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雲涌
白冉真是用了全身的勁兒把顧西祠拽著，嘴裡的稱呼一路從「顧大哥」「大哥」「哥！」越叫越不要臉！
顧西祠看著不算健碩, 甚至可以說拋開那冷臉色還挺清俊的, 白冉硬是拽不動。
白冉幾乎就要掛在顧西祠身上了。
「別別別上去了, 我上次也就是聽牆角,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在乎的, 真的, 我早就想擺脫黎峰了~」
「你們要是在公司打起來像是什麼樣子，哥, 你好歹是顧家的長子，你總是要點面子吧，明天上班去滿臉帶著淤青下屬怎麼看你？」
好壞歹話, 說了一籮筐。
最後讓顧西祠停下腳步的是白冉抵在電梯門口的, 擋著門合攏的腳, 一隻紅色的女士鞋，踩在電梯開關門的當口, 正正好擋著電梯每一次合攏。
他們還在一樓沒上去。
顧西祠生氣：「你這是不想要你腳了嗎？」
「我想啊, 但是我不能讓你上去啊！」白冉腦子轉的飛快, 「看, 我對你的關心比自己的腳還重要, 有沒有很感動？」
「……」
感動個鬼！
兩相僵持下, 白冉乾脆一個回身, 整個靠在電梯開關的門口, 哄勸道：「走罷, 顧大哥, 大哥，求你了，我想吃麻辣小龍蝦了~」
說完這句，白冉的肚子非常的配合，叫了起來。
……
上車的時候白冉還在揉額頭，坐上副駕，把車頂上的小鏡子掰下來自己照著看，額頭紅了一片，比她扔包打白燦燦那一下還重，這是，顧西祠敲得爆栗。
顧西祠發動車子，餘光瞥過來，在白冉通紅的額頭上頓了頓目光，又平視前方開車。
剛才在電梯門口顧西祠讓白冉起開身，她也是鐵了心要把顧西祠從電梯里給挪出來。
開玩笑，明天她還要來公司呢，真打起來，要是白燦燦再幫她宣揚兩句今晚說的那話，不知道的員工得傳成什麼樣子！
離開的時候雖然各個分區人不多了，但是總有一兩個在電腦前加班的吶！
如是這般，顧西祠說了幾次見她不聽，直接上手握白冉手臂，給拽了出來，也沒上去打成黎峰，回手敲了白冉一個爆栗教訓她。
車子發動開走了，白冉看著辦公樓消失在後視鏡中，才敢嘟囔著抱怨：「你這下手也太重了！」手還放額頭上揉著。
顧西祠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白冉：「自己討的，卡在電梯口像什麼話，真要萬一出點問題，你這才養好的腿還要不要了！」
白冉挽起裙子的半袖，胳膊上也是一塊紅的，嘖，顧西祠這手勁兒該多大。
「你皮膚怎麼這麼嫩氣，我沒用什麼勁兒。」
顧西祠餘光看到，皺眉。
白冉湊到顧西祠面前，指了指額頭，又指了指手臂：「什麼叫沒用很大的力氣，看看，都是紅果果的證據！」
說完這句，白冉奇怪：「我看你也不像是很健壯的樣子啊，我居然一點也推不開。」
這話逗笑了顧西祠，男人咧開個意味莫名的笑容，唇角上挑：「就你那點兒貓樣的力氣，能推開誰？」
白冉不服了：「你不是說我還在打白燦燦嗎，我前面一下就把黎峰都給推……」
剛說一個名字，白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這茬剛剛好好的被自己帶過去了，怎麼自己又還提了！不長記性啊！！
果然，顧西祠才多雲轉晴的臉，瞬間又是漫天烏雲。
車內靜默須臾，白冉怕了，雙手合十舉到臉上，閉眼道：「哥，你就是我親哥，能別提黎峰這個事兒了嗎？他和白燦燦走在一起簡直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你看他們多合適……」
顧西祠猝不及防發問：「哪裡合適？」
白冉舌頭打一個結，思緒在腦子內飛馳，應急反應堪比快問快答：
「那什麼，你看白燦燦天天叫苦叫累的，這也學不會那個又顧不過來，黎峰就喜歡這種笨笨的、溫柔的女人，我就不是，我，我太吃苦耐勞了。反觀白燦燦多適合他啊，既讓黎峰展示了男性魅力，又給白燦燦空間抒發天性可愛，兩全其美！呵呵，兩全其美啊！」
