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辦法
都已經走出去一截兒了, 白冉忍不住老是回頭過去。
鄒心看到問：「你看什麼呢？」
白冉老實說：「看顧月青，就，想多看幾眼。」
鄒心笑，聲音低得只有兩個人能聽得見：「你知道他們不是一個媽生的吧, 她和顧西祠？」
白冉愣愣，點了點頭。
鄒心：「差的挺多的，你能從臉上看出來相似嗎？」
「能吧……」白冉踟躕, 「就，下巴部分還挺像，顧西祠的眼睛和她不一樣。」
顧月青的眼型是春水杏眼, 顧西祠的則不是, 顧西祠的眼睛是典型的鳳眼, 他要是願意, 有時看著能流光婉轉動人, 有時候又能氣勢攝人。
果不其然, 鄒心道：「嗯，眼睛遺傳各自的媽，顧月青看著特別清純是吧？」
白冉想了想說：「……圓眼是看著挺可愛。」
鄒心笑起來：「你少和她打交道，壞主意一套一套的, 心機婊。」
「……好。」
鄒心爽朗：「我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不適應？」
白冉搖了搖頭：「鄒主編從來是爽快人。」
「哈哈哈哈，只是你和顧西祠現在被綁一起了, 她那裡你肯定沒好果子吃, 你就多注意點就是, 我和她從小不對付, 瞎了眼的男人也被她搶過一兩個。」
最後一句話，兩個人還不太熟，白冉忍住了想探究心。
走到辦公室，鄒心一個主編享有一個獨立辦公室，讓白冉在個人沙發上坐會兒，自己在自己的書櫃里找合同。
「東西多又雜，前兩天才校正了稿子，然後突然又要加個專欄，正忙呢~」
「張主編不是說定刊了嗎？」在走廊上，姓張的編輯拿的這個拒絕顧月青。
鄒心淡然：「不止定刊，還印了幾百冊了，都廢了。他只是還沒得到消息而已，我來接你之前主編喊我去說的，霓虹那邊有出生在B市的藝術家，要買我們這個月的一個文物欄，砸了不少錢，就要這個月上，他們下個月馬上要來進行展出，吸引名流去看。」
「他們那個瓷器品牌在上流圈很受歡迎，別說，好多家裡還專門擺著一些，以前都是在A市辦展，大家去A市購買收集，這次特意來B市一起辦展，就是開拓市場的。」
「看完之後就要拉合作，搞古舊瓷器拍賣了，必須在這個時間宣傳，其他兩個刊物的雜誌比我們上市的時間早，已經發出去了，我們是半月刊，下半月的還有幾天，沒辦法，時間上只有找我們了。」
白冉愣了愣：「那你還不給顧三小姐……」
這意思不是就要重製嗎，如果要加專欄，那頁數就又可以活動了，多給顧月青兩頁版面就可以順帶在這個重新排版的過程中加上了。
鄒心紅唇微抿，笑的兀自歡喜：「那當然是我故意的啊，她說加就加，憑什麼啊，雜誌社又不是她開的，該按規矩辦的就按規矩辦。」
「再說了，她那個副牌，不在我們雜誌打廣告做專欄，其他雜誌都不合適，張主編就是沒看清楚形勢，明明是她需要我們，倒像是搞反了一般……呀，找到了，當時隨手一扔，沒想到找了這麼久。」
鄒心轉過身，將合同遞給白冉：「來，簽字吧，合同我是用的嘉怡的代理合同改了幾個細節，你看看，應該問題不大。」
「好，我看看。」
白冉翻了翻，一目三行，原身本來每天接觸的合同就多，她自己看的模特合同也多，重點抓的准，就看得特別快。
白冉說：「沒問題。」
提筆刷刷刷就簽完了。
鄒心接過合同，這一份是吳家公司先蓋了公章的，白冉的收銀銀行賬戶都填寫齊全，鄒心起身，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說：「你等下，我回個信息，等會兒要先掃描下，回傳給吳家那邊的交接人員，就算是好了。」
「好。」
鄒心回消息專註，鍵盤打的噼里啪啦的。
白冉看著鄒心忙碌，從包里拿了個U盤，自己將合同打開放複印機上掃描，等鄒心回過神來，電子檔已經掃描好了，直接可以從U盤拷出來。
辦事利落，鄒心不由多看白冉兩眼，覺得她這個人倒是不錯。
接過U盤，鄒心將電子檔在企鵝列表上傳給吳家公司的人。
等待發送中，鄒心道：「他平時都有點忙，需要等會。」
