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比例不夠  他居然!走進了路邊的一家炸雞快餐店!


  快餐店的老闆之前就站在門口殷切張望, 看起來是在等人。埃利克來了,於是,老闆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了起來。


  「再靠近一點, 看不見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了。」


  四人組緊張地推搡了一番,往前挪了挪,努力勾頭往前看, 這才勉強看見, 樂呵呵的老闆在櫃檯後面搬出了一個偌大的空箱子出來。


  箱子放在台上, 發出哐的一聲響。


  正當四人不知道這要做什麼時, 埃利克伸出手,往空箱子里放了一下——


  「哐哐哐咚咚咚!」


  四人的表情統一:=口=!!!


  空箱子被歡快碰撞到一起的冰塊兒瞬間填滿,寒氣四冒。


  「好嘞!今天也麻煩你了呀, 小朋友。」


  老闆還是樂呵呵。


  把平白得來的大箱冰塊搬下去,他稍微忙活了一陣, 再過來時, 手裡拿著一袋東西,彎腰遞給了埃利克……


  「……」


  「……」


  「……哇呀!!!什麼東西掉進我衣領里了!好冰!!!」


  本還在為撞見的驚人一幕獃滯著, 少年們忽然蹦起來, 在那兒手舞足蹈, 試圖摸出順著脖子往背心滑的冰塊。


  然而, 等他們要摸出來的時候,冰塊已經化了, 一時間又是齜牙咧嘴。


  「沒見過跟蹤的人還這麼吵的。」


  把冰塊隨手扔過來的「罪魁禍首」冷眼看過來, 眉毛皺著:「想無視你們都不行, 說吧,想幹嘛?挨揍嗎?」


  被抓包了。


  這也是並不意外的結果啦。


  但,某些人完全沒有被抓包的自覺,反而繼續大聲驚呼:「哇!埃利克!這不是——碳酸飲料和炸雞漢堡嗎!」


  「沒錯。」銀髮少年鬆開飲料吸管,一臉不爽,「有問題?」


  因為太理直氣壯了,所以,就算有問題,也只能說:「……沒問題。」


  埃利克:「嘖。」


  快餐店老闆給他的東西,正是新鮮做出的漢堡,還附加了一杯加了冰塊的飲料。


  這冰塊,還是他自己……做的?

  對旁觀者而言,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


  可沒等細想,跟蹤四人組就在埃利克銳利的目光壓迫下,羞愧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啊,埃利克,我們只是想……」


  「哦,想知道我放學之後都在幹什麼?要往哪裡去?」


  四人啞然。


  要被揍了,肯定馬上就要被暴力的矮個子砰砰地敲腦袋啦——


  咦?

  等一下,居然沒有?


  「這個問題我每天都要聽到好幾遍,簡直煩死了!又沒什麼意思,就這麼好奇么?」


  埃利克估計是被煩透了。


  掃了四個少年一眼,他對上鳴切島綠谷三人都沒有特別關注,唯獨在輪到相對陌生的常暗踏陰時,視線似是微不可見地多停留了片刻。


  「那就這樣。」埃利克面無表情地喝光了碳酸飲料,把還有一層冰的杯子丟掉了:「你們四個,今天姑且允許你們跟著去看一眼吧。」


  四人:「哎?我們是不是聽錯——唔哇!」


  話音未完,身子似是被誰猛地一拽,其後便被急促的風聲所取代。


  所謂雷厲風行莫過於此,少年四人組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再眨巴眼睛往前看,視野中的畫面就陡然變化。


  快餐店偌大的招牌已經不見了。


  原本站在路邊的他們,竟在剎那間來到了某棟高樓的樓頂天台,在這兒能看見的,只有逐漸被晚霞染紅的大半天空。


  「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好快,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埃利克還有這樣的個性?」


