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苦盡甘來(1)
當你看到這裡, 說明作者君的荷包還能再鼓一點!陸深:你不夠愛我
婦人拉過自己兒子,向陸深道謝, 還說一定要報答,在身上摸來摸去最後褪下一隻麻花玉鐲子。這鐲子樣式精巧,兩股細麵條粗細的玉料相互纏繞, 卻又彼此分離,並不挨著, 是以整塊玉料鏤空雕制而成。玉是翠綠色,看著便知價值不菲。
陸深推辭, 婦人又往庄瀾這件,以為姑娘家總會喜歡。但庄瀾同樣沒有收,那婦人見兩人如此,也便沒再強求, 但說今晚這餐飯一定要她來請,算是她報答的心意。
幾人圍著一桌坐下來, 準備點菜,婦人的兩個兒子委屈巴巴看著婦人, 「娘,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吃燉蘿蔔和炒青菜了?」
「好,今天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婦人慈愛地摸摸兒子的腦袋, 問過陸深和庄瀾想吃什麼, 才交代夥計點了幾樣菜。
「你們二位別見怪, 我帶著他們兄弟倆出來, 就是想讓他們體驗體驗, 往常在家裡嬌慣壞了,吃不得一點苦。今兒也是亂跑才掉進河裡,多虧了你們相就。」婦人說她夫家姓葉,又問陸深和庄瀾是因何路過蒲里。
陸深只說是回鄉。
庄瀾仔細打量這位葉夫人,眉眼秀麗,是個美人。她和兩個兒子實際都是深眼窩,高鼻樑,但又沒那麼明顯,看著不大像中原漢人,反而有幾分外族人的味道。但蒲里和彰陵一帶本就靠近邊塞,離渾南、天氏等小國都不遠,這裡的漢人古往今來與外族通婚的並不少,庄瀾小時候就曾見過的,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飯菜端上來,幾人開動。燕珫和燕瓏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庄瀾只需要喂燕珉一人就好。但葉夫人已經五六歲的小兒子,卻竟然還要人喂。
葉夫人瞧著還沒自己兒子大的燕珫和燕瓏,嘆口氣,「妹妹都能自己吃,你卻要娘喂,羞不羞?」
小兒子不管不顧吵著一定要讓葉夫人喂,最後竟都哭起來。葉夫人拿手拍了兒子後腦一下,拿眼打量陸深和庄瀾,怕吵到人,最後只好答應兒子,「讓你們見笑了。」
「沒什麼。小孩子都這樣的。」
葉夫人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看著就讓人覺得親切,庄瀾對她也不排斥,本來還一心想著少與外人過多交談,但與這位聊得竟還算盡興。
「姑娘,我瞧著你年紀不大,有十八了沒有?」
「都二十了。」庄瀾喂完燕珉,這會兒正忙著自己吃,「我瞧著葉姐姐年紀也不大呢。」
「我跟你比可就大嘍,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他都出生了。」葉夫人指著小兒子,小兒子吐了吐舌頭。
這麼算起來,葉夫人年紀倒真的不大,最多二十四五,和林貴妃是差不多年歲,因這緣故,庄瀾對葉夫人更是親熱許多。兩人聊到最後恨不得要義結金蘭,只是天色晚了,幾個小娃娃都要睡覺,才道過別各自回房。
「你與她倒挺熱絡,一點也不強勢。」陸深這會兒已經打好地鋪躺下來,兩手枕在腦後,兩腿交疊,看著庄瀾給燕珫幾個洗漱。
