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個世界2
「嗯?這裡有隻小老鼠?」
一邊輕聲哼著歌, 女人一邊推開門,邁著腿走了進來。
這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她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皮膚蒼白,身形瘦高, 衣服皺巴巴的,上面有著明顯的污漬, 看著十分邋遢。
沈長卿注意到,女人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呈現出極不自然的放大,彷彿沒有焦距一樣眼神渙散。
她是醫生, 還是病人?
沈長卿一時間分不清。他只知道, 這女人嘴裡的「小老鼠」八成是指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被這個奇奇怪怪的女人發現。
此時此刻, 沈長卿正趴在病房床位的旁邊, 小心翼翼地縮起身體, 不讓女人發現自己的存在。早在對方腳步聲傳到門口的時候, 他就連忙蹲了下來。
「咦,小老鼠,你跑哪裡去了?」
環視了一圈,發現沒有看到人,女人好奇地問了一聲。
黑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慢慢轉了個圈, 落在地上, 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響。
噔噔……噔噔……
「真調皮……」女人「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不要躲, 不要跑……」
她的笑聲略微有些尖銳,在病房裡顯得陰森森的,讓人瘮得慌。
噔噔……噔噔……
女人在靠門的床位上轉了一圈后,高跟鞋的鞋尖微微一偏,指向了沈長卿所在的位置。直到現在,她的嘴裡依然哼著那旋律古怪的歌。
鐘錶指針慢慢轉動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回蕩在病房裡,時間被拖得極其漫長。
沈長卿低著頭,一咬牙,努力控制著呼吸,慢慢往床下挪了過去。
而女人那雙黑色的高跟鞋,也終於站在了沈長卿身體的旁邊。
「小老鼠,抓住你了呢。」
下一秒,沈長卿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倒著的女人的頭!
「啊呀,躲在這裡了呀。」女人裂開嘴角,無比愉悅地說道。
她那雙無神的眼睛彷彿終於找到了焦點,死死地注視著沈長卿,眼瞳里閃過極度興奮的神色,一時間竟顯出幾分駭人來。
看著她,沈長卿只感覺到自己腦海里的警鐘被飛快地拉響: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壓十分恐怖,就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將沈長卿生吞活剝了一樣!
可是,他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
硬著頭皮,沈長卿不躲不閃,面無表情地和眼前的女人頭對視了三秒。
片刻后,沈長卿說:「姐姐,你的眼妝花了。」
聽了他的話,女人微微一愣,竟開心地笑了出來。
「小老鼠,真可愛。」
她伸出一根指甲塗得紅紅的手指,在沈長卿的臉上輕輕戳了一下。女人身上那股恐怖的氣壓也隨著沈長卿的話,頓時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沈長卿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殺意已經沒有了。
沈長卿這個殼子和他本體長得有些像,身高不高,看著十分羸弱。或許就是沈長卿身上有哪點戳到了這個女人,讓她放棄了對自己出手。
既然沒有了危險,沈長卿的膽子就冒了出來。他直接就從床底爬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藍白色條紋病服,而女人則一直在一旁盯著他。
沈長卿拍完衣服,轉過頭看向了女人,好奇地問道:「姐姐,你是這裡的醫生還是病人?」
女人歪著頭看著沈長卿,答非所問道:「我喜歡……小老鼠。」
見這個女人根本沒辦法溝通,沈長卿也就不打算對她進行盤問了。他直接攤開手,十分自然地對女人說道:「姐姐,我沒有武器,請問你有武器嗎?」
女人眨眨眼:「武器?」
沈長卿點點頭:「對,武器。」
女人聽了他的話,十分聽話地把手從背後伸了出來。而她的手裡,正握著一把小巧的手術刀。
「武器,武器,」女人溫柔地說道,「給你,小老鼠。」
沈長卿道了聲謝,就接過了這把手術刀。
他把這把刀翻了翻,手術刀的刀刃鋒利乾淨,刀面在光線下反射出暗色鈍光。
雖然不是什麼殺傷力大的武器,但他目前身體也弱,用這種武器反而更好一些。
滿意地收回手術刀,沈長卿看了看時鐘,發現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四十五了。
原主是在吃完晚飯後才開始溜進來的,那個master給他準備了許多方法和路線,告訴他如何將自己的檔案投進檔案室,偽裝病歷,換上病服。
為了讓原主能成功住進來,他還為原主專門挑了一個據說是沒有人住的304病房。
原主本來就打算在這裡度過一夜就離開的,然而沈長卿卻必須得留在這裡。到現在,他甚至連任務期限是多久都不清楚。
目前他身邊有了這個瘋瘋癲癲暫時無害的女人,可是下一步,他要做什麼呢?