「拿著就去安排財務的事情，我們雜誌社戶頭收到款，你就去樓上棚里拍就是，一套拍攝的首飾已經拿過來，放在保險箱里。」
說話有條不紊，儼然一個職場有為女性。
白冉點頭：「好的。」
暫時沒什麼人找鄒心了，她雙腿交疊坐椅子上看白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就是掃描這個勁兒，要是我手下的人都像是你這麼靈活，平時不知道給我省多少事兒去了。」
白冉只笑笑。
周身淡然，不浮不躁的，鄒心喜歡她這個氣質。
白冉卻心有所求，聊過幾句熟絡一點，問鄒心：「鄒主編，你覺得我模特當的如何？」
鄒心還沒察覺到，想了想，讚賞：「挺好，你這個業餘的，比我們合作的好多專業的都好，嘉怡的幾個大模特脾氣凶架子大，我最頭疼那個方甜甜，一語不合就不拍了，也是慣得她。」
話語頓了頓，鄒心想到什麼又沒說下去了。
白冉開門見山：「那鄒主編覺得，我現在要是想往模特這方面發展，該如何做呢？」
「啊？」鄒心迷茫看著白冉。
白冉微笑，有禮貌：「就是，我想往模特這方面試試，鄒主編見多識廣，又是雜誌社的主播，置身時尚圈的中心，掌握著話語權和許多的資源，能給我一點意見嗎？」
「你的本職不是設計師嗎？」
「嗯，但那是以前了。」
鄒心瞪大眼，身體都坐直了，奇道：「不能夠吧，我們也幫甜夢做專欄，以前你設計了多少的爆款，雖然對接人從來不是你，但是主打款始終都是標註的你的名字啊，你不當設計師了？？圈子裡可是都知道你天賦的啊，浪費了不是很可惜嗎？！」
白冉垂目，順著鄒心的話說下去：「好像是有點。」
「但是既然鄒主編也是圈子裡的，白家最近發生的事情您也應該多少有所耳聞吧，當設計師是好，但是其實在外面人看圈子裡覺得風光，我們後輩自身背負的家族枷鎖只有自己知道，我現在發覺我在模特上潛力也還不錯，既然不是白家的人了，我想我也有更多的權利選擇自己喜愛的事業對吧？」
這一番話不知道觸動了鄒心什麼，她嘆了口氣。
「也對，老是跟著祖輩走，也煩。」
鄒心又躺會椅子里，正兒八經問：「那你是當定模特了？」
白冉謙遜：「只是想試試，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肯定沒問題，拍海報拍雜誌，連顧西祠那麼挑剔的人都用了你拍春季新品，更不消說清醒森林的發布會你走秀讓人記憶深刻了。嘖，以前不說不這樣想，現在仔細來品品，真是好多國外的超模都沒你專業。」
「但是……你今年多少歲了？」
不愧是鄒心，雜誌社的大主編，一來就問到了事件的關鍵。
白冉：「二十五，才滿沒多久。」
鄒心想都沒想便道：「大了，不容易了。」
「我知道，再入行穩紮穩打的走，不適合我了，但是主編你也看到了我的表現，我覺得即使我之前沒有相關的履歷，但是我業務能力，並不輸於國內的名模和A模。」
鄒心點頭：「理是這個理，但是模特的最初分級都是通過參加絲路模特選拔比賽來的，今年的選拔已經過了，你要等明年也快二十六了，再簽公司啊，走時裝周，就算再快，至少一年出頭吧，那就二十七了……」
鄒心搖頭：「那個時候職業上限就被年齡封住了，這條路不容易。」
白冉聽完並不氣餒，反而從容道：「你的分析和我自己想的，是一樣的。」
鄒心見此稱奇：「很少人在我這麼說的情況下不沮喪的。」
「因為我想過常規的職業路線，得出來的結論也是這樣。」
白冉恭敬：「我這邊現在除了出國碰運氣，還沒有更好的辦法，然而目前我還有不得不留在國內的理由，如果這件事好辦，我也不會來求問了。」
鄒心想了想，點頭：「不錯，出國碰運氣確實，要是你去法國或者米蘭，那裡本身設計師就多，好的模特從來是供不應求的，要是能被奢侈品的名設計師看上，也就一步登天了，別說半年，按照他們成熟的時裝產鏈推廣，三個月你就能從國外火回國內。」
「尤其，你自身的資本也好，身體比例好，國外崇尚線條美，我看你稍微的鍛煉下，也就出來了，這確實是一條路。」
白冉說出自己的擔憂：「我怕我等不及。」
「也怕撞不到運氣。」
「您覺得我先和模特公司簽代理合同如何？」
鄒心心直口快：「不如何。」
「短期來看是最好的選擇，長期來說，很麻煩。」
