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魔幻
一場聚會不歡而散。
白浩有些回不過神來, 白冉愧疚，並不太看向白浩。
在白浩的理解中，白冉是個不到最後出結果，堅決不說「對不起」的人, 除非……她是真的已經決定了。
所以, 已經無可轉圜了嗎？
顧西祠在地下停車場找到白浩的時候，他正靠在車邊抽煙。
整個人來的時候有多精英，現在就看著多廢，顧西祠伸手, 白浩會意，將煙盒遞給顧西祠, 顧西祠再伸手，白浩罵了句髒話, 嫌棄著又將打火機扔他。
兩個男人一起在角落吞雲吐霧，聚眾吸煙。
顧西祠雙手夾起煙的時候, 白浩猛然想到什麼, 訝異：「醫生不是說你最好不抽煙嗎？讓你規範自己的作息，看你的手能不能……」
顧西祠哂笑：「拉幾把倒吧, 兩年了, 要能好，我這作息和養生的狀態, 都早飛升成仙了, 還在這兒和你逼逼。」
顧西祠淡然道：「不是手的問題。」
這件事一碰著就不容易收尾, 白浩心情低落, 也管不了其他人。
「那你過來幹嘛？看笑話？冉冉呢？」
「想起你妹子啦，車上呢~」
白浩往兜里摸了摸，說：「老住你那兒也不是回事兒，往我在B市的房產住吧。」摸出一把鑰匙來。
顧西祠雲淡風輕瞥過一眼，輕笑：「她今天都說這麼堅決了，你確定她會要？」
白浩手指微僵，愣了愣，道：「住你家總是不好，會被人說閑話的。」
「我看她不怕，而且張阿姨可喜歡她了，嘴巴又甜，天天哄著我家阿姨，什麼好吃的不給她變著花樣做。」
這話提醒白浩，他失落：「哦，對，還需要照顧的人……」
白冉從來都是有相熟阿姨跟著的，一個人住，不會習慣的。
白浩又將鑰匙收了回去。
過了會，白浩落寞說：「我不知道白家沒有了冉冉該怎麼辦……」
「不是還有白燦燦嗎？」
「你覺得能相提並論嗎？」
顧西祠晲眼：「在一哭二鬧三上吊上，我覺得她盡得你媽的真傳。」
白浩皺眉，心煩：「別提了，你再說我頭疼。」
「你家老爺子炸了嗎？」
「不是明擺著的嗎，我媽不低頭，這兩天爺爺逼我爸離婚了，再鬧下去……我也不知道會如何。」
白燦燦又只會在一邊哭，說不定白家都得散。
顧西祠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家老爺子狠，多年的媳婦說讓離就離。」
白浩聲音幽微：「這次我媽氣狠了老爺子，公司又是一團糟，我也勸不住。」
顧西祠下結論：「白冉這個事兒，我看你是拉不回來了。」
沉默片刻，白浩吸口煙輕聲道：「……我知道。」
「抽你只煙，樂善好施一把吧，孫雅回B市了，應該是和我們同一天回來的。」
白浩猛然呆住，轉頭一瞬不瞬看著顧西祠。
顧西祠挑眉：「高興傻了？」
「那孫家……」
「這我不知道，你心疼只有問她，但是能讓她回來，孫家自然有孫家的辦法……哎，你走去哪兒？煙就不抽了？」
白浩在垃圾桶上碾滅香煙，擺了擺手，丟下四個字：「我去找她。」
*
顧西祠回車內的時候，周身煙氣沒完全散去，白冉吸吸鼻子，聞到了。
顧西祠半點沒有隱瞞：「找你哥說了會兒話，分了根煙。」
「噢。」
這頓飯說的話太多，吃的晚，往回開車路上，街道已經空蕩起來。
白冉單手支著腦袋看著窗外，一路沉默。
顧西祠掃白冉一眼，問：「你後悔了？」
看不到對方表情，白冉聲音倒是還冷靜：「後悔什麼？」
有點發木。
顧西祠一針見血：「後悔讓你哥傷心了？」
白冉垂頭，久不回答。
顧西祠道：「要是你要回白家，其實也沒什麼的，你不必這麼擰。」
「何況你回去，其實才是雙贏的策略。」
無論對白冉以後，還是對整個白家，互相幫助才是最正確的發展。
須臾，白冉聲音很輕，她說：「你不明白，我回不去了。」
「我不回去，自然有我的理由。」
白冉視線下垂，落在自己的手上，雖然有了原身的記憶，但是她再畫不出來設計稿，她後面又陸續試過很多次，只有不經意的時候，才能畫出原身正常的水準的作畫（只是繪畫，還不是設計稿），而只要一專心，就又回到自己穿來前的水準，三腳貓功夫，修身養性時的塗鴉。
和書里一樣，原身的天賦點，隨著黎峰和白燦燦他們事情的揭破，消失了。
眼界還在，但是手到底跟不上了。
當時摔下來的時候也撞到了頭，白冉不確定是哪一重因素造成的。
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被白老爺子覬覦的天賦消失了，白冉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回到身體中，都說懷璧其罪，原身的璧玉已經消失了，這次，應該能直接離開白家吧。
白冉道：「我哥傷心我有些難受，但並不後悔。」
顧西祠平直道：「挺好，心硬的人，對自己比較好。」
白冉咂摸幾遍，才確認這句話就是表意，並沒有嘲諷在其中。
白冉嘴角露出個淡笑來：「都說捨得嘛，捨得捨得，沒有『舍』怎麼『得』呢？萬事萬物，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存在缺憾，才是人生啊。「