顧西祠睨白冉一下，視線凍人：「行，你現在說假話都不帶打草稿的了。」
白冉反駁：「不是，我雖然說的快，句句都是實話啊！」
「而且，我和黎峰遲早是要分的嘛，何必阻擋別人去追求幸福美滿的人生呢，對吧？戀人當不成，當朋友也不錯啊。」
這話說完，顧西祠的目光幽幽落在白冉臉上，偏狹長的眼內眼珠黑亮，似要直直看透到白冉心裡去，白冉真是怕了被顧西祠這樣看。
她並不是個善於遮掩和隱瞞的人。
這次顧西祠沒刺她，倒是問了句人話：「以前那麼喜歡的，就算是要分了，你們真能成為朋友嗎？」
聲線如井水裡浸過那般沁涼，白冉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原身殘存的情緒又開始作祟。
顧西祠搖了搖頭，將她看得真真的。
「今天就算了，這事我回頭給白浩說。」
「就算是真有什麼也該藏在心裡，你們婚約還沒解除，哪有他們這樣不要臉的！」
話是正派，也是那個理，但……
白浩那個護妹狂魔知道，回國還不得……
算了算了，白冉頭疼，索性不管了，反正和她關係不大，隨意吧。
開到私房菜門口，跟著顧西祠走進門，菜都是早就點好了的。
一大盤小龍蝦端上來，白冉瞬間什麼都忘了，大快朵頤起來，吃的渾然不顧形象。
店家沒給配飲料，配的是凍過的梅子酒，白冉嘗著香甜，一個勁兒喝。
等從店裡走出來時，一步一晃，臉頰通紅，顯然有些醉了。
顧西祠不忍直視，摻著她：「你平時酒量是多少？」
平時？
白冉想了想，穿來前她喝白的都是沒問題的，原身么……「一、一瓶啤酒？」
「……」顧西祠默默的將她扶牢實了些。
走到門口一個踉蹌，白冉沒穩住，輕呼一聲，死死摟住了眼前人。
兩個人一下子湊的極近，白冉迷迷濛蒙的看過來，一張臉臉頰緋紅，眼眸本就明亮，喝醉了之後更如秋水瀲灧，若有似無的梅子香味從白冉身上發出，顧西祠不由僵住。
白冉定定看一刻眼前男人，顧西祠微眯起眼不動如山任由她打量。
片刻，只見白冉抬起手，拍了拍胸口吐口氣，一字一句慶幸：「還好，沒摔！幸好有你，顧大哥，你就是我哥哥！」
「……」
「我沒你這麼心大的妹妹，走罷！」
「哥，走慢點。」
顧西祠微惱：「……行了，別喊，走了。」
「嗚！走不動，好撐啊，哥，能不能背我啊，我不重。」 半摟著姑娘軟著身體，搖著他手臂道撒嬌。酒勁兒上頭，舌頭捋不直，話開始含混不清。
顧西祠真想再敲一下白冉腦袋，忍了忍，壓低聲耐著性子：「就幾步路，來，走了。」
「不嘛，不。」
你來我拽的，白冉漸漸醉的連道理都講不通了，猛然一個錯手，白冉往後倒，顧西祠一驚，摟住白冉的腰肢，白冉跟沒骨頭一樣，借著力道順勢就滑進了顧西祠的懷裡，整個頭埋在他胸口前。
「……」
顧西祠呼吸一滯，登時亂了節拍。
梅子酒味混合著女人用的淡香水，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撩人心魄。
顧西祠喉頭滑動，深呼吸一口氣，正要動作。
白冉嘟囔著：「有哥哥真好啊！哥！！」
「……」
*
顧西祠完全不知道白冉有那麼多的話，喝了酒的白冉就像是打開了什麼機關，平時在他面前也就笑笑打招呼的同居人，回家路顧西祠開了半程，白冉就叨叨了半程。
「我沒醉！」
「其實今天你別生氣，我真的覺得你上去，要是打了黎峰怪犯不著的，出力不討好，人嘛，又不是打一頓就能悔改的，你說他都那樣幫白燦燦了，意思很明顯了啊，但凡說點什麼，總是幫白燦燦說話，好像我要吃人一般。」
顧西祠：「你喝醉了！」
白冉伸出手指來往虛空中一點：「哦，不過話說回來，男人就是喜歡白燦燦那樣的。」
「……」
白冉：「對了，你的品牌我一直好奇。」
「什麼？」
「海報上的衣服都是你設計的嗎？就是我拍的那三套。」
「是。」
白冉真心實意，以當模特多年眼光讚揚：「真好看啊，以後你的牌子會火的。」
顧西祠此刻也沒多戒備這樣的白冉，自嘲道：「火不火沒想過，先活過今年吧。」