「一來你條件夠不上籤全約，B市最好的公司是嘉怡，嘉怡A模比你小、比你有名氣的多，國內沒有國外對業務能力要求那麼高，就算你表現亮眼，高層都會因為年齡問題否決你。」
「如果簽代理，就沒有全約的推薦資源，相當於束縛在了模特公司，除非別人找你拍片走秀，否則在公司就跟冰窟沒啥兩樣，當你透明人。」
「再說句，萬一哪天你爆火了，代理合同也會扯你後腿。」
這些白冉也想過，只不過鄒心更犀利，相當全面的剖析了個透。
「那我，在國內能往模特方面發展嗎？」
「還是我只有出國，在好品牌和好公司之間，去試試？」
鄒心眯眼，一時也沒說話。
須臾，鄒心道：「法子都是人想的嘛，只要想，肯定就有辦法，只是我很少遇到你這種情況，很特殊，你只有先讓我想想。」
「常規的路你不行，險峻的，我也要整合下。」
這話就是答應白冉了，幫她拿個主意，給她指指路子。
白冉感激：「那辛苦鄒主編了。」
「沒什麼，都是朋友，再說我也就是兩句話的事兒。」
叮——
電腦響了，鄒心：「他回復了，來來，跟我去財務室。」
*
顧月青的秘書從樓上下來，顧月青正在擺弄著手機，看著社交軟體上設計師們新出的設計稿。
秘書走到她身前，顧月青起身問：「好了？」
秘書點頭：「只是一點小麻煩而已。」
「那就夠了，她不是今天的重點。」
想到什麼，顧月青笑起來：「這半個月鄒心看到我就要說兩句，也是閑的，她的那個沒問題了？」
「那個昨天就確認過了，小姐你點撥的那個員工，據說早上已經匆匆離職了，工位上乾乾淨淨的，我電話沒打通。」
「可以的，讓她鄒心拽，我看要是搞砸了，她拿什麼拽。」顧月青說話間，美麗的眼眸一道鋒芒閃過，「誰讓她平時那麼得罪人呢，自己埋得因，果子就自己嘗吧。」
「走，回公司，還一堆事兒等著呢~」
秘書點頭，跟著顧月青出了雜誌社的大門。
*
財務錄入得快，吳家的賬一經打到雜誌社的賬面上，有鄒心領著熟門熟路，不多時，財務姐姐也將白冉的工資打到了她的銀行卡上，足足三十萬整。
鄒心帶著白冉去保險柜，取吳家送來的拍攝珠寶，和配好的成套的禮服。
雜誌社的保險柜大，鄒心一邊撥鎖一邊道：「要不是最近很搞了幾個項目，我還真背不下來這密碼。」
咔噠——
門打開。
鄒心從裡面拿出珠寶和衣服，白冉發現保險箱裡面還有個粗獷的紙箱子，紙箱子角落有個破口，鄒心順著她目光，笑說：「就是從霓虹送來的瓷器，都是他們的經典款，他們的定製可不便宜，純手工做的。」
白冉感覺哪裡不對，但盯著人家雜誌社的保險箱一直看，也不大好，瞥過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鄒心周到，帶她去三樓，化妝師和攝影師，幾號棚都幫她張羅了才走。
白冉感激：「麻煩你了鄒主編。」
鄒心只拍拍白冉的肩，在她耳邊低語說：「那你好好拍，老吳是我們雜誌社的大客戶，要求冷艷貴氣，也辛苦你了。」
「一定一定。」
珠寶的拍攝，其實沒有衣服的拍攝那麼麻煩。
大部分重點在妝容和手上，只要妝畫好，戒指帶上，光是臉部特寫就佔大頭，整體的拍攝，反而要求低了。
換言之，找模特主要看臉，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而這臉，就看入不入老闆的眼睛。
給工作人員打過招呼，鄒心還有自己的事情，下去忙了，攝影師是鄒心多年合作的一位，也正是在清醒森林台下拍白冉的那個大哥，他和白冉說了幾句話，撓撓頭，T恤沒遮擋住一身肌肉形狀，人反而非常的靦腆。
似乎，和白冉說話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白冉是來工作的，沒多想什麼。
換好衣服就進行化妝和梳發。
化妝師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髮型師看著年紀小，二十來歲吧。
不過合作的時候，還是存在些問題。
「嘶——」白冉呼痛。
「呀！」化妝師瞪大眼。
「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髮型師聲音在最後。
