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比例不夠 「再靠近一點, 看不見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了。」
四人組緊張地推搡了一番,往前挪了挪,努力勾頭往前看, 這才勉強看見,樂呵呵的老闆在櫃檯後面搬出了一個偌大的空箱子出來。
箱子放在台上, 發出哐的一聲響。
正當四人不知道這要做什麼時, 埃利克伸出手,往空箱子里放了一下——
「哐哐哐咚咚咚!」
四人的表情統一:=口=!!!
空箱子被歡快碰撞到一起的冰塊兒瞬間填滿, 寒氣四冒。
「好嘞!今天也麻煩你了呀, 小朋友。」
老闆還是樂呵呵。
把平白得來的大箱冰塊搬下去, 他稍微忙活了一陣, 再過來時,手裡拿著一袋東西,彎腰遞給了埃利克……
「……」
「……」
「……哇呀!!!什麼東西掉進我衣領里了!好冰!!!」
本還在為撞見的驚人一幕獃滯著, 少年們忽然蹦起來, 在那兒手舞足蹈,試圖摸出順著脖子往背心滑的冰塊。
然而, 等他們要摸出來的時候,冰塊已經化了,一時間又是齜牙咧嘴。
「沒見過跟蹤的人還這麼吵的。」
把冰塊隨手扔過來的「罪魁禍首」冷眼看過來, 眉毛皺著:「想無視你們都不行,說吧, 想幹嘛?挨揍嗎?」
被抓包了。
這也是並不意外的結果啦。
但, 某些人完全沒有被抓包的自覺, 反而繼續大聲驚呼:「哇!埃利克!這不是——碳酸飲料和炸雞漢堡嗎!」
「沒錯。」銀髮少年鬆開飲料吸管,一臉不爽,「有問題?」
因為太理直氣壯了,所以,就算有問題,也只能說:「……沒問題。」
埃利克:「嘖。」
快餐店老闆給他的東西,正是新鮮做出的漢堡,還附加了一杯加了冰塊的飲料。
這冰塊,還是他自己……做的?
對旁觀者而言,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
可沒等細想,跟蹤四人組就在埃利克銳利的目光壓迫下,羞愧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啊,埃利克,我們只是想……」
「哦,想知道我放學之後都在幹什麼?要往哪裡去?」
四人啞然。
要被揍了,肯定馬上就要被暴力的矮個子砰砰地敲腦袋啦——
咦?
等一下,居然沒有?
「這個問題我每天都要聽到好幾遍,簡直煩死了!又沒什麼意思,就這麼好奇么?」
埃利克估計是被煩透了。
掃了四個少年一眼,他對上鳴切島綠谷三人都沒有特別關注,唯獨在輪到相對陌生的常暗踏陰時,視線似是微不可見地多停留了片刻。
「那就這樣。」埃利克面無表情地喝光了碳酸飲料,把還有一層冰的杯子丟掉了:「你們四個,今天姑且允許你們跟著去看一眼吧。」
四人:「哎?我們是不是聽錯——唔哇!」
話音未完,身子似是被誰猛地一拽,其後便被急促的風聲所取代。
所謂雷厲風行莫過於此,少年四人組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再眨巴眼睛往前看,視野中的畫面就陡然變化。
快餐店偌大的招牌已經不見了。
原本站在路邊的他們,竟在剎那間來到了某棟高樓的樓頂天台,在這兒能看見的,只有逐漸被晚霞染紅的大半天空。
「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好快,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埃利克還有這樣的個性?」
少年們瞠目,又不由得面面相覷。
可是,縱使他們有百般困惑想問,此刻卻問不出來。
因為埃利克。
銀髮少年把他們往樓頂一扔,什麼解釋都沒有,自己便坐在了天台邊緣的護欄上,自顧自吃漢堡,壓根不理人。
被無視的四人只好繼續面面相覷。
實在不知道埃利克為什麼要把他們扔到這兒來,四周的環境也沒什麼特別的,啊,真是百思不解……
「嗯?」
半晌之後。
略帶奇怪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你們怎麼還在?」
少年們:「……」
「我們還是一頭霧水啊」「埃利克你的個性究竟是什麼呀好奇怪」「對哦來這兒是要幹啥」等等噪音宛如洶湧潮水,一股腦全湧向了埃利克。
果不其然,埃利克眉頭緊鎖,疑似在爆發與不爆發的界限中央忍耐。
「這不就是你們想看的地方么?」還好,他忍住了,就是語氣不太和藹。
「咦?」
「我每天都回的地方,喏,就是這裡了。」
「……」
啊、等等,這句話的意思,少年們需要時間來消化。
上鳴電氣迅速搭住就近兩人的肩膀,小聲:「埃利克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有點,沒聽懂?」
切島銳兒郎懵住:「我也沒聽懂啊。」
綠谷出久莫名陷入混亂:「呃,如果沒猜錯的話……不對,不不不不可能啊?那也太——」
他們三個靠不住,這個時候,就只有常暗在旁邊震驚地開口了:「難道,你平時,就住在這裡?」
一語驚人。
而最驚人的是,這荒謬的猜測,得到了當事人格外平淡的回應。
埃利克不以為然地點頭:「是啊,沒事的時候,我就在這兒。」
這裡有哪裡不好嗎?
