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四個世界11
沈長卿的想法很簡單, 於清的動機反正他不知道，目前也不可能推斷出來，他與其浪費時間胡思亂想，不如直接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先。
聽了他的話, 女人和男人對視一眼。最後，男人點了點頭, 放下了剪刀：「你們想要什麼類型的資料？」
沈長卿聽了，馬上回答道：「二十七年前的文件，大致範圍在二十五年到三十年前的，我想知道那段時間村子里出了什麼事情, 還有這裡的氣候地質變化等等資料也需要。」
當初這個村子的滅門慘案就是二十七年前發生的, 沈長卿要想知道這裡具體發生了什麼，最好查閱這一段時間範圍內的事情。
因為不想浪費時間翻看不必要的文件, 他和成海晏在商量了一下, 決定還弄一點環境變化的記載文檔看一看, 想知道這條河的出現會給這裡的氣候帶來什麼影響。
聽完他們的要求后, 男人就走進屋子裡去翻看起來，女人也就在一旁招呼他們坐下。
「你們好，我叫劉倩倩，你叫我倩倩就行，剛剛進屋的是我男朋友, 他叫王文濤。」
見到成海晏后, 她好奇地看了他幾眼, 笑了笑, 調侃般說道：「這個小哥長得很不錯啊，我昨天在車上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還好我男友現在走了，讓我有機會多看幾眼小帥哥啦。」
這個叫劉倩倩的女人性格不錯，是很好相處的那類，對於不太了解的陌生人，她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在對沈長卿不再懷疑后，即使是不熟悉的成海晏，她也沒有多少戒備。
或許熟悉她性格的沈長意，就是借著女人的善意，成功地誘騙了對方，讓她簽下那張契約的吧。
雖然面前的只是個陌生人，沈長卿依然感覺有點可惜。
要想抑制住契約的擴散，現在選擇不告訴他們事實，讓他們晚上一點過後死去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他們其實是有機會活下來的，只要在一點之前登上那艘船，向老人許願不要死去，這樣就可以活下來。
然而這樣做下去，他們兩個背負的契約就會再往下傳……
沈長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了看成海晏，卻見成海晏也在同一時刻看向了他。
面對沈長卿的目光，成海晏眸光動了動，對著他微微頷首。
沈長卿知道，這是他在鼓勵自己的意思。
在確認成海晏也支持自己后，沈長卿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無比嚴肅地看向了劉倩倩：「倩倩，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雖然你可能不會很相信，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聲。」
在女人驚訝的目光里，他將自己昨晚的經歷酌情修改了一部分后，無比認真地告訴了對方。
反正，根據情況來看，每次上船的必然是7個人，不是他們，也會有別人。
只要那五個人還活著，那條河的存在就必然瞞不過其他人，昨晚就算了，今天晚上，或許會有更多的人按捺不住好奇，去河邊探望。
那六個契約目前來看怎麼都是要流傳下去的，哪怕劉倩倩和王文濤不去船上，還會有新的人填補他們的空位。
與其讓這對情侶死在這裡，倒不如讓他們上船，免得有新的人再向老人許願。契約照舊流傳下去，卻白白搭上兩條人命。
聽完了他的敘述，女人微微一愣，繼而笑了出來：「你這是在和我說鬼故事嗎？」
她的臉上依然還是很輕鬆的神色，看來她是真的不信沈長卿的話。
不過也是，那麼奇幻的場景，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呢？
聽到女人這樣回答，沈長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對著她笑：「嗯……你也可以這樣想吧。」
其實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劉倩倩的想法，這種事情，還是眼見為實比較能說服人。
但在見到劉倩倩一點都沒有要信他們的跡象，沈長卿還是免不了感覺到有些失落。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劉倩倩在問完后，卻對著他眨眨眼，神秘地笑了一下，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支筆。