化妝師剛在給白冉塗睫毛膏，髮型師一個猛用力拽腦袋，白冉吃疼，而畫好的眼妝因為睫毛膏的飛濺，整個側臉都蹭上一筆烏黑，毀了。
化妝師大姐脾氣沖：「小梅，你這都幾次失手了，平時你梳髮型不是這樣的啊。」
「剛剛上底妝、描眉也就算了，現在好了，底妝整個都要卸掉重來，仔細點！」
白冉只覺得頭皮火辣辣的，一摸，掉下一大把頭髮。
前段時間和顧西祠熬夜沒有熬禿，現在倒是要被人生生夯禿掉。
白冉拒絕。
叫小梅的髮型師也是慌亂：「不好意思，劉姐對不起，她發質太好，我手一下子打滑了！」
白冉：「……」
發質好也要背鍋？
劉姐翻個白眼，壓抑一會火氣，雙手將東西一推：「不然你先把頭髮梳好吧，梳了我再卸，要是等會你手又滑了，人家妹子的臉經不起你這個失誤法。」
小梅表情怪異，聲音低低道：「不了吧，攝影師都等著呢，劉姐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梳的，一定不會出問題的。」
化妝師看白冉，眼神詢問她。
白冉也沒想那麼多，以為小姑娘心裡有事，好脾氣道：「那還是邊卸妝，邊梳頭吧，這樣是要快些。」
劉姐瞪小梅一眼：「那你千萬小心了。」
小梅點頭：「會的會的。」
卸妝開始，白冉眼睛周圍的睫毛膏頑固，本來化妝師用的就是防水的，卸的時候白冉只覺得眼角被擦了好多下，可能皮膚已經紅了。
整個臉卸完，白冉沒事，眼神在可視範圍內打轉，上下左右看看。
驀的，白冉目光一定，皺眉。
劉姐再拿起妝前乳，擠在手上往白冉臉抹。
抹好了，拿起底妝正要搖勻，白冉開口，冷聲問：「你在看什麼？」
劉姐愣了：「啊？」
白冉：「沒問您，問髮型師，看鏡子幹嘛？」
而白冉那話一出，後面的髮型師就僵住了，手上動作一滯，臉色發白，像是被抓住什麼把柄一樣。
白冉毫不留情戳穿：「化妝師和髮型師，一個忙A面一個忙B面，你看梳妝鏡子幹什麼呢，妝面和髮型不是早就定好的嗎？你還需要根據劉姐的妝面來調整？」
要是他們換個角度，白冉也不一定能發現得了，實在是他們和鏡子並不是對著的，白冉沒有邊化邊看鏡子的愛好，所以椅子一來是斜著放的，白冉坐下就為了節省時間也沒挪下，就讓化妝師和髮型師開始動手了。
而髮型師的目光不注視在髮型上，不時打量鏡子里自己的正臉，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呢~
小梅聲音都緊繃起來了：「沒、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看，想看看鏡子。」
這謊話編造的太假，白冉不信，劉姐更是不信。
白冉：「那你放手。」
「啊？」
「你先把手放下……」
白冉說的斬釘截鐵的，小梅在劉姐的打量下訥訥放開。
白冉轉頭看自己的髮型，再看時間，心頭有譜了。
這個髮型本來不複雜，化妝師化糟了要重來，髮型可不能一下子毀了的，白冉當了多少年模特的人，又不是新人，這就是拖著時間在。
想著兩次都是在眼周的化妝時，發生的頭髮拉扯，白冉心頭一陣發寒，髮型師就算裝的太再可憐，白冉也同情不起來。
白冉改主意了：「那先梳頭髮吧，我梳過最久的也就是二十分鐘，劉姐歇會兒。」
小梅囁嚅：「我，我會好好梳的這次。」
白冉：「那就抓緊點兒梳吧，沒事，攝影師我可以去說，我認識。」
小梅說不出話來了，但也不同意先梳。
劉姐多少年經驗了，也咂摸出來不對味。
白冉正想再加一句，驟然眼前走過一群人。
每個人行色匆匆之間，還交頭接耳的。
「真的啊，主編都發火了，怎麼回事？」
「陶瓷碎了，保險箱里拿出來四分五裂。」
「啊？！！就是剛開會那個大單子啊？不是說今天就要拍片子了嗎？」
「先下去吧，少說那麼多。」
「走走走，肯定要查人。」
陶瓷？保險箱？
那不是鄒心在辦公室說負責的項目嗎？
白冉立刻起身，對化妝師和髮型師說：「不好意思，是我朋友，我先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