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爭端
俞戈走出病房，在走廊上佇立很長時間，看著天花板發獃。
孫雨薇安頓好俞默，隨後也走出病房，看見俞戈就來氣，把他拉到一旁批評教育。
病房裡，護工阿姨扭頭髮現俞默不知道是被嚇到還是鬧彆扭，正在躲在被子里哭。
阿姨趕緊掀開她的被子，好聲哄她，「怎麼了孩子，別哭別哭。你看看…你哥說你兩句…唉，不值得啊，阿姨給你做點好吃的行不行？」
她不肯抬頭，還在悶聲哭。
護工阿姨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只好末了來一句，「其實，家人都是為了你好。」
別的理由阿姨也編不下去了，索性趕緊去熬點清淡的湯，給這三人都去去火氣。
阿姨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別的家長都怕早戀耽誤學習，可俞默這明顯也沒耽誤學習啊，這顯然…好像還對學習有幫助。
孫雨薇和俞戈走進病房，俞默正在喝阿姨剛做好的湯，眼圈還是紅紅的。
孫雨薇知道俞默哭過了，反正對於早戀這件事她是不反對不支持的態度。究其原因還是俞默處的這個男生，人真的不錯，還能帶著俞默學習成績上進，關鍵是俞默也喜歡，還親口說了。
這麼好的事…老媽為什麼要反對，當然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支持，不然會給兩人造成有家長撐腰可以為所欲為的錯覺。
俞戈就不一樣了，他投一萬張反對票。
俞戈看著俞默的表情，臉上有淚痕，安靜乖巧的端著湯碗，小口喝，肩膀時不時上下抖動，一定是剛才哭的太厲害，一時半會兒還平靜不下來。
他的視線上移，看到她的頭髮又被鄭煦陽那小子重新綁過。
俞戈走到她病床右邊。她正喝著湯，抬起頭，頓時整個人嚇得不敢動了，迷茫的眼睛一片失焦，噙著淚花。
一副小可憐樣。
他伸手先接過她的碗，怕她一走神會把湯灑到床上。
他剛俯下身，她立刻向後退，膽小的像耗子見了貓。
他心裡有些不快，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扶正，「躲什麼？坐好。」
孫雨薇已經見怪不怪了，也沒繼續看他們兄妹倆怎麼鬥氣，直接去拿碗盛湯。
她還沒好好喝口熱湯，之後接到生意上的電話，情況緊急，大晚上的又要回趟公司，又得連軸轉的加班忙起來。
老媽匆匆忙忙囑咐俞戈她有事要先走，讓俞戈到時候自己打車回家。
反正她自己的兒子她放心，不說身體素質，就連情商智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就算遇見壞人，還不一定誰吃虧。所以讓他晚上自己回，她沒有絲毫擔憂。
俞戈看見老媽走了，牆上的鐘錶指針九點半。
他決定留在醫院陪她一晚上，畢竟好不容易才來一趟。
他幫護工阿姨清洗碗筷，又把房間打掃了一遍。
護工阿姨本來不想讓他動手，可是他堅持要做，也攔不住。
等到快十點半，俞默捧著書本和習題冊看的頭暈眼花，她困了，下床洗漱之後想睡覺。
護工阿姨看到時間這麼晚，一開始是旁敲側擊的提醒俞戈該走了，可是俞戈打太極似的，沒正面回答。
直到護工阿姨忍不住明說，「俞戈，你該回家了，再晚的話路上不安全。」
他看到俞默走進盥洗室，也直接對阿姨說，「哦，今天晚上不走了，就留在這裡。」
「…」護工阿姨沒想到他會有這一招，驚訝道，「不不不行啊，一共兩張床，你妹睡一張，我睡另一張方便晚上看護她。再說你明天沒課嗎？」
「沒課，我這幾天在家複習，和在學校沒什麼區別。」他回答，「我在桌椅上休息，您不用擔心。」
「…」護工阿姨真沒見過這樣的，放著家裡的大床不睡，非要在醫院睡椅子？便於心不安，「您要是不嫌棄，不如先睡我的床上，我去睡桌椅…我去整理一下床鋪…」
「不用，」俞戈阻止阿姨，「您年紀大了，得去床上睡。我睡哪兒都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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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後跟著俞默進了盥洗室，她頭髮上還綁著繃帶，今天可能是不方便怕傷口沾到水，要麼是醫生有囑咐，她沒洗澡。
她正在刷牙，忽而抬頭看見鏡子里，俞戈正站在她身後。
她慌亂中低下頭，把電動牙刷左右晃了幾下，匆匆的漱口，刷牙結束。
又撩起清水胡亂洗了幾下臉，連毛巾都沒擦，戰戰兢兢的就要往外沖。
俞戈左移一步，氣定神閑的胳膊支撐牆壁擋住她的去路，「跑什麼？」
「哥…」她一點氣勢都沒有，糾結的攥著手指，「我刷，刷完臉洗完牙，要回回去睡覺了…」
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什麼鬼東西。
「哦，」他長臂越過她、像要把她包圍姿態，拿過架子上的毛巾。
靠的太近了，她向後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徹底把她逼在牆壁之間。
「哥…」她可憐巴巴的望著他，以為他接下來又要生氣，或質問她想早戀的念頭。