正在沈長卿不知所措之時,他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沈長卿抬頭望去,發現是許文然回來了。背著背包的青年匆匆推開門,臉色不佳地走了進來。
「這個醫院有問題,我們必須趕緊離開,不能拖下去了……」
一邊慌張地說著話,許文然一邊關上門轉過身看向沈長卿:「你快點跟我過來,我們一起——等等,你是誰!?」
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間,許文然渾身一顫,彷彿受了驚,直接大聲質問了出來。
沈長卿定睛一看,發現許文然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許多。此時,青年的背正下意識地躬著,他的手藏在身後,緊緊地抓著門把手,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印象里沉穩的許文然會這樣大驚小怪的?
沈長卿有些好奇,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解釋,女人就朝著許文然在的地方望了過去。
「小老鼠,他是你的朋友么?」女人問道。
她看了許文然一眼后,似乎不覺得許文然有哪裡吸引她的,毫無興緻地收回了目光。
沈長卿點了點頭:「他是我朋友,你別傷害他。」
說完,他沖著許文然招了招手:「你不要害怕她,她不會傷害你的。」
許文然警惕地看著女人,明顯不相信沈長卿的話。只是他也沒有直接出門離開,而是遠遠地看著沈長卿,將自己剛剛發現的事情說了出來:「你快點離開她,這個醫院已經徹底沒人了,這裡十分不對勁,我們必須趕緊走!」
許文然溜進來的時間要比沈長卿早很多,他一直潛伏在304病房裡,聽著外面傳來醫生護士和病人的腳步聲說話聲,甚至還短短地睡了一覺。
然而就在剛剛,他離開304準備出去找線索時,他卻十分驚恐地發現,醫院裡那些人竟然全都不見了!
前一秒,他還聽到值夜班的小護士們親親熱熱地聊天,走廊上還有病人移動的身影。醫院外面的小路上綠蔭如蓋,許多散心的病人慢吞吞地走著路,他們的影子通過路燈映在地板上,然而下一秒,在時鐘指針指向八點半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不見了。
那些歡聲笑語,移動的人影,全都消失了個一乾二淨。整個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八點半鐘聲敲響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不斷地響起,彷彿在預兆著什麼。
那一刻,許文然就明白了,這個醫院絕對不正常!
他本就是沖著探索自己妹妹死亡真相而來的,只是電話里那個男人他並不相信,而忽然出現在他家裡的鑰匙也讓他心生懷疑,見醫院出現如此大的變動,他更是沒了留下來的想法。
他雖然想要真相,但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想到304房間里還有個偷偷溜進來的未成年小崽子,許文然重新跑了回去,準備拉著沈長卿一起離開。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這裡居然有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一個本應該和外面那些病人醫生一起消失的女人。
她還穿著白大褂,胸口還掛著醫生的工作證。
他不敢信這個女人,只是他又有些不忍心留沈長卿一個孩子在這裡,畢竟這也是一條人命。隱隱約約之中,許文然有一種預感,如果不離開,他們很可能會遭遇危機!
「快點和我走,」許文然皺著眉頭,氣勢強硬地說道,「不想死,就聽我的話。」
許文然早就發現這個孩子雖然看著文弱清雋,實際上卻是個調皮搗蛋,欺軟怕硬的中二期少年。只有說話兇惡一點,把他狠狠嚇一頓,才能讓這個人乖乖聽話。
然而讓許文然驚訝的是,聽了他的話后,沈長卿反而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是要留下來通關遊戲的,怎麼能跟著許文然跑掉?