  少年們瞠目,又不由得面面相覷。


  可是,縱使他們有百般困惑想問,此刻卻問不出來。


  因為埃利克。


  銀髮少年把他們往樓頂一扔,什麼解釋都沒有,自己便坐在了天台邊緣的護欄上,自顧自吃漢堡,壓根不理人。


  被無視的四人只好繼續面面相覷。


  實在不知道埃利克為什麼要把他們扔到這兒來,四周的環境也沒什麼特別的,啊,真是百思不解……


  「嗯?」


  半晌之後。


  略帶奇怪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你們怎麼還在?」


  少年們:「……」


  「我們還是一頭霧水啊」「埃利克你的個性究竟是什麼呀好奇怪」「對哦來這兒是要幹啥」等等噪音宛如洶湧潮水,一股腦全湧向了埃利克。


  果不其然,埃利克眉頭緊鎖,疑似在爆發與不爆發的界限中央忍耐。


  「這不就是你們想看的地方么?」還好,他忍住了,就是語氣不太和藹。


  「咦?」


  「我每天都回的地方,喏,就是這裡了。」


  「……」


  啊、等等,這句話的意思,少年們需要時間來消化。


  上鳴電氣迅速搭住就近兩人的肩膀,小聲:「埃利克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有點,沒聽懂?」


  切島銳兒郎懵住:「我也沒聽懂啊。」


  綠谷出久莫名陷入混亂:「呃,如果沒猜錯的話……不對,不不不不可能啊?那也太——」


  他們三個靠不住,這個時候,就只有常暗在旁邊震驚地開口了:「難道,你平時,就住在這裡?」


  一語驚人。


  而最驚人的是,這荒謬的猜測,得到了當事人格外平淡的回應。


  埃利克不以為然地點頭:「是啊,沒事的時候,我就在這兒。」


  這裡有哪裡不好嗎?


  位置最高,可以俯視眾景,又安靜,不會被別人打擾。


  他對身處環境毫不講究,連「住」都算不上,只要有地方能待就行了。往天台一坐,他就能閉目養神直到第二日朝陽初升。


  不過,埃利克這麼覺得,卻擋不住跟他腦迴路不合的四人不知想了什麼,彷彿都被魚刺卡了喉嚨,遲遲說不出話,看過來的眼神就跟表情一樣怪異。


  埃利克被他們瞅得頗不自在,眉頭又跳了跳,索性不管了。


  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是鷹?還是什麼品種?」


  常暗踏陰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埃利克問的是他。


  受個性的影響,常暗踏陰生下來腦袋就近似禽類,這在個性的世界十分常見。


  所以,從小到大,並沒有人問過他——你的腦袋是老鷹的頭嗎?

  常暗下意識地道:「呃,應該不……」


  「看著很像啊。」埃利克說。


  他從圍欄上跳下,在難能可貴的好奇心的驅使下走過來。


  正好,一道黑影從少年們腳底攢動著冒出,這就是常暗的個性。


  黑影凝聚成的形狀和常暗本人很像,就像一隻黑鳥。埃利克剛一過來,這道影子就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


  銀髮少年微微睜眼,金眸似乎有些亮。


  「怎麼,想要我摸?這種沒意義的事情我不做——算了,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


  他勉為其難——嗯,摸了摸黑影的腦袋。


  黑影在他手底打了個轉,親近地蹭了一下。


  埃利克:「咦?」


  不管之前的語氣如何冷淡,至少在此時,少年的心情格外的好,這是不知緣故的其餘四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欣悅。


  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覺間上揚,笑了一下。


  有些控制不住個性的常暗臉有些微紅,好在臉色夠黑,看不出來。可等了等,另一方面,見證到這一幕的少年們心中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可是埃利克啊,鎮壓全班不苟言笑的暴力小學生!面對女孩子都兇巴巴的,怎麼會——


  ……怎麼會沒有家人,沒有可去的地方,摸一摸常暗的黑影,就能高興地笑起來呢?