「雖然我不是很信你的故事，但如果這個事情是真的，那你許了願望，應該是需要有人簽下你的那張契約，你才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吧？」
迎著沈長卿震驚的目光，劉倩倩將筆擱在了桌子上，語氣輕鬆地說道：「謝謝你提醒我，反正那個老人所求的補位都不一樣，我一個人應該可以簽兩份吧？」
沈長卿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驚喜難耐。他獃獃地看著劉倩倩，遲疑著說道：「應該是這樣……」
他還記得，老人向沈長意索取的補位是腹部，但向他索取的，卻是心臟。
剩下的四個人，需要的補位分別是頭，胳膊，腿和胸膛，嚴格來說，似乎一個人就能提供全部的需求。
「那不就正好嗎。」
見沈長卿回了，劉倩倩頓時彎了彎眼睛，說道：「那就讓我來簽吧，等我簽了，你就不需要再去想辦法去矇騙別人簽字了，違背良心去害別人，這種事情做出來真的很難。」
發現沈長卿還有些猶豫不決，劉倩倩補充道：「你不用擔心，我是自願的，對於我來說，什麼結果我都可以接受的，即使你說的故事是真的，我和文濤不也有機會再活一天嗎？」
她說話時雖然是笑著的，但沈長卿可以看出來，她就是這麼想的。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沈長卿和成海晏對視一眼后，最終還是將口袋裡的紙條拿了出來。
他需要有人簽字，而現在，正好就有這樣一個機會。
劉倩倩簽字簽得很快，馬上就寫完了自己的名字。而在她簽完沒多久，王文濤也抱著大包小包的資料文檔從屋內走了出來。
見到他們三個人圍在一張木桌上盯著什麼看，他將這些文檔往旁邊一放，好奇地探過頭：「喂？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劉倩倩嫌棄地拍開了他的腦袋，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沒什麼，我們在討論沈長意的事情呢，你呢，東西搬來了么？」
王文濤指了指身後的文檔，點點頭：「都在這裡了，你們現在就拿走吧。」
沈長卿見狀，也就不再這裡停留。
他和成海晏分別抱了一半的文件，對著這對小情侶點點頭，就直接離開了。
在離開那裡，將資料搬回他們的小房子后，沈長卿還在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海晏，你說，劉倩倩他們會不會早知道了那條河的事情？」
半晌后，他用胳膊戳了戳成海晏的肚子，問道。
他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總覺得似乎哪裡有些問題。
雖然劉倩倩嘴裡說她不信這些，但她表現得似乎也太淡然了一些。正常來說，哪怕不信，也不會有人隨隨便便就簽這種奇怪的條約吧？
而且當他把河流的事情說完后，劉倩倩的臉上好像也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就像早有預料一樣。
聽了他的話，成海晏什麼也沒有說，而是拿起那堆文獻里的某一本，將封面展示給沈長卿看。
因為落了二十多年的灰，這一本的封皮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灰跡。而在這封面的角落裡，留下了一個人翻閱后的手指印跡。
再翻開文件內的紙張，那些微微泛黃的紙張角落裡，都或多或少留下了一小塊灰。
沈長卿認得這些跡象，一定是有手指沾了灰的人翻看了這些紙，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迹。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和那些手指痕迹比了一下，發現那灰團要比他的手指小很多，應該是來自一個女人的手指。
這些文本，原來早就被劉倩倩翻看過了。
也是，這個地方秘密如此之多，哪怕是那些作為背景的NPC們，也應該會對二十幾年前的那一案產生好奇才是。
劉倩倩他們就選在村長的房子里休息，怎麼會不順手翻翻看那些唾手可得的資料呢？
「王文濤不清楚，但劉倩倩應該是早就發現河畔村的秘密了，」成海晏見沈長卿恍然大悟后，這樣說道，「也許是早上籤過字后，她從沈長意和於清的態度里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起了疑心。」
