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驚變

  無憂無力地搖頭,“我娘不是狐狸精,我不是妖怪……”


  陳二麻看著她此時的模樣,想到平時她來村子裏碰到他時對他笑的模樣,心裏隱隱有些不忍,但後麵村民注視的目光如芒在背,隻要燒死了這個妖怪,隻要燒死了她,他就能成為村裏的英雄,再也不用受人歧視,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他是替天行道的英雄,是他除掉了妖怪!

  如是想著,陳二麻對無憂殘忍地道:“不要怪我。”


  他無視掉無憂眼裏含著的淚水,轉身將火把舉過頭頂,慷慨激昂地道:“鄉親們!今天,我陳二麻就要除掉這個禍害!”


  “好啊!”


  他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一片叫好之聲,眾人眼裏再沒有平時的淳樸光芒,隻有隔岸觀火的冷漠,還有隱隱的興奮。


  “除妖怪!殺禍害!”陳二麻此刻也全然已經將自己當成了一個英雄人物,振臂高呼著。


  “除妖怪!”


  “殺禍害!”


  村民們被他調動起了情緒,喊的口號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有力,群情激奮之時每個人臉上都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


  無憂被他們震天的喊聲給震得頭皮發麻,耳朵裏盡是嗡鳴之聲。


  她要怎麽告訴他們,她不是妖怪,也不是禍害……


  為什麽都要這麽對她?她從沒有害過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娘親更是從沒有傷害過誰,為什麽要連她的娘親一起罵?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不肯聽她說?為什麽一定要殺了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隻是想找石頭哥哥,她到底有什麽錯?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無憂重複地呢喃:“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喊著口號的眾人立刻被打斷,皆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陳二麻更是嚇得一抖,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難以相信剛剛是她在說話?他明明看見她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了,怎麽還有力氣說話?


  他咽了口口水,大著膽子向她走近了兩步,用火把在她麵前晃了兩下。


  無憂感受到火把的光和熱量,立刻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陳二麻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向後踉蹌了兩步。待他確定無憂沒有再繼續動作的意思後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此時的無憂——她白淨的小臉上仍是青一塊紫一塊,左邊臉頰高高的腫起,嘴角還掛著血痕,眼眶也是烏青的顏色,這仍是之前的那個無憂啊。


  可是,他怎麽越看越奇怪?

  陳二麻又往前進了一步,待他看清無憂的眼睛之後,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後不過片刻,他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張大了嘴巴,顫抖著手指著無憂,“妖、妖怪!妖怪!”


  無憂聽見他的聲音,嫌惡地皺了皺眉,不舒服地動了動手腳,周身捆著的繩索立刻斷落在地。


  陳二麻見狀,顧不得掉在一旁的火把,一咕嚕爬起一邊哀嚎著一邊往人多的地方連滾帶爬的跑,嘴裏不住的叫:“妖怪!妖怪!”


  那邊的村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看著陳二麻如此驚恐的模樣,連忙將他拽了回來。


  三嬸對此更是十分不滿,眼看就差一步就能燒掉那個小妖精了,現在卻因為陳二麻這個慫蛋而功虧一簣,不由怒火中燒。


  她上前一步狠狠抓住陳二麻的衣服,怒聲斥責:“你在幹什麽你這個慫貨!你要回來也先把火點上!”


  陳二麻像是被嚇得不輕,說話時舌頭都捋不直,聲音更是顫抖不止,他顫顫巍巍伸出手指指向無憂,道:“蛇,蛇妖,蛇妖!她是蛇妖!”


  “什麽?”還蛇妖?要真是蛇妖,能被她騎著打?三嬸毫不掩飾眼裏的鄙視,“我看你就是個慫蛋!”


  不知何時起,山風變得冷冽如刀,吹得人忍不住戰栗,天色也漸漸陰沉了下來。


  三嬸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眼神往無憂那方瞟去,她還不信那個小妖精今天死不了了!


  她隻看了一眼,便霎時間呆住,無憂竟然不知何時自己掙開了繩子,站了起來。


  無憂麵向著這邊,身上仍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可不知為何,此時的她看上去竟充滿了妖異的殺氣。


  有眼尖的村民看清了無憂此時的形容,立刻驚恐地大叫:“豎瞳!她變成了豎瞳!她真的是蛇妖啊!”