位置最高,可以俯視眾景,又安靜,不會被別人打擾。
他對身處環境毫不講究,連「住」都算不上,只要有地方能待就行了。往天台一坐,他就能閉目養神直到第二日朝陽初升。
不過,埃利克這麼覺得,卻擋不住跟他腦迴路不合的四人不知想了什麼,彷彿都被魚刺卡了喉嚨,遲遲說不出話,看過來的眼神就跟表情一樣怪異。
埃利克被他們瞅得頗不自在,眉頭又跳了跳,索性不管了。
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是鷹?還是什麼品種?」
常暗踏陰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埃利克問的是他。
受個性的影響,常暗踏陰生下來腦袋就近似禽類,這在個性的世界十分常見。
所以,從小到大,並沒有人問過他——你的腦袋是老鷹的頭嗎?
常暗下意識地道:「呃,應該不……」
「看著很像啊。」埃利克說。
他從圍欄上跳下,在難能可貴的好奇心的驅使下走過來。
正好,一道黑影從少年們腳底攢動著冒出,這就是常暗的個性。
黑影凝聚成的形狀和常暗本人很像,就像一隻黑鳥。埃利克剛一過來,這道影子就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
銀髮少年微微睜眼,金眸似乎有些亮。
「怎麼,想要我摸?這種沒意義的事情我不做——算了,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
他勉為其難——嗯,摸了摸黑影的腦袋。
黑影在他手底打了個轉,親近地蹭了一下。
埃利克:「咦?」
不管之前的語氣如何冷淡,至少在此時,少年的心情格外的好,這是不知緣故的其餘四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欣悅。
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覺間上揚,笑了一下。
有些控制不住個性的常暗臉有些微紅,好在臉色夠黑,看不出來。可等了等,另一方面,見證到這一幕的少年們心中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可是埃利克啊,鎮壓全班不苟言笑的暴力小學生!面對女孩子都兇巴巴的,怎麼會——
……怎麼會沒有家人,沒有可去的地方,摸一摸常暗的黑影,就能高興地笑起來呢?