畢竟，再怎麼無私的人，也不會選擇犧牲自己去成全一個想害自己的人。
劉倩倩應該是等沈長意她們走後，從一些細節處感覺到了違和，繼而想到了河畔村的情況，從而推斷出來那張所謂的「聯名書」的真實作用。
但不管怎麼說，劉倩倩是知道很多情況的。
她同樣也知道沈長卿急切地需要有人簽字，於是在沈長卿告誡了她真相后，選擇了幫沈長卿一道簽了條約。
沈長卿聽到這裡，點了點頭。
成海晏所猜的，和他倒是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想到最後一幕，想到王文濤問劉倩倩她在做什麼時，劉倩倩將他拍開，迴避不答的那一幕。
按理來說，她完全沒必要迴避王文濤的。
她和王文濤是情侶，兩人關係親密。她肯定希望王文濤可以活下來的，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還有，她明明知道那條河的秘密，為什麼在他們面前裝作不知道？
沈長卿想到剛剛，劉倩倩提出要簽字的時候，她說出的那句話——
「你不用擔心，我是自願的，對於我來說，什麼結果我都可以接受的……」
劉倩倩她這樣做……是因為已經心存死志了么？
一個有恩愛男友的，性格善良溫和的人，為什麼會這樣？
沈長卿回憶了一下王文濤的行為，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他覺得，劉倩倩估計是發現了，王文濤不是她男友的事實。
不出意外的話，王文濤應該是這個世界里剩餘的兩個玩家之一。
這個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在第二個世界里，也有一個玩家穿成了一對夫妻中的妻子，但因為她演技不過關，輕而易舉地就被生患重病的丈夫給看了出來。
如果王文濤是玩家，並且同樣被劉倩倩察覺出來后，劉倩倩心灰意冷，又深陷這種可怕的環境，被忽悠著簽了字，也不願意去坑害其他人，這樣一來，她會表現得那麼淡然，似乎也說得通了。
「……等我簽了，你就不需要再去想辦法去矇騙別人簽字了，違背良心去害別人，這種事情做出來真的很難……」
回憶著劉倩倩的一舉一動，一時間，沈長卿未免有些唏噓。
不過，再怎麼欣賞這個女人，他們如今也是陌生人關係，沈長卿除了尊重對方的選擇外，也不能干涉什麼。
沒有在多想這些，沈長卿連忙和成海晏一起，沉浸在了手裡的資料之中。
大概花了三個小時，他們才匆匆找出來和河畔村那段特殊時刻有關的信息。
可能因為村長這個官太小，村子里又沒什麼大事件，因此那些文件里記載了不少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過也因此，他們反而發現了不少奇怪的地方。
和成海晏爺爺所說的沒有多大差別，最開始的異常，就是從三個小孩子對著河神像撒尿而產生。神秘的河流聲一夜響起，經久不散。
緊接著，是那被挑選上了船的七個幸運兒，紛紛實現了各自美夢的記錄——想要老婆的賴三，在田裡撿到一個不知道從哪裡逃來的傻姑娘；想要孫子的王嬸，兒媳婦沒過多久就成功懷孕；想發大財的李哥，在自家田裡挖出來兩個金條條……
這些事情雖然小，但對村民的誘惑力卻是極大的。很快，他們就開始紛紛向河神許願，期待願望的實現。
然而問題是，直到一個月後，這個本子里，都沒有出現過有關所謂「契約」的事情。
同樣的，村子里也沒有發生過任何死亡事件。即使是八十多歲的王老頭，在許願了長命百歲后，原本病入膏肓的身子也越來越健壯。
沈長卿和其他人手裡的條約，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而村子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那麼欣欣向榮。
這一切，都終止在某個夜晚里，越來越貪婪的村民，提出了一個遠遠超越其他人的願望。
那是一個讀了幾本書的人，大字不識多少，卻總夢想著書里的東西。他許願說，想從河畔村出去，當大官，娶很多老婆，獲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高高在上的地位。
直到這一次，河神也依然同意了他的願望，但同時，河神也提出了一個要求。
實現這個願望的能力，已經讓河神有些支撐不住，因此，河神希望村民能選一個人，作為祭品投進河流中。
以此為交換，他可以實現村民們所有可以實現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