「你這話說出幾分哲學味道。」
「心情不好的感慨罷了，莫當真。」
「小姑娘你挺洒脫的！」
顧西祠眼眉疏朗，淡淡道：「這樣挺好，真的。」
*
白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先打開了攜帶的電腦，查看內部的設計草稿。
她拿出數位板又試了幾次，每次想添筆的時候，就會失敗，有些想好了但是尚未完成的終稿就在腦子裡，但是，就是不行，落實不到手底下。
重複幾次，白冉累了，莫名出了一頭的冷汗，覺得人暈的不舒服。
她強行試的結果就是這樣，人難受。
嘆口氣，將電腦和數位板都放好。
行吧，原身最後的稿子也安排明白了，多的，她拿不出來啊！
把桌面上的小U盤放在自己包里，白冉關好，是所有設計軟體里的成稿，不一而足，白冉都進行了打包，要是白浩需要，她可以送給他。
就當是原身最後為這個哥哥做的事情吧。
白冉明天打算回白家，晚上和白浩說開了，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
想來想去，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
早點把這些解決了，早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白冉異常的清醒，和顧西祠一起吃了早飯，沒穿裙裝，白冉罕見換了身T恤牛仔褲，極近簡潔幹練，穿的是運動鞋，頭髮紮成一顆丸子。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白冉握拳，低齡幼稚的動作，給自己鼓勁兒！
回白家的事情給白浩打了電話，白浩說好，讓她等著，他也趕回家。
放下手機的時候，白冉看到還不過九點，白冉覺得哪裡有點怪，沒想出來。
回家沒給顧西祠說，白冉自己背了個小包，搭乘地鐵，擠著上班高峰期回的白家。
她在腿沒好透的情況下，還沒有開車。
一路走到白家門口，沒看到白浩的車，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點多了，白冉篤定這個時間老爺子應該在家，想了想，剛邁上台階，後悔了。
她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聲音，日子沒挑對，白冉躊躇，管家卻從屋裡走了出來。
「小姐，監控里看到您回來了，老爺子讓我來接你。」
白冉笑容尷尬：「是不是，不太方便？」
管家木訥：「老爺子說您來的正好。」
……裡面分明是白母在嚎啕，白冉自認還是能聽出來的，這是正好？
白冉腳步不動，管家往裡遞手道：「請您進去吧。」
伴隨著這一遞手，裡面的聲音也增大了。
白母哭道：「您是鐵石的心腸嗎？！」
白冉只覺得刺耳。
管家半點不尷尬，說：「老爺子想讓您等一下，知道您受委屈了，讓您看看他怎麼處理的，特意說了會給您主持公道。」
「……」
白冉最終被管家強行的態度給帶到了屋子裡面。
客廳有白母和白燦燦在，白燦燦扶著白母，老爺子端坐在沙發上，白父不知所蹤。
這……一場大戲？
白冉尷尬片刻，管家將她安排在了客廳外的轉角處小沙發上，隔壁有什麼動靜，她基本全都能聽見，挺符合白老爺子的要求的。
就是，白冉對白家沒什麼深厚的感情，連帶著隔壁的哭鬧聲，她其實最多的，也只是刺耳而已。
最終白冉安慰自己道，既來之則安之。
「我怎麼狠心了？我能有你狠心，冉冉在我們家養了多久，她是人不是個物件，你說扔出去就扔出去，我老頭子還沒死呢，你就想當家作主了？！」
白老爺子的拐杖聲杵得咚咚咚的作響。
白母：「她又不是我女兒，從小就被您送出去讀書了，哪裡養了多久的，再說她小時候一抱回來我就不喜歡她，說不定冥冥中我就是知道她是抱錯的，所以這麼多年都親近不起來。」
「混賬！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白母揚頭，越說越覺得自己沒錯：「您自己想一想是不是，我對她沒有感情，您也有責任，何況她還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燦燦啊，從小生下來就和我分離，這麼大好不容易認回來了，您還要別人占她的位置，滿天下哪有這樣當爺爺的！」
「我看你不是來認錯，是和我這個糟老頭子抬杠的。」
「我從來沒說我來認錯，您身體這幾天才好，我為著您著想，忍了幾天，我今天就是回來和您講道理的。」
「好，好！我倒要聽聽你是什麼道理。」老爺子氣極反笑。
「我為什麼要認白冉為養女，她本來就不是我的女兒，這件事說破天去都沒道理，她連戶口都不在我們家的戶口本上了，我要是認她當女兒，那燦燦怎麼算，燦燦才是家裡的大小姐，難道就要被她壓一頭嗎？憑什麼？我和白冉可沒什麼血緣關係！！」
