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一場夢
一時之間乒乒乓乓的金屬碰撞聲音不絕於耳，兩相打得甚是熱鬧。
小雀鳥在天上看著，不時拍拍翅膀給辛十四娘加油打氣，「辛姐姐加油，咱們都支持你。」
陸判皺皺眉，「這是哪兒來的小破鳥，這麼聒噪。」
王六郎笑道:「要不要抓下來燉湯喝？」
陸判撇嘴，「燉啥湯啊，回頭拿網兜網住了，給她換了大翅膀，去趟潘家園貓狗市，准能賣個好價錢。」
王六郎咂舌，還是他家陸判爺爺厲害啊，夠狠。
他們說話的功夫，那邊已經打成了白熱化，辛十四娘雙拳難敵四手，被這些鬼差圍攻著，漸漸就有些不支了。
這每個人的力氣都是有限的，妖精也是如此，太累了就發揮不出來了，她打到最後體力就不行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道:「陸判，我跟你說，就算你今天把我抓住，我也不服你那個鬼協議，我說什麼都不簽。」
陸判笑道:「你簽不簽的倒是不打緊，不過你那些姐妹們和你爹不簽就不行了。」
辛十四娘道:「這關他們什麼事？」
她一開口，心神不定，肩頭被白無常的哭喪棒給敲了一下，疼得眼淚都下來了。
陸判道:「你們那狐狸窩作惡多端，天若不收都難，要是聽我的早點收了手，或者還能保全性命，若是不肯，就等著報應不爽吧。你真當天上神佛是吃素的嗎？能容得你們這般作惡？」
辛十四娘哼一聲，「什麼神佛，我才不懼呢。」
陸判咧嘴一笑，「還不趕緊把這嘴硬的丫頭給抓起來，愣著幹什麼呢？回頭給她換個驢頭馬頭的，看她還嘴硬不硬了。」
他話音剛落，聽到有人叫道:「鴨子嘴就挺硬，不知道換不換？」
辛十四娘被人打得早就不支，好容易看見有人過來，頓時喘了口氣。
再看那人二十幾歲年紀，穿著一身休閑服，耐克限量版登山鞋，手裡拿著一把尺子。雖是剛從山上爬上來，但走得一絲也不喘。
那人幾步到了近前，高聲道:「你們這些人羞也不羞，一幫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到底想幹什麼？」
那人一身凌厲之氣，行走之間帶動風聲，一看見就是不凡之人。
黑無常詫異，「你看得見咱們？」
「有什麼看不見的？你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共八個人。」
他挨個在這些人面前指了個遍，點到黑白無常的時候明顯怔了怔，「你們穿的這是什麼？在出殯嗎？」
黑白無常看了眼手裡的哭喪棒，心說，這是哪兒來的人？居然能看見他們了？
他們這些鬼差都是無形的，不像陸判和王六郎在人間都有肉體，可以支撐他們日常活動，所以一般人根本看不見他們。可這突然出現的人，看起來古里古怪的，居然還帶著陰陽眼了？
王六郎低聲道:「此地有人類出現，怕不好，咱們還是等下次再抓辛十四娘吧。」
陸判點點頭，手一揮,「撤。」
那些鬼差正巴不得走呢，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陸判和王六郎也隨後下了山，他們是人身，倒不會如那些鬼差立刻如影飄散。
辛十四娘得以脫身，對那人一抱拳,「這位英雄，多謝救命之恩。」
「無礙的。」
男子冷凝著眉，就這一瞬已經完全不是剛才那個滿口胡言的楞頭小子了。眼神之中也多了許多深沉，就好像剛才的一幕都是她的幻覺。
辛十四娘心中暗道，這人倒真是奇怪，變臉也變得快，剛才的樣子倒像是裝出來的。
她輕聲道:「這位英雄，不知高姓大名？」
那人沒說話，倒是後面有人氣喘吁吁地爬上山，「少爺，少爺，你跑慢點，我追不上啊。」
上山這人將近三十，手裡拿著一件大衣，走到那人面前，把大衣往他身上一披，「少爺，你跑太快了，這山上也沒什麼東西，大晚上的你上這兒來做什麼？」
他一轉頭，看見辛十四娘，問道:「你是誰？」
辛十四娘道:「我叫十四娘，姓辛，你家少爺是什麼人？」
這人搖搖頭，長長嘆了口氣，「別提了，我家少爺又犯病了，他每次犯病都往山上跑，脾氣也變得古怪，剛才沒對姑娘怎麼樣吧？」
辛十四娘轉頭看那人，看他抬頭望著夜空，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那模樣看著特別讓人心疼。
忽然有種衝動，想走過去幫他撫平眉心的皺紋。
心中暗道，「他到底再想什麼呢？又有什麼煩心事呢？」
她問:「你們少爺叫什麼啊？」
「我們少爺叫聶政，不過你不用管他，他一個月也就只有一兩回是這個樣子，心事重重，又脾氣暴躁，不過到了明天就沒事了，通常做過什麼，自己也不記得了。」
說話的正是陳庚，他下午的時候就帶著聶政出來，兩人在街上轉悠了半天，說要給白秋練買禮物，可是禮物沒買著，他突然就變了個樣子，冷著一張臉命令，「去法令寺。」
陳庚嘆了口氣，反正他每月都犯一次病，時間長了也習慣了。只要過了今天，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想瘋就陪他瘋一場吧。
兩人到了法令寺山下，聶政大步流星的上山，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不一會兒就把他甩出去老遠。這追了好久才追上人了。
月光之下，聶政背手而立的樣子像極了古代劍客，氣場強大，氣度非凡。
辛十四娘自認見過這麼多人，從沒哪一個身上有這麼凌厲的劍氣，就好像一把出了殼的劍，鋒利無邊。
手中有劍，便握劍前行；手中無劍，便忘劍前進。劍客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她看得頗為痴迷，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沉迷遊戲，不愛運動，一個個娘里娘氣，根本沒有真正的男人味兒。像這種凌厲之氣，她已經很多年都沒見過了。
她越看越覺得欣賞，口中喃喃叫著:「聶政，聶政，戰國四大劍客之一，也不知當年的聶政可有今日的風采？」
陳庚小心翼翼走過去，「少爺，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聶政沒有動，只望著夜空定定站著。
也不知站了多久，站的辛十四娘腳都麻了，眼看著天亮了，她才想起一事，咬牙道:白秋練，臭丫頭，我跟你沒完。「
她轉身下山想去找白秋練算賬，剛走了幾步，猛然想回頭再看一眼劍客身姿，可就這一轉身，卻發現聶政已經消失不見了，就連陳庚也不在了。
她心中黯然，也不知以後還能遇上他？
今夜發生的事，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剛開始時是噩夢，後來卻是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