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第一次擁抱
石頭不給張大夫猶豫的機會,直接道:“張大夫如果沒有異議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可那張大夫像是惱羞成怒了一般,當下把老臉一板,冷然道:“哼,我不去!說什麽都不去!誰愛去誰去!”說罷,轉身就進了屋子,重重地甩上了房門。
石頭見狀,瞥了一眼眸光瞬間黯淡下去的無憂,心裏一急,連忙到屋前拍門,“張大夫!你開開門,你不能這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怎麽能見死不救?!張大夫!”
沒了石頭在旁邊依靠,早已疲憊不堪的無憂一下跌在了地上。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張大夫家緊閉的房門,剛剛漲起的希望,瞬間被澆滅的一幹二淨。
村民們見張大夫已經回屋,無憂還賴在地上,他們沒有半分的憐惜,反倒趁著此時石頭不在她身邊,繼續將她圍起來,推推搡搡,讓她趕快滾出村子。
石頭聽到這邊的動靜,不能兩邊兼顧,也不再拍門,趕忙上前護在無憂身前,阻止著周圍的人動手動腳,大聲的喊著,希望能喚起他們哪怕一點點的同情之心。
“娘親……”
而此刻的無憂已經聽不見任何的爭議,聽不見村民們對她的中傷,聽不見石頭對她的維護,隻有巨大的悲傷將她吞沒,她終於明白了絕望是有著怎樣深刻的含義。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不肯救她娘親?
娘親還躺在床上,命在旦夕,可是她卻無能為力,沒有人願意幫她……
那是疼她、愛她的娘親……
誰來幫幫她,誰來救救她的娘親!
無憂的內心在拚命的呐喊,可是沒有人回應她,沒有人能幫她……
“哢嚓——轟隆——”
這時一聲炸雷炸響在眾人耳邊,眾人皆被嚇了一跳,像是集體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間停止了吵鬧。
“無憂?這是怎麽回事?”
沉浸在悲傷與絕望裏的無憂,忽然聽見這段時間以來最為熟悉的聲音,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仿似不敢相信一般,聲音輕的幾不可聞:“寒,寒哥哥?”
慕清寒清冷微沉的聲音如一股清流傳進無憂的耳朵裏,流淌到她心裏,洗滌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懟。
詫異地看著她滿臉血跡,慕清寒擔心地問:“是我,你怎麽回事?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聽見他語氣中的焦急與憂心,無憂隻覺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眼眶也跟著一熱,本已經流幹了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就滾落了下來。
“我娘親躺在床上,嘴巴都變成了紫色,還不停的抽搐……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從山上滾下來,沒有人救她,沒有人幫我,沒有人……嗚嗚……寒哥哥,我好怕……”
一見到慕清寒,無憂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腦的全都跑了出來,半分考慮也沒有,嚎啕大哭著一頭紮進了慕清寒的懷裏。
這一次,她沒有撲空,迎接她的不是肮髒的泥地,而是慕清寒微涼的身體。
她跪坐在地上,高度不夠,隻能環住他的腰身,因為有了依靠,無憂的眼淚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淌。
慕清寒幾乎是下意識地接住了無憂撲過來的身體,瘦弱的小小身體,埋在他腰身的位置哭的直抽,半點沒有平常那陽光活潑的樣子。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站著的那些村民,心裏頓時明了了她這一身傷的來源,怒氣伴隨著尖銳的疼痛在他心尖上劃過。
他拍了拍無憂的發頂,低沉的聲音有著讓無憂平靜的魔力,“我在這裏,不怕了。”
無憂抽泣著點頭,小臉在他身上蹭了又蹭。
他們擁著彼此,第一次有了切實的肢體觸碰,擁抱的姿勢是如此切合,兩個人靠的很近,不留一絲空隙。
周圍的村民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無憂一個人對著空氣大哭,對著空氣說話,甚至還對著空氣做出了擁抱的動作。
站在慕清寒背後的那人,看見無憂哭的皺成一團的臉,忍不住倒吸了好幾口涼氣,捂住胸口念了好多聲“阿彌陀佛”還不能緩過勁來。
剛剛眾人圍攻無憂一人的那股氣勢早已不見,隻剩下透徹心扉的恐懼。
屋內的張大夫透過紙窗看見這樣的場景嚇得幾乎摔倒,好不容易扶著桌子才勉強能夠站穩,嘴裏一個勁地在慶幸:“還好沒跟她上山,還好沒跟她去,還好還好……”
就連石頭也是長大了嘴巴望著無憂,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無,無憂……”
“不哭了。”
慕清寒跟石頭同時開口,他向石頭投去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後又輕撫了一下無憂的後背,繼續說:“我們趕快回去。”
石頭像是感受到了慕清寒在看他一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些惶恐地朝四周張望。
無憂此刻誰的聲音也聽不見,隻能聽見慕清寒說話,他說了要回去,她便抽抽了幾下,抹了一把臉,乖乖地答:“嗯!”