第一印象是很難磨滅的,尤其是原主之前還在這個妹控面前作了大死,哪怕他現在聽話,許文然也會出於安全考慮限制他的行動,並且很有可能什麼都不告訴他。
既然許文然這條路線一開始就被堵死了,那他就乾脆放棄和許文然一起行動算了,反正這女人看著武力值也不低。
想著原主的性格,沈長卿對著許文然搖了搖頭,直接往女人身後一躲。
「我才不要跟你走,」沈長卿像個驕縱的熊孩子一樣,不知死活地反駁道,「我就是要留下來看靈異事件的!而且你好凶,還打我,我憑什麼聽你的。」
女人也護著沈長卿,渾渾噩噩地重複道:「不走,不聽他的,小老鼠不要走。」
站在女人身後,沈長卿彷彿有了底氣一般,得意洋洋地對著許文然做了個鬼臉。
沒想到好心當成驢肝肺,許文然直接氣笑了:「好好好,不和我走,那你就留下來吧。」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非要留下來的沈長卿,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反正彼此也是陌生人而已,他也不想管沈長卿的死活了。
然而就在這時,在他還沒來得及打開病房房門的一瞬間,他們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咚咚咚。
緊接著,是一個男人低啞的聲音:「開門,查房。」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許文然和沈長卿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彷彿是從最寒冷的深淵裡冒出來的一樣,帶著刺骨的寒意,讓他們心裡頓時一沉。
許文然連忙瞪了沈長卿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做出一個「噓」的動作。沈長卿也裝作一副不樂意的模樣,勉強閉上了嘴巴。
然而在他害怕的外表下,他的思維卻開始了飛快地運轉。
許文然剛剛和他說,這裡面的醫生和病人都消失了。他沒有必要對自己一個路人甲撒謊,再加上許文然的性格應該是很直爽的那種,所以他應該沒有騙自己。
那麼,現在問題就有兩個了——
外面那個敲門的說要「查房」的男人,是誰?
而站在他面前,以保護姿態將他攬在身後的女人,又是因為什麼,沒有和其他醫生一起在八點半到達時消失呢?
因為身份是路人甲的原因,沈長卿根本沒辦法從原主的腦子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剛剛偷溜出去的許文然也不可能和他分享消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招惹這些詭異的存在,在弄清楚這個遊戲的主線劇情之前活下來。很明顯,許文然此時也同樣是這麼想的。
304病房原本就是因為某種原因一直空著,根本沒人住進來,只要他們不說話,外面的人肯定不會知道這裡有人的。
然而門外的男人似乎篤定了這裡面有人,哪怕沒人回復他也不走,一直在那裡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手彷彿機械一樣,敲門的頻率沒有絲毫變化,嘴裡也不斷地重複著剛剛那句話。
「開門,查房。」
「開門,查房。」
「開門,查房。」
……
不知道他敲了多久,終於在某個時刻,外面的男人停了下來。
「齊蕊,我知道你在裡面,」他低聲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今天沒有聽主人的話,我很生氣。」
他說話時聲音很輕,語氣明明是帶著些溫柔的,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心驚膽戰之感。
齊蕊,剛好是女人工作牌上記著的名字。
聽到男人的話,女人身體微微一顫,臉上漸漸露出一個掙扎的神色。
「主人……主人……」她低聲喃喃道。
在她的身後,沈長卿沒有注意到齊蕊反常的變化,而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主人?怎麼又是主人?
在現實的那十日里,沈長卿自然也專門去論壇搜索過主人的存在,然而這個詞就像一個禁區,根本搜索不到。沈長卿發出來的那些帖子也幾乎被管理員秒刪。
他問過許笑巧也問過商人,他們告訴他不要在意「主人」,說主人的存在和遊戲破解度無關,讓他直接當作不知道就行。
沈長卿可以感覺出來,他們或許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什麼,能通過遊戲活下來就已經讓他們十分滿意了,面對有些事情他們也會懂得適當地「糊塗」一下。
只是,不知為何,沈長卿卻對這個「主人」的存在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認識這個人的。這種感覺在第一個世界里就有了,哪怕他以前的記憶里根本就沒有過「遊戲」這樣一個存在。
不過現在並不是胡思亂想的時間,那個男人剛剛的話已經讓女人有了不小的反應。想必現在男人已經發現,這個房間里是有人的了。
而且……這個女人的狀態,似乎也不是很好。
「主人……」
果不其然,在低聲喃喃了幾句后,女人身體微微晃了下,竟然直接邁開步子,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她用力推開沒有防備的許文然,把病房的大門直接打開了。
沒想到齊蕊叛變得這麼快,沈長卿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卻見門外的男人已經直徑走了進來。
這也是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只是他衣服整潔乾淨,遠遠沒有齊蕊那麼邋遢。他身材高大,模樣冷漠俊秀,看著異常傲慢。
見到沈長卿,他嘴角勾起,露出一個饒有興緻的笑容來:「哦?這裡還有病人?」
齊蕊渾渾噩噩地站在男人身後,聽到男人問話,她也不說什麼。
男人也不指望她回話,只是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沈長卿,彷彿能在沈長卿身上看出什麼好玩的東西來。
「不過,這個病人……看著怎麼和正常人一樣呢?」
男人直接無視了一旁的許文然,大步走到沈長卿身邊。他右手捏起沈長卿的下巴,興緻盎然地打量起來:「我們病院可是只收精神病人的,莫非,這是個偷溜進來的小老鼠?」
說完最後幾個字,男人忽然放低了聲音。
他的手指異常冰涼,繼續說出的話也讓人如臨深淵:「既然是偷跑進來的人,那就跟著我走一趟吧……」
不,他才不要跟著這個可怕的男人走!
