上欠著一雙嫵媚勾人的雙眼,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四目相對,一片寂靜。


  ——他手持一把手術刀,輕輕地劃過她腰腹的創面傷,帶出一條新的血跡,而忻姿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她艱難的爬向他,抬起手撫上他的臉,表情悲愴而卑微,無比緩慢而小聲說道:「教授,我……不怕死,卻怕再也看不見你,求你一件事:把我的屍體放在能常常看見你的地方就好,可不可以?」


  ——祁悅沒有回答,也沒有拂去她撫上他臉的手,只是靜靜的注視著那把手術刀,每陷進去一寸,他的眼神就變得更亮一分。


  ——忻姿為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可是不管她怎麼擦都擦不幹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了一下,自己何嘗又不是滿手血,她慢慢的滑向他的手,握緊了他的持刀的手,慢慢地、深深地插進自己的身體,當她看到自己的鮮血染上他手的時候,笑得極其滿足。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無聲的開口:「教授,再見了!」便徹底像個斷了線的娃娃倒在了他的懷裡,卻不料祁悅嫌惡地推開她,抽回手術刀,環顧四周,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徑直走出了廢屋。


  ——陽光灑進廢屋,只能看見死後的她帶著笑容的半張最後的臉面容,更顯悲涼。


  現場一片寂靜,當忻姿慢慢坐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還沉浸剛才的餘悸之中。


  雖然整場戲沒幾句話,但是兩人的表情刻畫、情感表達、氛圍塑造的恰當好處,讓周圍的人深刻地被震撼到了,也不知道是誰,鼓起了掌,整個攝影棚頓時爆發熱烈的掌聲。


  總導演李舒沛「砰」地一聲,一巴掌排在桌子上,把大家的掌聲、讚歎聲、話語聲徹底打斷。


  所有人怔愣地看著他怒氣沖沖地走到攝影總監池英澤,揚起他標準的大嗓門,喝道:「你剛剛那段開機了沒?拍下來了沒?拍沒拍?」


  一連三句問題把池英澤嚇得頓時找不到北,不假思索地回道:「剛才是試戲,當然沒開鏡,這還用問!」


  雖然早料到如此,但是李導還是氣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邊原地轉悠,一邊喃喃地說道:「剛才那段表現的那麼恰當好處,不拍下來太可惜了,下次還不知道忻姿還演不演的出來,氣死我了!」


  忻姿緩過情緒,慢慢走出角色的悲愴,突然看見李導孩子氣的發脾氣,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慢慢地走向李導,微微鞠了個躬,一陣莞爾:「李導,謝謝您的表揚,正式演出的時候,我會表現的更好的,請您相信我。」


  李導一臉的尷尬、進退兩難,或許之前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出了名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小姐,居然能有如此表現。


  想到之前自己還有換角的念頭,老臉「唰」的紅成豬頭,惱羞成怒地甩甩手,摸摸自己油到反光的大光頭,拿起擴音喇叭就大聲喊道:「知道了,試戲就到這裡,各組各就各位,等下開始今天的拍攝安排。」


  李導話音未落,忻姿就踮著腳,抬著頭,充滿希冀地到處尋找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此時她最想感謝的就是祁悅。


  很多情緒在他的引導下,自己才可以完成得那麼自然,滿心滿眼地想和他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悅。


  忻姿至今還沉浸剛才祁悅的演技之中,他眼波流轉間都是無限壓抑的瘋狂,舉手投足里都透著窮途末路的絕望,只是瞥一眼就能瞬間感到一陣膽寒。


  絕對無法想象他曾經的角色往往不是man到荷爾蒙炸裂,就是蘇到一個眼神就是絕殺,伴著他天然低音炮特效,就算是演糙爺們也帶著性感勁兒,即使一身匪氣也完全遮掩不住的獨特魅力。


  看他的戲分分鐘讓人忘記什麼小奶狗、小狼狗,以前的自己除了舔屏,還能做什麼?

  猶記得上輩子在活動前夕那晚,她還在寢室里對著床頭祁悅的海報,仰天長嘯一聲:「老娘先舔為敬,你們隨意。」


  惹得寢室的幾個女孩各種羞澀和調笑。


  可她還沒把祁悅找到,龍嵐和陶雲樺卻結伴,大大方方地向她走來,停在她身前一米的樣子。


  忻姿狠狠地瞪了龍嵐一眼,長得高了不起啊!妨礙她找祁悅了!

  可龍嵐絲毫不以為意,彷彿沒看到她的白眼似的,沖她粲然一笑:「你表現的真好,這場試戲你贏了,我為我之前的失言道歉。」


  「我也是。」陶雲樺熱絡地牽住她的手,滿臉笑意盈盈,一臉讚許的開口,「總之我認可你的演技,之後要保持,我們一起加油!」。


  「你……你們道歉也要一起來的,是不是瞧不起單身狗,我發起狂犬病連我自己都怕,走開,別擋路啦!」


  忻姿難以抑制突來的害羞,一把撥開他們,頂著漲紅的臉沖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因為未料到他們這麼鄭重其事地過來道歉,以至於一下子開心到反而氣急敗壞地瞎嚷嚷。


  沒想到她逃過了這茬,卻直直撞進剛從洗手間出來的祁悅懷裡。


  祁悅穩穩地扶住她的胳膊,失笑地搖搖頭:「走路那麼冒失?」


  「啊?」


  他看著她傻愣愣的表情,一陣好笑:「演戲演傻了?」


  「不是傻,是這個世界太亂了,祁悅你要不要來我的心裡躲躲啊!」


  「……你這樣,開心?」


  「開心啊,不把心打開,你怎麼進來!」


  「……」


  他要不是看著她一臉的誠摯,確定她是認真的,不是在搞笑,否則真的想一腳把她踹出去。


  忻姿看著眼前美艷性感、可鹽可甜的他,止不住得心跳加快,同樣的妝容,帶入角色情緒的他瘋狂而妖嬈,此刻的他卻美成一幅畫,簡直瞬間能掰彎所有直男癌。


  暗暗忖道:老天啊!一個男人那麼漂亮,還給不給女人活了?


  祁悅感覺到她的眼神越來越熱烈,忍不住別開眼,推了她一下:「你不是去洗手間嗎?」


  「等一下,去之前,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


  「你那般絕色,以至於我對你的心思已經不單純了呢!」


  說罷,她捂著臉,一瘸一拐還跑得飛快。


  只留下原地的祁悅望著她的背影,一臉高深莫測地重複著:「……心思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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