說罷,便任由慕清寒牽著她的手,一路跑出了村子,留下一眾錯愕的村民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看著無憂在雨夜中離去的背影,總算有人反應過來了,顫著手指指著無憂的後背,“你你你,你們看到了嗎?她,她的手……懸空著!”
“看、看到了!”
“她剛剛對著空氣說話……”
“她果然是個怪物!”
“哢嚓——轟轟——”
又是一個炸雷,白晃晃的閃電照在眾人的臉上,每一個人麵上皆是驚恐的麵無血色。
石頭率先反應過來,壓下心中所有的驚疑,招呼著村民趕快回家去了。
眾人腦子裏還全是剛剛那幅詭異的畫麵,聽見石頭的話,也沒什麽反應。
石頭不得已,又大聲地喊了一遍:“別看了別看了!都回去吧!雨太大了!”
這下他們才回過神來,木木然地互相張望了一會,便各回各家了。
石頭走了兩步,忍不住又回過頭朝無憂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狠狠地甩了甩頭,逼著自己不再去想,朝村尾的家走去。
暴雨一刻都不停歇,對他們來說,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
雨天的山路是絕對的不好走,但可能是因為有了慕清寒在身邊,無憂覺得上山的路比下山時要好走了許多。
看著前麵沉默著趕路的無憂,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緊緊地裹著她的身體,側邊還能看見她額頭上已經凝結的血跡。慕清寒攥緊了手中那隻小小的手,不明白她怎麽總是能讓自己變成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可縱使現在他心裏有再多的疑問,此刻也是問不出口了,他隻想握緊她,給她哪怕一點點的支撐。
一路回到木屋,無憂的娘親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這一去一回,就是無憂跑的再快,也花了兩個半時辰,桌上的蠟燭已經燒得隻剩燈芯了。
無憂還來不及哭出聲音,就聽見慕清寒冷靜地吩咐:“先去把蠟燭點上,我看一看你娘親的情況。”
無憂含著淚點了點頭,取下玉佩放在床邊,又轉身跑去找火折子。
剛剛將蠟燭點上,無憂就聽見慕清寒語問她:“你給她吃了什麽?”
無憂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跑上前去哽咽著回答:“嗚……饅頭,炒青菜,嗯……還有山雞……寒哥哥,我娘親她……”
慕清寒聽見她這樣回答,大聲打斷她:“我是問你,今天的藥裏你給她加了什麽?”
無憂被慕清寒提高的音量嚇的一個哆嗦。
藥?無憂不解,看著床上的娘親,“藥就是每天都喝的那些,就是廚房裏……”藥!無憂猛地想起,她今天是多加了東西進去的!
“我,我加了那天曬幹的曼陀羅!”
慕清寒皺起眉頭,繼續問:“加了多少?加的是花還是葉子?”
無憂此刻意識到恐怕是自己闖禍了,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了,“我,我加了一朵花,一片葉子……我,我不敢多加……是不是我……”
慕清寒完全不給她自責的時間,連話都不讓她說話,便道:“無憂,你去準備兩口鍋,取甘草一兩,綠豆二兩,煮到鍋裏,另一口鍋打水煮上,隨時準備用。順便打一盆溫水來。”
無憂聽見他的話,半天反應不過來,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寒哥哥,是不是我闖禍了,是不是我害了娘親,是不是我……”
慕清寒看著此刻已經昏了頭的無憂,不得不提高了音量:“無憂,看著我,冷靜一些,看著我。”
無憂聞言,淚眼模糊地抬頭望向慕清寒,他冷靜深沉的眸子也在定定地望著她。
“聽話,不許哭,照著我說的去做。”
“嗯,嗯……”無憂強忍著哭泣,哽咽著點頭。
慕清寒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手卻又一下穿過了她的身體。
他又碰不到她了。
無憂沒有發現他的動作,噙著眼淚轉身要去廚房,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抽抽搭搭地問:“剛才,剛才,你說要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