連最活潑直白的切島同學都覺得心口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更別說快要落淚的綠谷出久了。
再看跟黑影說話的銀髮少年,他們都覺得他的形象大有不同,好似柔軟了不少。
埃利克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幾個小鬼擅自臆想了什麼。
他倒是很認真地跟鳥頭少年探討了一番,對方的腦袋是老鷹還是烏鴉的問題——最後遺憾地確定,是烏鴉不是老鷹。
帥氣程度頓時銳降。
埃利克就此失去興趣了。
「玩夠了吧,快走,不要打擾我。」
他立馬不耐煩,毫不客氣地把這四個小鬼轟走,隨手丟到了附近的那條街上。
這只是一個極小的細節,根本不會讓埃利克多在意。以至於隔天,他就忘記了。
幾乎不變的日常無聊地進行著。
埃利克照舊完成了與轟焦凍的例行契約,獨自一人走出校門。
快餐店的老闆抱著空空的箱子,顯然等候多時。
把力量大材小用的銀髮少年正不滿地說著:「這麼多冰夠你三天用了吧。為什麼非要每天都跟我交換。」
從店外傳來的動靜,讓早就察覺到、但一直試圖忽視的他終於忽視不下去,重重地擰起了眉。
「哎呀。」老闆卻是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小朋友,那些是你的同學?他們來找你了喲。」
「什麼——」
「埃——利——克~」
數道呼喊聲匯在一起,顯得精神十足。
上鳴電氣等人又跟上來了。
但這一次,不止是昨天的那四個。
「跟蹤」埃利克的人數倍增到了全班總人數的一半,到了明天,可能全班都要來了。
「現在還早~我們一起去玩呀!」
「要不要去我家?我家大人今天不在家,就是晚飯……嗯,可能得煮泡麵?」
「不嫌棄的話,其實我正在練習做甜點……」
吵吵嚷嚷,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不管是熱情還是內斂,都透露出了同種的情緒。
埃利克:「……」
「熱熱鬧鬧的,這就是年輕人的活力啊。」老闆感慨。「小朋友,這樣就好了,你也不是總是一個人嘛。」
「……好才怪了!」
同在一個班的其他人,除了個別耿耿於懷的存在,別的人少有在意。可就是這些不被他注意的傢伙,也和臭久一樣,實力忽然間得到大幅的飛躍。
或許都不是「忽然間」發生的事兒。
只是他自己,從來不去關注。
驚訝,憤怒,還有一種屈辱的不敢置信。
「小勝,放學以後,大家都到訓練場去集合了,你……」
「滾!」
「那個啥爆豪,你不要再鬧彆扭啦,打不過埃利克就打不過嘛,反正我們加起來堆一起都打不過他,心平氣和——」
「那個混蛋小鬼……跟我提他你想死嗎!」
不聽勸,不講道理,反正爆豪勝己拒絕跟看不順眼的笨蛋們為伍。
他每日氣洶洶地提著包跨出校門,每一步都像是自帶火花,搭配上吊起后越加兇狠的眼角,活脫脫的一個校霸——外表限定。
看起來爆豪勝己是真的對撇開自己「共同進步」的同班同學不屑一顧。
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可是,壓在不爽和怒氣之下的些微異樣,就證明了,爆豪勝己不是不在意,而是相當介意。
埃利克就是他最介意的那個可惡小鬼。
他們最早碰上面,是在淤泥事件的現場。
很不幸,那個被挾持的倒霉少年正是爆豪勝己,而被禁止對外傳播的將淤泥清除的神秘人,便是埃利克。
就事實而言,爆豪勝己是被埃利克救下的。
可對於彷彿全身都是由寫滿高傲的骨頭架起的少年來說,被人救——不管是誰——都會讓他如鯁在喉,需要緩上一陣才能接受。
以這一點為基礎。
被討厭的傢伙救——這就不是緩不緩的問題了。
銀髮少年埃利克偏偏是個比爆豪勝己還要傲慢的傢伙。
他只在入學測試時被黃色炸毛少年張口一句「矮子」氣了一下,之後見面無數次,哪怕次次都得到炸毛少年的兇惡挑釁……
一次都沒理。
權當做眼前沒有炸毛少年這個人,埃利克無視起人來,便如此泰然自若,半點猶豫擔憂都不可能有。
他當然不會有這些毫無意義的情緒了。
爆豪勝己是性子暴躁,動不動就發火,可這不意味著他頭腦簡單。
只要稍微細細觀察下來就知道了。
埃利克,這個傢伙……
——他根本就不可能將人放在心上。
不僅是爆豪勝己,A班的其他人,還是老師,甚至是歐爾邁特……所謂囂張,全都建立在這一前提之上。
暴躁的少年敏銳地觀察到的這一點,其實只是當時的情況。
銀髮少年眼瞳深處的千里冰川被他發現了,被那道視線所籠罩時,更會有一剎那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由心而生。
爆豪勝己由此而感到萬分氣惱,絕不承認自己竟然會如此狼狽。
他也就斷然判定,對方就是這麼一個討厭的小鬼,才不管後面這小鬼跟班裡其他人混到一起后,是否發生了改變。
那些傢伙愛混一起,管他什麼事!
就像小鬼過家家,純屬浪費時間,哧,真是笑死人了!
