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矚目
陽光下, 白冉安靜站著, 一個姿勢能保持數十分鐘靜止不動, 連帶表情都不變一下。
額角曬出細汗, 陽光能幫助展示綉面的華美, 同時也容易曬暈妝，不過這些問題, 秀前小林和她都考慮到了。
白冉戴了一頂白色面紗，額角全被刺繡巧妙地遮擋住，刺繡延展, 影影綽綽再遮蓋掉部分眼眉，淡化了模特五官, 讓觀眾的視線更集中在華服上。
她又再次成了萬眾矚目的衣架子。
這種久違的感覺還不錯, 甚至讓白冉隱隱興奮。
一旦站定，觀眾的品評慢慢也能聽清了。
「天啊，裙子上鳳凰嘴裡銜著的是什麼，水晶？」
「！！怎麼可能用水晶, 這種衣服肯定是用紅寶石啊。」
「我的媽這得多少錢啊，滿裙面的刺繡，而且絲線反光真漂亮啊, 真絲的吧, 嗚嗚嗚，這種裙子我一輩子也只能看看了。」
「啊啊啊小姐姐身材好好、皮膚好白啊, 她的腰也好細啊, 我覺得我一手就能攬住嚶, 都是女人，差別為什麼如此巨大！我酸了！！」
「讓讓讓，我要拍照發朋友圈，讓我多拍兩張。」
「我也想知道這裙子賣多少啊，開始只是說天價華服，這個天價得多貴啊？！」
「官網更新出來了，一千萬。還有刺繡的講解，據說過兩天會出一個細節圖解說，方便想要定製的土豪們參考。」
「卧槽！卧槽！！買不起那我趕緊多看幾眼吧！！！」
「啊啊啊啊這全是手工刺繡的啊，我要昏過去了，神仙姐姐和神仙小裙子~~」
《浣紗》和《VOGO》的攝像師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飽受摧殘，還好白冉非常的專業，幾乎動作保持得一動不動，就算要換姿勢，也是極其緩慢的，除了最初的那個轉裙子的動態，後面怎麼拍，基本都不會糊。
《浣紗》周主編問：「拍得到好的嗎？」
自家攝像師心累：「人太多了，我盡量。」
不遠處的《VOGO》孔主編脫口的問題一模一樣：「能不能選到好角度？」
「前面幾張可以用，看她怎麼變姿勢，我再拍兩張。」
「她背面轉過來了嗎？剛剛轉裙子的時候，我怎麼感覺背面還有玄機呢？！」
「主編你稍安勿躁，如果真有特別的地方，會展示的。」
白冉聽見好笑，心裡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
不多時，一位攝像師抱著相機走了出來，有工作人員拿著三腳架追隨。
攝像師在內場保安圍著的，空蕩無人的隔離帶站定，開始盡情地自由拍攝。
《浣紗》和《VOGO》的攝像師看見，瞬間羨慕了。
緊跟其後走出來一位戴墨鏡的女性，姿態優雅，兩家雜誌社近乎在同一時間認了出來，是《佳人》雜誌的鄒主編！！那豈不是……
果不其然，鄒心指著模特和攝像師說著什麼，聽完建議，攝像師才開始拍照。
這是《佳人》雜誌的攝像師啊！
兩家雜誌社的主編：「……」
鄒心對攝像師說完話，想到什麼，一回頭就與兩位主編撞個對臉。
鄒心摘下墨鏡，表示尊重，對想要行動的兩位主編言笑晏晏提醒道：「兩位不用再費勁兒和清醒森林商議，就在剛才，我把獨家雜誌採訪權談下來了，沒辦法，誰讓我們快了一步呢~哈哈哈~~」
《浣紗》周主編：「……」
《VOGO》孔主編：「……」
鄒心說完再將墨鏡戴好，雙手抱胸，得意洋洋將白冉望著。
透過這身衣服，她彷彿能愉悅的看到下個月的雜誌銷售額將會有多高。
白冉眼睫低垂，外圍暗潮洶湧，不過都和她關係不大，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才這樣想著，余光中一襲粉色禮服不斷出現。
那人伸長了脖子激動探看，要不是保安攔著，她就該衝進來了。
白冉抬眼，下一剎那，和白燦燦撞個四目相對。
白冉平靜。
白燦燦慌張。
白冉淡定。白燦燦心神不寧。
人群中對方不斷搖頭，嘴唇蠕動。
白冉聽不到白燦燦在說什麼，但是能從她唇形看出來，她在重複說「不會」兩個字。
白燦燦在說服自己，清醒森林的秀不會比甜夢的秀場更有分量，至少在時尚界來說，不會的，甜夢的秀才是大咖雲集，獨攬風|騷。
只是隨著周圍的討論聲逐漸熱烈，白燦燦越自我說服的同時，就越覺得是虛假的自我安慰。
身後有個聲音忽嘆道：「白總監，你來了。」
白燦燦退後一步，撞到了誰，轉頭一看，竟是甜夢的秀導。
「你怎麼在這裡？」她驚訝。
秀導笑容苦澀，往不遠處看去，白燦燦跟著她目光，看到了原本該在甜夢秀場的三大雜誌主編……
秀導疲憊道：「跟著鄒主編出來的，然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去。
清醒森林的秀創意十足，噱頭吊足胃口，讓她全程目不轉睛，同時也心情複雜。
白燦燦想到什麼，臉色再白一層，喃喃自語道：「不不不，他們這個只是吸引人的眼球，甜夢的秀才是時尚界的巨頭，我們都是真金白銀砸的，他們只是取巧……」
一直在前期策劃中沉默的秀導，此刻終於忍不住開口糾正：「刺繡不是取巧，都是一針一線手工縫製的。」