沈長卿直接搖了搖頭,大聲否認道:「我不是偷溜進來的,我是病人,我在這裡有檔案和病歷的!」
男人高高在上地看著他,臉上依然是那副有些惡劣的神色。
聽了沈長卿的反駁,他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一聲,完全沒在意沈長卿的話。
見狀,走投無路之下,沈長卿一咬牙,直接說出了那無比羞恥的幾個字:「不要因為寂寞就說愛我!」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相信他是個精神病,走投無路,他只能出此下策了!
伴隨著胸口處傳來一陣暖意,沈長卿只感覺自己眼前一慌,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又似乎沒有變化。
他只知道,自己的大腦似乎變得有些運轉不周,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斷地從他腦海里冒出來。
「你在說什麼愛不愛的?」
男人似乎被他剛剛那句話給弄懵了,他挑了下眉,有些奇怪地問道。
然而讓男人沒有想到的是,沈長卿聽了他的話,反而十分難受地瞪了一他一眼。
皮膚蒼白的清秀少年被他的手捏著,即使難受得臉微微泛紅,也只會委屈地瞪人。就像一隻看著兇巴巴的小奶貓,對於肆意擼貓的主子也只能無力地揮一揮小爪子。
男人看著沈長卿,不知為何,心跳的節奏忽然錯了一位。
「你真討厭。」沈長卿忽然說。
「討厭?」
「是啊,討人喜歡,百看不厭。」
男人:……
沈長卿見對方一時語塞,知道自己計謀成功,於是眼睛一亮,再接再厲:「你為什麼要害我?」
男人困惑:「害你?我怎麼害你了?」
「害我那麼喜歡你。」
一時間,房間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文然靠在牆角那裡,目瞪口呆,幾乎是以一種在看智.障的眼神看沈長卿。齊蕊也不可思議地望過來,原本一直喃喃的「主人」都不喊了。
沈長卿發現了這一點,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覺得自己成功地演出了神經病。
……這,大概也是殺馬特的奇怪性格特徵之一吧。
此時此刻,在沈長卿面前的男人,神色依舊陰沉傲慢。
聽到沈長卿剛剛說出的那句話后,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耳朵卻悄悄紅了起來。
半晌后,男人垂下眼眸,輕聲問道:「你喜歡我?」
他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彷彿蘊含著什麼複雜而強烈的情緒,一時間竟讓旁邊的兩個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但是,沈長卿沒有回復這句話。
在表情包的強大作用力下,他沉迷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只能對著男人傾訴自己的思戀:「你知道嗎?為了讓你看一場雪,我攢了一年的頭皮屑。」
男人輕笑出來:「那可真是不容易。」
「是啊,誰讓你這個小妖精,總愛在我心裡磨來磨去。」
男人白皙的臉龐瞬間泛起了一層薄紅。
見男人不回自己的話,渴望存在感和認同感的殺馬特之魂刺激了沈長卿,讓他不滿地抬起頭,瞪了男人一眼:「你今天怎麼這麼怪?」
男人低聲說道:「我、我也覺得我今天有點怪怪的。」
沈長卿被認可了,心情通暢,沖他得意地笑了笑:「是啊,怪可愛的。」
在沈長卿的土味情話四連殺之下,男人後退一步,總算是不能再假裝無動於衷了。
他別過頭,輕咳一聲,有些彆扭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什麼病進來的。」
男人的這樣一句話,差不多就算是表明他願意放沈長卿一馬,承認他是這裡的病人了。
沈長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回答得也很快:「我叫沈長卿,是抑鬱症進來的。」
聽了他的回答,男人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抑鬱症?」
沈長卿「憂殤」地低下頭,嘆了口氣:「是啊。」
他將自己的袖口擼起來,把原主無聊時用紅色圓珠筆畫在手腕上的條條杠杠露了出來,給男人看。
「我的動脈和我的心一樣,早已傷痕纍纍。」沈長卿無比悲哀地說。
許文然:……
在一旁的許文然聽到這種話,額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動脈傷痕纍纍什麼的,這是什麼沙.雕句子啊?誰的動脈傷痕纍纍了還能活啊?
