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忽然明白
「可是姑娘該笑的時候，還是笑得很開心。姑娘放鬆神情的時候，翠翠就知道，姑娘心情不錯。」
苗秋秋扭過頭，看著屋中的荷花，臉上沒了表情：「其實，心情好不好，也得看和誰在一起呀。比如我看著這些荷花的時候，我心頭鬱結，腹中翻滾想吐。當我面對著你的時候，我會覺得和你在一起很愉快，雖然每天能和你聊天的時間很短，但是我還是很愉快。」她轉眼，看著臉微微泛紅的翠翠。
翠翠心頭有些泛酸，皺了皺眉，她天真爛漫的一張臉上表情十分糾結。「本來姑娘來齊爾托是來做客當使節的，沒想到，成了來受苦的。」
「日子苦一點也好，你看，我現在喝葯，一點都不怕苦。」苗秋秋自嘲似的笑了笑。
翠翠想起前些天她用手指頭沾了點苗秋秋的葯汁嘗味道，差點沒被那怪異苦臭的味道給送上天。她連忙縮了縮脖子，滿眼同情地對苗秋秋道：「姑娘真是苦中作樂，翠翠都心疼你。」
苗秋秋默了默，不多時，翠翠湊過來到她耳邊，小聲規勸苗秋秋：「姑娘，其實……你順從大王，何嘗不是讓自己好過。這些日子，你越反抗，齊大王越是兇狠，你何不順著他？姑娘你不是從前的齊王妃，你不應該走上齊王妃的老路……齊王妃雖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一身傲骨，她發誓絕不向大王低頭，可她的下場，是自縊身亡。而姑娘一個月後就要離開齊爾托，姑娘何不強顏歡笑，讓自己好過點？再絕望也就一二十來天了，熬過這一個月，姑娘跟齊爾托再無干係。」
苗秋秋靜靜地看著翠翠一張嚴肅的臉，她似是有些懇求，忽的抬起手，拉上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手臂雖是白皙，可上面赫然有一些紅紫的痕迹，分明是受過別人的欺虐。
「姑娘其實知道，大王不會把你怎麼樣。大王已經自斷後路，他不可能奪了姑娘的清白。大王犯起糊塗來，遭殃的不只是姑娘，還有許多宮奴，他們跟我一樣，會挨打，會被罵，這些情況，單憑宮奴們的力量，是不可能改變大王的。能做到的，只有姑娘您了。」翠翠收回她帶傷痕的手臂，定定地望著苗秋秋。
苗秋秋苦笑，「你讓我對著他，強顏歡笑？這對我來說，何其之難。我並不是不願意救你們於苦海之中，我……無法說服自己。翠翠，你知道的，你對著自己厭惡的人，恨不得離他千里萬里，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翠翠握住苗秋秋的手，堅定沉著地盯著她，似是把現實展示給她看，又似是給她力量和鼓勵：「可是姑娘，你沒辦法逃避。大王是這裡最大的主人，而我們，都是大王的附屬物。」
「翠翠，你知道嗎，一個月後，我不一定能離開齊爾托。齊大王已經撕毀了兩國的合約，說明他反悔之心不日可揭，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放我走。」苗秋秋嘆了一口氣，十分艱難地站起身。
翠翠貼近她一步，仍是不死心道：「姑娘對大王好一些，姑娘少受些苦，我們這些下人少受些苦，大王何嘗不會少受些苦！」
「所以，你是在心疼齊力格嗎？」苗秋秋聲音高了幾分，扭過頭對翠翠喝道。
翠翠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兇惡嚇到了，瑟縮著身體，不止地搖頭：「不，不……姑娘，翠翠沒有……」
「你只是為了所有人的皆大歡喜而向我懇求嗎？」苗秋秋瞪大著眼，眼神空洞，聲音凄厲。
這些天被齊力格折磨，她的心智早就失去了從前的澄明。她全然不自知，深深陷入自己的捏造的夢魘魔障中。
她確實是無罪之身，可為什麼要承受那麼多非人的折磨……沈晏嬰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齊力格，從不考慮她的感受。齊力格把自己當成玩偶一樣消遣，高興時抱著哄，不高興時狠狠捶打。
她做錯了什麼嗎？
翠翠手上的傷，跟她身上的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她每天都需要喝葯續命，若是哪天斷了葯，她大抵是真的要歸西了吧。
大夫說，苗秋秋身上的骨頭多處險些折斷，必須每日喝增骨強健湯。若不悉心照料和積極治療，往後她或許會失去一條腿、兩條腿或者是一隻手、兩隻手……
皮外傷都不算什麼了，養養便能好。傷至骨頭呢？她要是成了殘廢，還怎麼復仇？傷至心呢？她的心早就涼了。
苗秋秋從沒想到，翠翠會護著齊力格說話。是啊，翠翠是喜歡齊力格。她不是說，她也喜歡自己的嗎？
所以，翠翠其實不喜歡她。也是，她本來就不招人喜歡。
在西昭的時候，薛逐夢、柳雲羽、沈寒騫和沈晏嬰不喜歡她。在齊爾托的時候，左衛不喜歡她，甚至說愛她的齊力格，喜歡的也只是從前的瑤櫻而不是她。
她到底在渴求什麼呢？翠翠不喜歡自己，也很正常呀。
不喜歡她的人，不想讓她好過，加害她，中傷她，卻也沒能把她弄死。
可是喜歡她的人，無論怎樣關心她，牽挂她，卻無法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些人，到底於自己來說，有什麼用呢？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也沒有實質性的拯救。
她是不是真的該依靠自己了？
苗秋秋忽然間就想明白了。
翠翠驚恐萬分地看著她臉上表情千般變化，最後她竟驚悚駭人地朝翠翠笑了起來，那看似純潔無害的笑容直直把翠翠逼退了幾步。
「翠翠，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應該對他歡笑，討他喜歡。」她頓了頓，「既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們。多謝你，一語驚醒夢中人。」
為了他們嗎？更多的其實是為了她自己……
現在齊力格對她猶有戒備，她若是得不到齊力格的信任，又要怎樣復仇？
她對齊力格只有深深的恨和怨，這麼多天來非人的對待，她會乖乖咽下嗎？不。
女子對男人的報復，無非那麼幾種方式。其一，依附更強大的對手；其二，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