「我為人本來就很隨和的呀。」庄瀾對陸深這話很不滿,好像她平常都特彆強勢一樣,瞪他一眼,將燕珉抱過來放在他身旁空出來的褥子上,「你陪他一會兒。」
陸深點頭,側過身將坐著的燕珉摟進懷裡,還伸出一根手指頭讓他握著玩,「你隨和?真沒看出來,怕是只有你這麼覺得,你以前遇見過有人誇你隨和嗎?」
「有啊,關守炎就說過的。」
庄瀾說得隨意,手裡給燕瓏擦臉的動作都沒停,可陸深卻嘶一聲,怎麼又提那個關守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沒搭對,總之心裡一陣煩躁,不想再理庄瀾,將燕珉抱起來一塊翻了個身,「我們爺倆先睡了。」
庄瀾正巧給燕瓏洗漱好,抬頭瞧去只見陸深背影,覺得莫名其妙,獨自念叨,「什麼毛病。」
到了第二日,陸深和庄瀾還要等當鋪開了板去取銀子,可葉夫人趕早便要離開,包袱都已經背在身上。庄瀾和葉夫人好生惜別了一番,甚至還交換了信物。
葉夫人從袖口裡摸出條穗子,幾種顏色編成,沒多長,下面有一塊拇指蓋大小的青玉,下墜流蘇。
「昨兒給的東西你們不收,是我唐突了,但願沒有冒犯到你們,這個只是尋常穗子,墜的也是碎玉,不值錢,全當是我心意,我和姑娘你投緣,這東西留給你算咱們相識一場的見證。」
庄瀾竟沒推辭,欣然接過,還從自己耳上摘下一隻琉璃耳墜回贈葉夫人,還說什麼各執一隻日後若有重逢還可拿來相認。陸深瞧不懂,不明白這倆人怎麼就聊了一會便惺惺相惜的?
陸深靠在樓上欄杆上,看著庄瀾一直將葉夫人送出客棧門,等庄瀾開始上樓,他倒轉身先回了房。
沒一會兒庄瀾也進來,拿出陸深送的那隻匕首,想把剛收的穗子系在上頭。陸深坐過去,拿手指撥弄了下庄瀾耳下的琉璃墜子,「一個穗子有什麼好的?這墜子剩一隻好看?你以後還怎麼戴。」
「哎呀你不懂,這叫一見如故。」庄瀾專心致志系著穗子,頭也不抬,只伸手將陸深那隻正摸著耳墜的手拍掉,「而且也要禮尚往來嘛。」
「那我送你匕首,怎麼沒見你還我點什麼?」
「你拿回去!」
斗著嘴時間過得也快,庄瀾和陸深先去將昨日看好的衣裳買了回來,而後便去當鋪取了銀子。一切妥當,上路往彰陵去。
這一次,庄瀾是真的要回家去了。
彰陵城其實不小,只是位置不大好,一直被朝廷忽略,城中發展較外面要略差些,可另庄瀾沒想到的是,這些年彰陵變化很大,竟已讓她完全認不得。
到達彰陵城時已是次日巳時,庄瀾掀起帘子望著翻修過的恢弘城門和嶄新的牌匾,竟覺得陌生,彰陵不一樣了啊。
進城時陸深貼心,始終將車架得很慢,為了讓庄瀾能多瞧瞧她的家鄉。
這是十幾年來庄瀾離自己的故鄉最近的時刻,可她心裡卻忽然五味雜陳。她如今雙十年歲,自五歲離開彰陵,與彰陵城闊別足有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足夠一個女孩子從襁褓到及笄,從出世到出嫁。這麼久的年月,庄瀾回憶起來卻彷彿只是彈指一揮間。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一磚一瓦,庄瀾眼眶發脹。
庄瀾迎頭看去,不想錯過彰陵任何一處,心裡酸酸澀澀,可嘴角卻始終笑著,「沒想到有一天我還可以回來。」
「你怕是從前和宮裡那些公公廝混慣了,也這麼愛嚼人舌根。」庄瀾抱著燕珉,目露『凶』光。
「我也就是這麼一問,珫兒還沒說呢。」陸深也不敢對著干。
「要是我不過來,你不就騙她開口了?你既然這麼閑,快去洗碗。」