而且那些紅色圓珠筆畫出來的線,有些都掉色了啊喂!你拿這個冒充傷口確定不會被識破嗎!?
然而讓許文然槽多無口的,則是那看著傲慢冷漠的男人在聽了沈長卿的話后,居然露出有些害羞的神色,無比認真地握住了沈長卿的手。
他一邊心疼地摸著沈長卿的手腕,一邊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許文然:……所以我妹妹就是落在這群庸醫手裡,最後才走投無路跳樓了吧!
吐槽歸吐槽,許文然也漸漸發現了,男人最開始給人的那種駭人的威懾力已經小了許多。
為了小命著想,他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盡量不去打擾對面那兩個基佬卿卿我我。
而另一邊,在確認男人已經不會造成威脅后,拔x無情的沈長卿自然就打算趕他走了。
雖然他總是控制不住地說出那麼多又土又基的話,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和男的搞基啊。
冷漠地從男人手裡抽回手臂,沈長卿輕笑一聲,做出一個「黯嘫神殤」的模樣來。
「櫻花只開一季,真愛只有一次,如果只是寂寞,請不要說愛我。」
男人看著沈長卿似乎受過傷的臉色,薄唇微抿,收回了手。
「你若是不願意跟我走,就算了,「男人說道,「我姓成,你要是想離開這裡,明天等天亮了后再來找我吧。」
他抬起頭來,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提醒道:「晚上的醫院很危險,你記得待在這個房間里不要亂跑。」
成醫生的話里隱含了許多意思,沈長卿幾乎是馬上就發現了許多條信息。
他說讓自己白天再去找他,他說晚上的醫院很危險。
所以說,這個遊戲世界里,只有晚上才是那些「行兇者」殺人的時間?
可是那些人要怎麼「行兇」?醫院在白天和晚上又有什麼不同?
沈長卿心思百轉,面上卻不顯,只是點了點頭。
成醫生見沈長卿當真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臉上的神色頓時沉了幾分。
他冷哼一聲,轉過頭望向了齊蕊:「齊蕊,走吧,你今天沒有『幹活』,主人會生氣的。」
他的聲音再一次恢復了最開始那種冷漠疏離的感覺,冷得好像剛從極地冰川里出來那樣。
「主人……主人……」
齊蕊聽了他的話,眼神再一次潰散起來。
「主……不,我不去。」
只是在猶豫過後,她彷彿掙脫了什麼一般,搖了搖頭,毅然選擇了站在沈長卿的身邊。
她瘦弱的手指緊緊抓著沈長卿的胳膊,聲音微弱,瑟瑟發抖,似乎很害怕男人:「我要留下來,陪小老鼠。」
見她和沈長卿粘在一起,男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但見沈長卿也靠著對方,又想到沈長卿有個助手也能在晚上活久一點,他就沒有再說什麼,煩躁地揮了揮手。
「時間快到了,你不出來,那我就先走了,」男人譏誚似的彎了下嘴角,冷冷地說道,「另外,長卿你們可要小心,它們可不會像我一樣,這麼容易就放過你們呢。」
它們?
沈長卿微微一愣,卻見男人已經轉過身,大步離開了304病房。
他連忙掙脫女人的手,朝著門口跑過去。出於某種不安的因素,他悄悄地把頭從病房門口探了出去,看向男人離去的背影。
此時此刻,醫院的長廊里一片寂寥。就如許文然之前所說那樣,沒有一個人。
整個走廊上只有成醫生修長挺拔的背影緩慢移動著。他的影子被昏暗的燈光拖得很長,落在刷的慘白的牆壁上,和斑駁的樹影混雜在一起。
沈長卿不知為何,心裡有了一絲微妙的不舍感。
然而,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成醫生在走到走廊轉折處的時候,原本不緊不慢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下一秒,他轉過頭,眼睛漫不經心地朝沈長卿望了過來。
在一閃一閃的昏黃色燈光下,男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俊秀白皙的臉被染上一層溫柔的暖色。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沈長卿。
光影交錯之下,男人那張漂亮的極有侵略性的面孔上,漸漸露出一個高傲自負的,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一瞬間,沈長卿彷彿被什麼野獸盯上了一樣,渾身一顫,嚇得馬上縮回了房間里。
在關上房門,回到自己床位上的時候,沈長卿依然感覺到心裡這股后怕。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成醫生的眼睛,剛剛是不是變成暗紅色的了?