「本來在公司您給她的權利就夠大了，那些老的員工我和天易根本就使喚不動，倒是都聽她的話，要是我還認她當女兒，在公司燦燦怎麼正名？？」
老爺子慣是沉得住氣的，不動如山問：「正什麼名？」
白母愣了愣：「公司里的事情，燦燦總是要接手的吧，難道總是被她壓著？」
白燦燦低下頭來，老爺子目光打量她一眼，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她？她有什麼本事接手公司的事兒？」
白燦燦本來就不好的臉色一白。
老爺子拐杖杵地板：「其他的不說，別以為我老頭子不知道她之前在公司乾的什麼，秘書！讓一個秘書要接手什麼公司的事兒？你說出去要笑死別人嗎？！！」
白燦燦的臉色又白幾分，怔愣抬頭，顫巍巍似是不可置信喊了句：「爺爺？」
這可是她的血親，難道就這樣看待自己嗎？
老爺子神色不變，掀眼皮涼薄道：「別介，擔當不起，你自從來了我白家就是腥風血雨，我沒有你這麼嬌貴的孫女。」
白母爭辯：「凡事都是可以學的，白冉和阿浩不都是先在公司學著的嗎？他們可以學，怎麼燦燦不能學了？」
「呸！不要臉！」老爺子驟然罵的聲音好大一句，白冉震了震。
白母臉色青白交加。
老爺子拐杖指著白燦燦道：
「她這叫可以學，周欣，你年輕的時候不是不會看賬，白浩和白冉，不管怎麼學，可從來沒有給公司賠過錢，你知道你這個好女兒給我公司賠了多少？讓我多少打算落空了嗎？？我不來追究她的責任就算是很好了，你還想在這件事上鬧，你說你是來講道理的，我聽著都是歪理一堆！！」
「冉冉一定是要回白家的，你要是不認也行，不一定非要你認，老頭子我在社會上不巧還有些門道，白冉照樣是我白家的女兒，你們，我一個都不想看到，想不明白就給我出去再想，一直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回來了！」
「直接離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不認同我老頭子，你這個媳婦，我白家也高攀不起！！！」
白母終於忍不住了：「非要認回白冉，您怎麼這麼糊塗啊！那遺產怎麼算呢，白冉認回來，燦燦先不說，難道以後本屬於阿浩的遺產也要分白冉一份嗎？憑什麼，她又不是白家的血脈，哪裡來的那麼好的事情啊，被抱錯就能進白家了？老爺子你也不怕說出去別人笑話嗎？！」
老爺子生氣：「我看你在白家就是最大的笑話！」
白母振振有詞：「您是老糊塗了，太偏心了，我不會接受的，也不會認的，您有關係，我難道就沒有嗎，從白家摘出去的人，想回來，做夢！」
「周欣你敢和我撒潑？！」
「這事兒本來您就沒道理，白冉休想回白家！」
「你、你……好！好！來人，給我趕出去，不要讓這個女人回來了！」
話沒說完，劇烈的咳嗽起來。
白冉覺得這樣太鬧騰了，站在後面看了會兒，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爺爺，您先別生氣了，靜下心來才能……」
話沒說完，白母一看白冉，頓時橫眉怒目，驚叫道：「原來一早就在這兒，老頭子是在耍我給你看呢！你這個外面抱回來的，憑什麼占著位置，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的！！」
邊說話邊還朝著白冉直衝過來，張牙舞爪的，白冉沒想到還會遇到這招，愣了愣。
白母撲到眼前時，周圍一片混亂，白冉腿腳完好，心下一跳，一個側身，白母頓時撲倒在地。
「好啊，你還敢讓我摔倒！我今天不……」白母爬起來邊罵，邊上前來要抓白冉，已經是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就要拿白冉出氣了。
白冉整個腦子都轉不過來，這隨時都能動手的德行，是豪門貴婦？？？
作者到底寫的主角人群是什麼人啊！！
一時間雞飛狗跳，下人舉手無措，白老爺子咳嗽，白冉和白母滿大廳你追我躲。
「你別過來了，你這樣我真的動手了，對我們兩個都不好。」白冉躲避得累。
「你動手啊，你都在後面看了，你……」
「夠了！！」老爺子杵拐杖大聲叫道。
白母一點不放過白冉，繼續追，白冉心頭窩火，一退再退，退到牆角上，眼看白母要到身前了，白冉終於忍無可忍，準備抬腳想踹走這個瘋女人，然而腳還沒動。
砰——
一聲入肉的悶響驚人。
白冉眼前的白母「啊——」的倒下去。
「翻了天了！我今天不教訓下你，你就不知道白家的是誰在當家！！」
「啊啊啊，老頭子你瘋了，啊，快把他拉開啊——」
「啊啊啊啊——」呼喊聲慘烈。
白冉瞪大眼看著眼前這一切，太太魔幻了。
老爺子……他，他輪著拐杖打的白母滿地打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