以她多年的眼光，這件禮服上的刺繡都是老師傅繡的精品，不說綉幅範圍這麼大，單論針法，她就看出來十餘種特殊的手工工藝，用在動物上依次表現其毛髮、光澤、顏色，皆是恰到好處，另圖案活靈活現。
「怎麼可能？！」白燦燦不信，「手工刺繡耗時長，而且他們籌備的時間倉促，說是機繡三天我還信，怎麼會是手工。對了，對了！」
白燦燦一把抓住秀導的手腕，彷彿溺水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睜大眼道：「不是說他們資金短缺嗎，這件衣服一看就要幾百萬的成本，不會的，他們做不出來啊！」
「如果真的像是報道和他們官網上說的那麼好，不可能的，肯定是有水分在裡面，對對，報道肯定有造假！」
秀導安靜回視，並沒有被白燦燦的邏輯說服。
白燦燦等了片刻，秀導聽完神色不變，也沒回應，她的心直直下沉。
「你怎麼不說話了？」白燦燦問。
秀導嘆氣。
「你說話呀！我說的不對嗎？！」
秀導被白燦燦拽的有點疼了，皺眉：「如果是別家，白總監你說得對，但是是顧少，那就不對了。」
「什麼意思？啊？！什麼意思！！」
白燦燦著急，手下沒輕沒重搖秀導，弄疼了她。
秀導忍耐著，將白燦燦的手從自己手腕上大力掰下來，退後半步正色道：「總監回白家時間還短，不知道豪門顧家的一些事兒，顧少不是現在顧夫人生的，他是前一個顧夫人的兒子，而那位，姓林。」
白燦燦不解困惑。
既然已經說了，秀導也不再隱瞞什麼，直言道：「行內有句老話，江南林氏，專攻刺繡。如果是別人來做這件衣服，或許成本有那麼高，但是顧少來做，成本絕對能控制住，何況這裙子並不是一體的綉工，是多幅刺繡堆疊上去的，也就是說……」
「什麼？」白燦燦臉色煞白。
秀導垂目：「也就是說，他們用的綉品可能並不是現繡的，也不是近期生產的。而若是老式的收藏品，華國自建國以來物件翻漲了多少倍你想過嗎？不說遠了，哪怕用十年前的綉品，同等的精良綉工，在成本的控制上，要是林氏掏老本發狠，控制在百萬以下都是有可能的。」
「而全國沒有世家比林氏更有資格評論綉品，他們的做工要是有水分，那其他的綉品，就更不值一提了。」
白燦燦嘴唇蠕動：「你、你是什麼意思？」
秀導吐口氣，縱然艱難，也不得不承認道：「這件禮服工藝精湛，所有對它的報道，也是當之無愧的。」
白燦燦身體一軟，往後退了一步，睜著大眼不斷搖頭。
秀導說完的那刻，甜夢的發布會正式結束，秀場的大門洞開，人流湧出。
白燦燦就站在展示台下，和秀導一起，眼睜睜的看著她們邀請的豪門名流、VIP客戶乃至請的走秀名模，出了甜夢的秀場，都往這邊涌了過來。
每一個人都是懷揣著探究神色走近，而看到衣服的那刻，無一不被震撼，無一不隨之發出嘖嘖稱奇的讚賞聲……
她不明白，明明她才是按照時尚圈標準置辦的秀，怎麼會讓清醒森林搶了風頭。
在這種人流不斷的加入圍觀下。
白燦燦茫然的同時，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
謝老師指揮白冉往回走了，白冉每走一步，身後已經密集的人群不斷前涌，都希望再看幾眼。
太久沒有久站，身體有些累，縱然受過傷的那隻腿不疼，但全身也感覺乏得很。
白冉知道自己的點子成功了。
這件禮服今天可以稱得上大獲全勝。
不過白燦燦不知道的是，白冉想出這個點子的時候，就沒有再想過和她爭什麼。
原因無二，兩家秀的方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白燦燦主打的針對的是時尚圈，請的不是名流就是超模，還有業界內最享盛譽的三大雜誌周刊。
而清醒森林通知網媒、傳統媒體的那刻，他們針對的，就是整個華國，吸引的，是人們對奢侈品的好奇心。
這個點子其實可以用兩個字概括，炫富。
不是每個人都對時尚有概念，也不是每個人都對衣服有興趣，但是每個人生活都離不開衣食住行，離不開錢，對財富，人們倒是具有天生的窺探心和好奇心。
所以一旦造成轟動，引起大眾的關注。
這件衣服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成功了。
清醒森林和這件衣服密不可分，也會進入大眾視線內。
讓大眾知道這個品牌，打響知名度。
他們就已經賺了。
不管花錢多花錢少，一場秀舉辦最簡單的目的，不過是廣而告之，對品牌進行宣傳。
拋開時尚圈來說，他們已經做到了，而今天之後能火到什麼地步，話題會有多少，白冉將很期待。
*
手術室的燈熄滅，一直站在門口的白浩動了。
手術室門打開，醫生病床被推出，醫生緊跟著走出來。
白浩連忙迎上前詢問。
醫生摘下口罩，笑著寬慰道：「手術非常成功，不用擔心。」
白浩點頭，定了定神，問了另一個關鍵的問題：「手術什麼時候能恢復好呢？」
醫生想了想：「看情況，不過小手術的話……」
「最多一周就能出院。」
醫生給出答覆。
白浩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