陸深知道自己惹了庄瀾不高興,不敢辯駁,幫忙將燕珫和燕瓏抱上馬車,摸了摸鼻樑便悻悻地去洗碗。
等他再回來時,庄瀾已經在馬車裡鋪好被子,帶著三個小娃娃躺下了。
他們坐的已經算是很大的馬車,但空間仍舊緊湊,只夠勉強睡下三個小娃娃和庄瀾。小娃娃睡在裡面,庄瀾擠在外面。庄瀾見陸深掀起帘子探頭進來,瞪他一眼,不理他。
「我睡哪?還有被子嗎,我在這門口擠一晚。」
庄瀾半撐起身,指了指放在馬車一側座位上的大襖,桃紅色,是那時她從宮裡帶出來的林貴妃的衣裳。他們通共只有兩床被子,都不大,一床給了三個小娃娃,一床庄瀾自己蓋著。
陸深咽了咽口水,心裡想著這姑娘倒還挺記仇,但好歹還是給他留了防寒的東西,這麼冷的天,有件襖子披著也總比沒有強。於是,也沒敢說什麼不滿的話,一步跨上馬車,坐在旁邊座位,挑起那件襖子披在身上,準備閉目休息。
可陸深是男人,身量高,身板也寬些,林貴妃那件襖子披在他身上顯得過於小巧了些,根本掩不住他的身子,兩邊臂膀各露了一半在外,腿上也只將將遮過膝蓋,又是桃紅色的,這副樣子怎麼瞧怎麼逗趣。
陸深左拽拽右拽拽,見襖子實在小,沒辦法把他整個人裹起來,只好作罷,兩臂交疊在胸前,頭向後靠去,合上眼。耳邊卻響起庄瀾的一聲輕笑。
「等陸大人以後討了媳婦兒,她若是來問你從前醜事,我定要把今晚你這番模樣說與她聽。」庄瀾側身,一手拄在床上,一手拍著燕珉,偏著頭似笑非笑地瞧向坐在她左前方的陸深。
「我哪番模樣了?」
「就是這副蓋著桃紅襖,半遮半露的模樣呀。」庄瀾說得開心,方才的不愉一掃而空,眉眼含笑。
「哼,沒想到你心思還挺歹毒。」陸深閉上眼靠回馬車壁。
「歹毒?你說我歹毒?我哪裡歹毒了?」庄瀾一聽,不幹了,翻身坐起,要不是有燕珉三個在,她早大聲嚷出來,這會倒還知道壓抑些音量,「就許你問我的,不許我說你的嗎?」
馬車裡空間不大,庄瀾坐起身來,和陸深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尺,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見陸深閉起的眼睛上睫毛微微顫動,身子下意識地向後靠去。
「呵。」陸深輕笑一聲,睜開眼,他倒不覺這距離有什麼,反而坐直身子往前探了探,對上庄瀾猶帶怒意的目光,「這好像不一樣吧,兩回事兒。」
「哪裡不一樣?」
「我就是隨口一問,問過了也不會說與其他人,不像你,咱們兩個未娶未嫁深更半夜宿在一處,你一個姑娘家不知道避諱將這事埋於心里就算了,竟還要說與我未來媳婦兒,你安的什麼心呢?我看你是見不得人好,存心挑撥,你說你是不是心思歹毒?」
「挑撥?我才懶得挑撥你們,陸大人這般巧舌如簧,半點不懂憐香惜玉,對我一個小女子從來都這般態度冷硬,時時想著與我作對,只怕陸大人如此作風也很難討到媳婦兒,本姑娘心善,你將來好不容易討來的媳婦兒,我斷然不會搞幺蛾子的。」
陸深皺眉,也沒有時時都與她作對吧?再者,庄瀾也算不得柔弱小女子吧?明明她毒舌不下於他,甚至渾身上下處處帶刺,怕是她才時時想著扎人。
兩人鬧得不痛快,庄瀾自己轉身躺回去,背對著陸深,繼續哄起燕珉睡覺來。
睡到夜半,庄瀾只覺口乾舌燥,喉嚨里難受得很,盼著能有口水來喝。身邊小娃娃睡得熟,那邊陸深也蓋著襖子正睡著,庄瀾怕動靜大,小心翼翼坐起身子,掀起帘子打量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