「你為什麼要用華國風元素啊，我看你平時也不是愛好者呢，講真，這種衣服是不是很不好設計？」
開車的男人沒說話，只抿了抿唇。
「顧西祠，你啞巴了？」酒真是壯人膽，白冉清醒的時候還沒叫過反派大名。
顧西祠再度壓了壓額頭跳動的青筋，默了默，平靜道：「我媽的家族以前是做旗袍的，流傳的手藝就是刺繡，不過到她這一輩，隨著旗袍的沒落也衰落了，以前她一直想著怎麼在新潮的衣服上做變式，讓家族再度繁榮……我做清醒森林，也是想探個路，完成她夙願的同時，開闢一種新風格，可以拿到國際上去的。」
白冉點了點頭：「那你媽媽沒少幫你出點子吧？」
「……」男人眼睛暗了暗，「她走很多年了。」
白冉愣住，這話說的太平常、語氣太淡，反而顯得不尋常。
車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發酒瘋的白冉不知怎麼就不開口了，車窗外路燈嶙峋、霓虹炫目。
「顧西祠。」女人聲音低，「那這個品牌對你意義很特殊吧。」
不是問句，只是陳述。
顧西祠敷衍的話在嘴邊，余光中女人看向自己，眼珠濕漉漉的純真，那些話卡了卡，便再沒吐出來。
「嗯。」顧西祠最後道。
*
白冉第二天是從自己床上爬起來的，張阿姨已經給她熬了醒酒湯，但是白冉整個腦袋還是像被打了一悶棍，暈暈乎乎。
人雖然暈乎，但是昨天喝了酒說的話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想著自己抱著顧西祠無賴的喊著哥哥的樣子，白冉都忍不住拍腦門，寧願自己是醉透過去的。
不行，以後除非關在房間里，否則她再也不要沾酒了。
什麼酒會小仙女，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起來晚了，唯一的好處大概是，勤勞的大反派已經上班，不用見著尷尬。
吃過早飯，白冉走路還有些暈，最後是張阿姨開車給送到白氏去的。
第一天處理了最緊急的幾個部門，第二天其他部門又找來了。在小貝的幫助下，白冉有條不紊的一一處理，就是醉酒後腦子發木，效率提不上去。
到中午的飯點，白冉才想到白燦燦和黎峰，一早上都沒見人，問了小貝一句。
昨天鬧成那樣，按白冉對白燦燦的理解，今天好壞話總是該上門說一嘴。
小貝實話：「白總監來公司打了卡就和黎總走了，是出去談什麼項目。」
「項目？白燦燦會什麼項目？」
「說是和春季發布會有關，之前模特一直沒定下來，估計是去模特公司定人了。」
白冉還是覺得不對：「我們不是有固定的合作的模特公司嗎？怎麼會定不了？」
小貝為難，有一說一：「秀導和白總監的意見，不是那麼統一，估計……」
白冉懂了，但還是覺得哪裡沒對。
說話時沒想起來，再處理完一堆事情後腦子一轉，發現奇點，定人不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嗎？難道他們還需要去模特公司現場面試？
下午秀導又來了，纏著白冉要她定服裝配飾，一路折騰到下班時間，可把白冉腦子裡的東西榨乾凈，秀導才離開。
高效轉動了一天，白冉是加班無力了，半死不活的下班。
在門口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白冉詫異接起來：「喂？」
「白小姐，您下班了嗎？」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小林？！
白冉捏著電話，跟著提示走，在側街停車處見著小林秘書。
白冉鬧不懂：「你找我有事嗎？」
小林上前一步，面有難色，平時見白冉的那副不屑通通都消失了。
好半天，小林開口顫抖道：「白小姐，請你幫個忙吧！」
「我對你是不好，但是表哥一直對你不錯的，求、求你了！」
這話一說，淚跟著流了下來。
白冉驚呆，小林雖然看著嬌柔可愛但性格一貫要強，怎麼還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