  此話一出,驚叫聲便此起彼伏地響起,連綿不絕。


  所有的人都慌張地抱頭亂竄,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但很快他們發現無論他們如何跑來跑去,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卻仍是跑不開原地半步。


  每個人都陷入了空前的恐懼和絕望,除了三嬸。


  她不跑也不動,就這麽定定地站在原地,與無憂對視著。可若仔細看,不難看出三嬸此時顫動如篩的四肢,眼睛裏也盡是恐懼。


  三嬸其實很想跑,可她動不了,她與無憂對視著,她能清楚的看見無憂那雙暗紫的眸子裏紫霧翻湧,一雙狹長的豎瞳若隱若現。她渾身顫抖不止,頓時間腦袋裏一片空白,她看不見也聽不見周圍的動靜,她的世界裏隻剩這雙妖異的豎瞳,恐懼遏製住了她的喉管,讓她幾乎窒息。


  無憂瞧著她這副恐懼的表情,心裏莫名的感到一陣快意,可她身上此時卻不太好受,那種一半火*熱一半冰涼的感覺越發劇烈,一下讓她感覺自己要被燒死了,一下又感覺自己會被凍死。


  她感到萬分不適地想用冰涼的左手給火*熱的右手降溫,可手掌裏的觸感已經不再是正常的皮膚的觸感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雙原本應該素白的小手此時已經被如魚鱗一般的鱗片覆蓋住了,一大塊一大塊的鱗片光可鑒人,更是泛著幽幽的紫光。


  無憂眼睛裏的紫霧散了些,她反複摸著自己被鱗片覆蓋住的手臂,心底暗歎,又變成了這副模樣……


  上一次變成這般是幾時?

  她還在回憶,額頭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有石塊掉落在她腳邊。


  是三嬸,沒了無憂的目光鎖定她,她連忙跑到人多的地方,趁著無憂失神的時候集結著眾人拿一切可以扔的東西砸向無憂。


  無憂目光銳利地橫掃了一眼眾人,聲音再不複往昔的清脆空靈,變得沙啞而魅惑,“為什麽?你們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回答她的是不斷朝她扔來的石塊樹枝,甚至還有他們某些人的鞋子。


  她不耐煩地揮手將這些髒物盡數擋在身前,眼底紫霧再次翻湧變得濃烈,她的豎瞳急速的震顫,聲音裏含著的力量將眾人震的捂著耳朵彎下腰去。


  “你們憑什麽要殺了我!我躲你們,讓你們,忍你們!你們卻想殺了我!”


  無憂的聲音響徹了這一方天際,太陽似乎也怕了她,躲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麵,找不到一丁點溫暖光亮的影子。


  她脖頸處的青筋已經爆了出來,紫色的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包裹上了她此處的皮膚,她越發難受,身體裏的火似乎戰勝了那股冰涼,火*熱的感覺越燒越旺,似乎要將她燃成灰燼!


  無憂揚天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嘯:“啊——”


  隨著她的聲音,山間的狂風越刮越急,揚起一陣飛沙走石,就連地麵上的那些村民都幾乎被掀翻在地。


  無憂發泄出來卻仍是沒有得到完全的釋放,她內心的火*熱開始變得狂躁,她必須做點什麽來讓她自己平靜下來。


  她低頭,目光迅速鎖定了站在最外緣的三嬸,隻一個閃身,她就到了三嬸麵前,隻用單手就抓著她的衣襟將她給提了起來。


  三嬸目光驚恐地看著無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腳在空中胡亂瞪著,好幾下都瞪到無憂身上。


  無憂眉頭一皺,眼裏掠過一陣殺意,不再抓著她的衣領,而是直接掐住她的咽喉,看著她如一隻瀕死的動物,在做著無謂的掙紮。


  無憂臉上浮上一抹淺淡的微笑,她的五官此時盡顯妖態,再也找不見往日的清純,這一笑更是妖魅無比。


  她冷冷地看著三嬸在她手中翻著白眼,就像看見了不久之前被她騎在身下痛毆的自己,感覺到她的生命在她手中流失,無憂體內的燥熱似乎得到了一些壓製,她終於好受了些。


  “三嬸,被人捏著脖子的感覺如何?這樣你能體會到嗎?我被你壓在地上,怎麽掙紮都推不開你的那種感覺如何?你開心嗎?”


  無憂捏住她喉頭的手指慢慢收緊,嘴邊的笑意更大,但聲音卻絕對冰冷,毫無感情,“我可是很開心,因為我體會到了你當時的感覺,真的很不賴,怪不得你會恨不得把我打死,原來這種時候,真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


  三嬸在她手中痛苦的嗚咽,嘴裏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破碎不堪的字眼,“石……頭……石頭……”說完不一會,她便再也支撐不住,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無憂聽清了她是在叫石頭的名字,眼神有一瞬間的鬆動,她嘴裏喃喃地念:“石頭哥哥……”


  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體內那股似乎要焚燒一切的熱火瞬間將她吞沒,直衝她的腦門。


  她再也控製不了自己,隨手將三嬸如破布般甩了出去。


  無憂痛苦的捂著腦袋,淒厲地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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