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元良將懷中何夕抱起,她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過去,“我帶她去療傷。”
他的手臂也受了刀傷,此刻抱著何夕猶在顫抖不休。
“皇上,”冷風有些擔心,“讓屬下幫您。”
“不需要,”元良步子穩穩地向著村子走去,他並不是抱不住何夕,隻是他已認定死亡的結局,如今卻撿了一條命。
他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這種死裏逃生的幸運。
和抱住她的安穩。
這樣的幸福,他應該窮極一生去守護的人,他曾經怎麽忍心一次次地傷她?
懷中的女人閉著眼睛,臉上全是一片血汙,就連眼睫毛都掛著細碎的皮肉。
她實在是太累了,該好好休息一陣。
他願意用全部的餘生照顧她,愛護她。
美人枯……
元良暗暗在心底發誓,他一定要找出解救之法!
何夕脖子上的玉印一閃一閃,透過血汙發出奇異的紅光。
元良沒有立即帶何夕回京,他帶著他回了那個桃花小院兒。
她實在太累了,忘憂散解開的心痛和失血過多讓她疲憊至極,元良站在桃花樹下,看著一片片淡粉潔白的桃花迎風飄落。
他從石桌上拿起編織好的花環,花環上點綴著細碎的桃花花瓣,十分清麗好看。
隻是現在那上麵濺了斑斑血汙,灑在潔白的花瓣之上,像是刻在心頭的朱砂痣,鮮亮惹眼。
昨夜他本可以如墨君一般放手躲開那支火箭,可那驚心動魄的一刻,他想著的卻是不能讓何夕辛辛苦苦做的花環被毀。
於是那火箭擦過他的手臂,卻也正因為如此,何夕才會恢複記憶。
隻是如今,他實在不知道,他到底該不該慶幸。
何夕已經拿回了全部的記憶,自然也記起了宮中那些痛苦的回憶,她會怨他吧?會拚命地恨他吧?
隻是不管如何,他都已做好了迎接她狂風暴雨一眼的詰問或者責罵,因為那都是他應得的。
“皇上,娘娘醒了。”
從宮中千裏迢迢趕來的太醫滿臉喜色地過來尋他,元良渾身一震,抬眼看向靜默的屋子,良久才揮了揮手,示意太醫下去。
“吱呀——”
木門推開的聲音如此刺耳,元良慢慢踱步走向飄舞遮掩的輕紗後。
何夕正半靠在床上,她眯著眼睛,窗外有一線日光照射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格外的恬靜。
“你醒了?”
“嗯,”極輕的一聲,何夕淺淺睜開眼,麵上依舊滿是疲憊之色,看了看整夜未合眼,也未換衣裳的他,微微皺了皺眉,“你呢?沒事了?”
“我沒事!”
元良急忙答道,身為皇帝,他竟然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隻要你沒事就好了。”
“不必,”何夕懶懶地轉過眼去,輕嘲地笑了一聲,“先太後的懿旨,我自然是要盡心盡力地做好。”
元良沉默地注視著她,沒有想象中的詰問怒罵,甚至連一個厭惡的眼神都沒有。
這樣平靜的何夕,眼神中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卻讓他更加心慌不已。
讓他感覺,他似乎要永遠地失去她了。
第四十八章
不,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絕對不要再失去她!
“何夕……”
他試探著開口,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等你的傷好了些,我們就回去吧。”
“回去?”何夕的語氣裏有絲嘲諷的味道,看了他一眼,“回哪兒?”
“回宮,”元良急急地道,“我知道你喜歡這裏幽靜無人打擾,那我就把摘星樓還給你居住,如果你不喜歡後宮女人糾紛,那朕可以為了你遣散後宮!”
滿室靜默,何夕用近乎悲憫的眼光看著他。
良久緩緩地開口,“元良,你是不是覺得,你將摘星樓還給我並且遣散後宮,對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施舍,我就該頂禮膜拜滿心歡喜的接受,並且用整個餘生去盡心盡力地陪伴你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元良微微皺眉,他隻是想讓何夕在他的身邊。
“那你是什麽意思?”何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元良,你當皇帝的日子實在是太久了,久到你無法看清身邊的人也無法看清你自己,讓我來告訴你,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而有些人,一旦傷了,就再也不會對你心存感激!”
“咳咳……”
何夕的情緒有些激動,她半掩著唇低低咳嗦著,卻從喉間溢出嘶吼,“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何夕。”
“出去!”
毫不容情。
元良無奈地走出房間,冷風迎上來向他請示,“皇上,那個人該怎麽處理?”
那個人?
元良皺眉,轉身走出去,“帶我去看看罷。”
墨君被暫時關押在一間廢棄的村舍裏,空氣中跳躍著細小的灰塵,冷風為元良打開門,更激起了大片的塵灰。
屋子裏鋪著厚厚的幹草,角落裏躺著身形欣長的男子,他麵朝裏,靠著牆壁安穩地呼吸著,仿佛睡著了。
元良輕輕開口,“我來看看你。”
“哦?”幹草一陣翻動,墨君轉臉過來,他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色,上下打量了元良一眼,嗤笑一聲又轉回頭去,“什麽東西都沒帶來看我?騙鬼呢。”
“朕可以放你回去!”元良並不被他的態度激怒,“西域大王已死,你可以回去繼承王位,統領族民生活。”
“哦?”墨君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你當真肯放我回去。”
元良輕而篤定地點頭,“當真。”
“嗬嗬……”墨君忽然笑起來,他一直都是帶著笑容的表情,此刻的笑卻看不出喜意,隻有滿滿的嘲諷和深藏其中的憂傷,他忽然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你殺了我的父王!”
他的目光像一隻被惹怒了豺狼,“你就不怕我回去了之後,帶著我的族民過來報複你?!”
“你沒有這個本事,”元良毫無懼色,“你也不會這樣做。”
“嗬,你這樣的態度還真是讓人討厭!”
束縛著四肢的鐵質鎖鏈嘩啦啦地抖動,墨君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下去,“難怪何夕寧願服下忘憂散也要離你遠點!”
“朕說過了,她是朕的皇後!”
“那你可問過她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不管她願不願意,她是朕的皇後,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得了吧……”墨君攤了攤手掌,不願再看他,“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認為罷了。何夕她受的傷,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