中午和下午課後的特訓爆豪勝己從來沒有去過,不過,課程要求的實戰訓練所有人都在參加,如果有心去認真觀看,他也能看出點什麼。
可爆豪勝己依然沒有。
他會關注的還是只有少得可憐的那一兩個人,其中,最討厭的埃利克是滿心憤懣,不得不關注。
全班一起攻擊埃利克——被埃利克打倒——屢戰屢敗再接再厲,這已經成為了一年A班的日常。
一般這時候爆豪勝己就不會被略過了,因為打倒他們全員,對埃利克來說非常簡單,不用特意去看誰是誰。
可是,這也算另一種「忽略」,甚至比平時的視而不見,更加讓自尊心過於盛烈的少年難以忍受。
又看到了。
又感受到了。
胳膊被掄起,連帶著身體也倒著翻飛起來之時。
後背被踐踏,重重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之時。
攻擊被打斷,行動被看穿,找不到任何破綻,無論做什麼都只會迎來唯一的狼狽結局——越發意識到這一點之時。
目光從各個角度、在各種情況下掃過那張透著散漫的臉,所得到的,都是同樣的「東西」。
「……必須,要打敗這傢伙。一直是這副囂張死人的樣子,也夠了吧!」
「放棄?開什麼玩笑!」
「不把可惡的小鬼狠狠地砸在地上,難道——要我說!根本看不到跟那小鬼之間的差距有多少,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只能認輸嗎?!!」
這是面對班主任隱晦的點醒時,就如火藥般爆炸的少年毫不猶豫給出的答案。
那時他爆發出的情緒彷彿帶著扎人的刺,讓班主任一時都無話可說。
被戳中了心頭痛處,爆豪勝己火氣衝天地走了。
他還沒發現自己已經把埃利克盯死了,想法不知不覺跑偏,正以義無反顧之勢,使勁兒往牛角尖里鑽。
這樣下去顯然不妙。
班裡的同學隱隱察覺到了一點兒,但到底不清楚問題有多嚴重。
班主任相澤消太發現了,但這件事,不能讓他來解決。硬要插手,效果也不會有多好。
解鈴還須繫鈴人。
所以,才會說——
體育祭,是最佳的機會。
經過了前面兩場比賽,氣氛已然燃至頂點,而體育祭的第三場、也是最後一場比賽,屬於常規的內容,但必然更為激烈殘酷。
最後的競爭,是一對一淘汰制的王道對決。
才從騎馬賽晉級的學生一個都跑不掉,都要與既是隊友又是競爭者的平日同學竭力拚斗,勝利的擂台上只能剩餘一人站立。
……其實最後的最後是誰能站著,大家不用猜都知道。
但,也不意外,有人就是不肯認清現實。
此時,第三場比賽已經開始了。
場外的激烈打鬥不停,給參賽人員準備的休息室內,卻不見埃利克的身影。
直到爆豪勝己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發出長長的刺耳聲響,銀髮少年也沒有回來。
「嘖。」
金髮少年的面色隱現晦暗,冷冷地嘖了一聲,便用力拍門而出。
他不需要去找那個可惡小鬼到底在哪兒。
畢竟,走出狹長且黑暗的通道,來到萬眾矚目的比賽場地——眼前大放光明的剎那,他肯定會看到他的對手。
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這一戰,右面一方:爆豪勝己。
左面一方的名字,早已在少年踏入場地之前,赫然以顯眼字體呈現在了大屏幕上,映入千萬人的激動視野。
「值得大家期待的場景出現了!一年生入學測試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在本次體育祭大展身手的絕對新秀,埃利克VS爆豪勝己!!!」
喧嘩歡呼之聲仿若雷鳴炸響,卻由地面傳遍天際。
「我們的爆豪同學已經先一步來到場地中央了,另一邊——咦?埃利克同學還沒有出現嗎?」
埃利克確實還沒出現。
不過,這頗為尷尬的場景並未長久持續。
一臉不耐煩的金髮少年率先抬頭,蠢蠢欲動的戰意順著熾熱的視線,不加掩飾地傳遞過去。
「啰里啰嗦的,想要臨陣脫逃嗎!小鬼!」
「煩死了。」
如果要算,這應當是也就慢了幾分鐘的銀髮少年,第二次主動接他的話。
「要把你揍痛,又不能揍得太過。要把你的腦迴路揍到拐彎,又不能讓你受到打擊留下陰影。」
埃利克雙手環胸,眉頭挑起,論起不耐煩,他比爆炸小子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