  連最活潑直白的切島同學都覺得心口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更別說快要落淚的綠谷出久了。


  再看跟黑影說話的銀髮少年,他們都覺得他的形象大有不同,好似柔軟了不少。


  埃利克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幾個小鬼擅自臆想了什麼。


  他倒是很認真地跟鳥頭少年探討了一番,對方的腦袋是老鷹還是烏鴉的問題——最後遺憾地確定,是烏鴉不是老鷹。


  帥氣程度頓時銳降。


  埃利克就此失去興趣了。


  「玩夠了吧,快走,不要打擾我。」


  他立馬不耐煩,毫不客氣地把這四個小鬼轟走,隨手丟到了附近的那條街上。


  這只是一個極小的細節,根本不會讓埃利克多在意。以至於隔天,他就忘記了。


  幾乎不變的日常無聊地進行著。


  埃利克照舊完成了與轟焦凍的例行契約,獨自一人走出校門。


  快餐店的老闆抱著空空的箱子,顯然等候多時。


  把力量大材小用的銀髮少年正不滿地說著:「這麼多冰夠你三天用了吧。為什麼非要每天都跟我交換。」


  從店外傳來的動靜,讓早就察覺到、但一直試圖忽視的他終於忽視不下去,重重地擰起了眉。


  「哎呀。」老闆卻是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小朋友,那些是你的同學?他們來找你了喲。」


  「什麼——」


  「埃——利——克~」


  數道呼喊聲匯在一起,顯得精神十足。


  上鳴電氣等人又跟上來了。


  但這一次,不止是昨天的那四個。


  「跟蹤」埃利克的人數倍增到了全班總人數的一半,到了明天,可能全班都要來了。


  「現在還早~我們一起去玩呀!」


  「要不要去我家?我家大人今天不在家,就是晚飯……嗯,可能得煮泡麵?」


  「不嫌棄的話,其實我正在練習做甜點……」


  吵吵嚷嚷,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不管是熱情還是內斂,都透露出了同種的情緒。


  埃利克:「……」


  「熱熱鬧鬧的,這就是年輕人的活力啊。」老闆感慨。「小朋友,這樣就好了,你也不是總是一個人嘛。」


  「……好才怪了!」


  「唔?」


  「咦?」


  代表驚訝的聲音同一時間從兩人口中發出。


  彷彿有烈風襲來,已將被摧毀的冰山碎屑轟然吹散,向四方洶湧鋪散。


  位於幾乎相同層次的強者,是可以產生默契般的感應的。


  就像埃利克在第一時間駐足轉頭一樣,馬路對面,穿著很……很土的黃色超人套裝的男人也倏然看來,眼中似有激烈的電花閃過。


  不知情的汽車從路中莽撞駛過,如若再開快一點點,便有可能被牽連得凍結。


  所幸他們氣勢陡然攀升的對視只有短短一瞬,且沒有真正意義上地發生碰撞摩擦。


  但,縱使如此。


  「你……」


  銀髮少年的手裡,不知何時已經沒有那塊影響他形象的蛋糕了。


  他初時難掩錯愕,但在憑直覺覺察到異樣之後,便覺激動的分子在血液及全身骨骼中流竄,激起一片戰慄。


  而他暫時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是本能——落入了全是無聊弱者的大環境,結果忽然之間發現了能夠看得上眼的「路人」,所以按捺不住情緒也是非常正常的。


  「來對了啊,今天。」


  埃利克已經把蛋糕甜點什麼的全都忘完了。


  少年的金眸極亮,仿若真有耀眼星辰在眼中點綴。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下的地面微不可見地呈現出龜裂網紋,可見泄漏且無形的勁道正是隨著這一踏傳入不知多深的地下。


  居然急切到沒能控制好力度,對埃利克來說,已經可以算是頗大的失誤了。


  唔,沒關係吧?既然可以理解的話,稍微激動一下,也沒什麼關係。


  畢竟——


  「來比一場吧!」


  被火焰點燃的躍躍欲試的神色,彷彿第一次浮現在這待人冷漠的銀髮少年臉上。


  此番情景,要是被認識埃利克的人們看到,保管他們會大吃一驚,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人。


  他本人甚至都沒有分出多餘心思留意,自己是一下直接躍過了馬路面,站在靠邊的護欄上,或許在身形還是虛影時,就發出了如此激昂的聲音:


  「你能做我的對手,我看出來了!我們誰更強,這個還看不出來,但是,比一場之後就知道了。」


  「喂——」話到一半覺得不妥,埃利克兀自蹙眉,極其少見地覺得這麼稱呼與自己難分勝負的對手不太好。


  他並不吝嗇對「對手」的尊重。


  「我的名字是埃利克,嗯,全世界最強的男人。」


  全世界最強的男人將因自己華麗一躍而響起的驚呼忽略得乾乾淨淨,嘴角揚起的笑毫無過分的得意,唯有發自內心的絕對自信:「在你出現之前,我非常肯定,你現在出現了,我——也還是這麼認為!」


  「…………」


  被陌生人徑直殺到面前的男人沒有說話。


  埃利克不著急,也不擔心。


  此時的他胸中如有烈火燎燒,將之前凝固的冰全都融化掉。


  有什麼好擔心的,根本無需多言,他明白!


  這個偶遇的「對手」必然和他有著同樣的感觸。


  無意之間與似是勢均力敵的強者相遇,就算不至於立刻惺惺相惜,也會燃起對抗之心!


  肯定會,當然會是這個結果。


  埃利克無比確定。


  原因也不必細說,只要看到這個「對手」與他相似的眼神就可以了。


  看吧!相似的碰撞,在瞳孔中燃燒的火光,找到能夠一較高下的對手的鋒利銳芒,還有那——


  「……」


  「……嗯?」


  又不知如何。


  難得冰川在高溫下消融一次,竟這麼快,又重新迎來猝然撲面的寒風,刮來風雪無數。


  銀髮少年原本可堪「熱情」的面龐,就這般突兀地重新凝固了起來,表情也轉為古怪。


  緩緩地,緩緩地。


  他的嘴角扯出了一道僵硬的弧度。


  「這是個什麼眼神?!」


  從激動到冷靜再到生氣,切換如此迅速,全因埃利克偶然撞見的這個實力暫且不明的路人。


  不久前的對視期間,男人的凌厲目光,就像是埃利克晃眼看錯了——開玩笑吧,怎麼可能!


  此人現在正以沒有半點情緒起伏的木然眼神盯著銀髮少年看。


  猶如接天浪潮蔽日高峰的驚人氣勢消散得宛如風吹羽毛,半點痕迹都沒留下。而這品味獨特——將土黃色指腹和紅色手套混搭得更為扎眼的光頭男人,整個人的畫風都退化了!


  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的光頭錚亮錚亮,如同一顆光滑圓潤的雞蛋。


  ……這樣一來。


  毫無神采可言的吊眼與之搭配,更為完美。


  表情和眼神都木得讓人一看就生氣的光頭披風男:「?」


  光頭男此番再跟埃利克對視,情形就跟此前大不相同了。


  「沒事吧小朋友,在說什麼奇怪的話,該回家了吧,快走吧快走吧,早點回家。」光頭男態度敷衍地說了這幾句,就想把埃利克打發走。


  「……」


  果不其然,埃利克一聽,心頭原本還在可控範圍內的不爽立即升級。


  他表情不善道:「只是比試而已,又沒打算怎麼樣,難道你這傢伙連比試都不敢接受?」


  如果對方真是膽小鬼不想接受,埃利克當然不會勉強,一句話不合,他扭頭就會走。


  可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他對氣息的變化尤為敏銳,更別說是在瞬間吸引他注意的對象所呈現的細微轉變。


  在那一刻,並非只有靈魂被束縛在弱小軀殼中的男人燃起了「戰意」,另一個人亦如是。


  埃利克仍舊無法說清,驅使自己毫不猶豫迎上的那份衝動究竟由何等情感組成。


  只覺沉重,來源深遠,更兼籠罩讓人雙眼分辨不清的迷霧。


  用比本能更直白些的話語來大致概括:


  「他」好像一直期待著一場最純粹不過的比試。


  任何無關的雜質都不被允許加入,「他」期待的,就是一個……對手?

  怎麼回事。


  蒼白的電光陡然劃破黑暗,將忽然又混亂起來的過去與現在阻隔。


  某些破損不堪的畫面比電光還要迅速,在微微變色的少年腦中飛掠而過,留下的訊息有,卻稀少得可憐。


  縱使再是艱難捕獲到的殘影,跟現實混淆到一塊兒去,也會如同墜入清水中的墨汁一般,蕩漾出一層層晃動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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