他想不明白,又加上當時成醫生離他確實有點遠,也看不清,最後沈長卿也只能當自己是看錯了。
要是這成醫生真的和成海晏有關係的話……那他豈不是要玩完了!
畢竟,女裝這種東西,可是能給男性留下極其慘烈的印象的啊……
想到沈父沈弟暴跳如雷的模樣,又想到自己穿女裝的痛苦記憶,沈長卿的臉色頓時就青了。
反正他也不想離開這裡,那就乾脆不去找那個成醫生算了,免得多做多錯。
正在他下了決定后,沈長卿耳邊忽然傳來了系統的提示音:【滴,請宿主注意,成醫生同樣為幾個重要人物之一。】
沈長卿:……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說啊?!
所以,他明天天亮了還是要去找對方是嗎?
沈長卿悲從中來,幾乎要流下眼淚。
這時候,因為成醫生已經離開的緣故,許文然和齊蕊的狀態都明顯好轉了不少。
之前許文然和原主打過架,知道了原主是偷溜進來的。如今他見沈長卿居然能把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弄走,看向沈長卿的眼神也複雜了許多。
「你是叫沈長卿是吧?」
幾分鐘后,許文然勉強露出一個溫和些的笑容:「我們之間好像有點誤會,很抱歉之前打了你。」
聽了他的話,沈長卿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若是放在沒用表情包之前,沈長卿肯定會藉機和許文然重歸於好。哪怕他不打算走許文然這條路線了,但留個善緣也不壞。
然而現在,離殺馬特表情包的結束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殺馬特的性格特點是什麼?
從細節成因上分析,沈長卿可以想出一大堆的形容詞,比如「囂張」,比如「張揚」;但簡潔一點來說,只需要兩個字就能完美地概括——傻.逼。
所以,面對重要劇情人物的示好,沈長卿甩了甩頭髮,無聲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你,還想得到我的憐惜?」
他,冷酷無情,高高在上,不可攀染。
他,懷著被世人誤會的哀傷,裹起一身的傷痕,招搖過市。
他,即使不被所有人認可,也要用冷漠哀傷的語氣,說出自己內心的不屑一顧!
「哈,不要痴心妄想了,還想引起我的注意力,你以為你有五歲的天才兒子嗎?」
許文然:……
什麼玩意?這小子難道在演《XX媽咪帶球跑》?還是《天才兒子XX娘》?
還有,為什麼他的角色是女主角的角色啊?!
吐槽無能,又見沈長卿明顯不願意和自己和好,許文然也就懶得去熱臉貼冷屁股,直接別過頭不理他了。
另一邊,齊蕊則一直心神不定,悄悄地打量著沈長卿。
她似乎有什麼話想和沈長卿說,卻出於某種顧慮,她又不願意說出來。
至於沈長卿,他見許文然不理自己了,內心的殺馬特靈魂感受到了恥辱,更不想去理會這個不識好歹的人。
對於齊蕊,他也關心地問了幾句,然而這個女人神志不清,說話也亂七八糟,他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無奈之下,沈長卿一邊摁住自己封印著烈焰漆黑惡魔之力的右手,一邊倒在自己的床位上,閉上眼準備睡覺。
這一夜裡,外面陸陸續續地還是傳來了些噪音,好在齊蕊的存在給他們幫了大忙,除了之前那個成醫生以外,並沒有誰能再一次闖進304病房裡。
沈長卿也隱隱約約感覺到成醫生的身份地位似乎很高,不過他也懶得去想了,等明天直接去問對方就行。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沈長卿無比鎮定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八點半一到,所有房間走廊上的鐘都開始了第二次的敲響。
那些消失了的醫生和護士,不見蹤跡的病人,都紛紛從各個看不見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整個醫院再一次充滿了人氣,一切都那麼地生機盎然,就好像之前那些古怪詭異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長卿成功地醒過來,連忙掏出手機,打開斗圖群,開始了第二輪的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