她趕緊拿出萬能擋箭牌：（我要回去睡覺）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他靠近她，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輕輕的溫柔的，用毛巾給她擦臉。
她睜大眼睛，俞戈的胸膛就在她面前，離得太近還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她頓時腿有些軟，他這是在幹嘛呀。
「笨蛋，頭髮上沾到水了。」
哦，他在給她擦水珠，防止沾到傷口會感染，一定是這樣。可她也不敢久待，趕緊搶過毛巾，「好！擦完，我，我走了！」
俞戈倒是沒放開她，她的肩膀和腦袋都被他輕輕按著，看似沒用力氣。她急的用雙手推他，當然推不動，還被他胸膛的肌肉爆發力嚇得縮回手。
俞戈盯著她看了會兒，俯身貼近她，很自然的說，「以後，找男朋友不能找比我差的。」
「？？」幹嘛突然要說這個！明明不允許她早戀，卻又在說這種敏感話題。
「你對隨便一個人都能臉紅，果真定力太差了，」他隨後便放開她，轉身向外走，「沒經歷過人心險惡，太好騙，笨蛋一個。」
「…」她騰出手摸摸自己的臉，果然很燙。
「可可可是…」她現在想用一百張嘴解釋清楚，轉身面對鏡子前，看到像熟透蘋果一樣通紅的臉，是她嗎。
「什麼呀，你才是最討厭的！」她不甘心的在盥洗室怒吼，成功把護工阿姨阿姨召來，俞戈隨後也跟著進來。
阿姨看到她生氣的坐在洗漱台上，臉色很紅，以為她發燒了。「小祖宗，快下來，坐那裡多涼啊。」
她越過阿姨的視線看到俞戈，正在嚴肅的盯著她，似乎對剛才類似惡作劇的行為根本沒當回事。
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俞戈最近一直故意和她做對，明明以前都是會站在保護她的立場，為她出氣。
可是最近發生的幾件事，他都在故意針對她，不讓她好過。說她是撿來的，不許她早戀，還故意開讓她臉紅這種玩笑。
她之前不理解俞戈為什麼會討厭她，但是現在她能切身體會，這樣的俞戈，變得讓她討厭。
「我討厭你，你以後不要再來了！」她指著俞戈說道。
像是對他下了判決書，她心裡反倒鬆了口氣，直接越過門口兩人，回到病床上，抓過被子一把蒙住腦袋。
被子底下，她的心臟在砰砰狂跳。
護工阿姨看向俞戈，心想，俞戈到底是又做了什麼事才讓一向乖巧聽話的俞默發火。
不過也是小孩子鬧脾氣，沒準過幾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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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俞戈坐在她病床邊，徹夜無眠。
他把她蒙住頭的被子拉下。讓她呼吸新鮮空氣。
她睡的很熟，睡衣下裸出的半截手腳還不安分的踢出被子。他又替她重新蓋好。
他盯著俞默看了很久，眼中全是紅血絲，想著她幾小時前說的話。
果然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可是他控制不住…，
從無路可走到撞南牆。
他不知道是在一步步突破束縛，還是在繼續走向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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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多，俞默突然醒了，她迷濛的睜開眼睛，恰對上俞戈清明的眼神。
背後的窗上掛著一輪明月，靠著透射進的月光，她不僅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睛，還能辨認他臉上的情緒，很壓抑很傷感。
她迷迷糊糊叫了他，「哥哥。」
俞戈微怔，低下頭，離她近了些。
「你怎麼沒回家睡呢？」她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沙啞，糯糯的。
「在這裡…」他頓了頓，沒把陪著你這句說出口，「晚上打車貴，我不想浪費錢。」
「哦…」她的睡意消了大半，要坐起身。俞戈問她，「要去洗手間？」
「不是，」她搖搖頭，困的揉揉眼睛，「我剛才看見，你好像很傷心，我想和你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說氣話，」她半坐起身，穿著棉質的卡通少女睡衣，好像這樣平視著道歉誠意更足些，「當時我覺得你在故意針對我，後來，後來……」
俞戈的瞳孔緊縮，他不知道俞默接下來會把那件事理解成什麼，可他不想再聽下去，衝動的上前緊緊抱住她，「別說了，是我的錯，你就當成是我的錯。」
她太瘦了，抱起來小小的身體，這麼脆弱，好像一下子就能完全揉進懷裡。
她沒怪他，她是上帝派來的天使，是他的救贖。
可他即將到來無法管控的內心，遲遲不定。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抱著她，他感受到她的呼吸也有些亂。怕驚嚇到她，他才不舍的放開。
「哥，」她小聲的說，「等你上大學了，肯定也要談戀愛吧，」
他望進她的眼睛，順了順她額前的幾捋碎發，「不會，我現在對談戀愛沒興趣。」
「…」什麼？作為萬人迷的男神居然說對談戀愛沒興趣？他說的肯定不是實話啊，但是以她自己的智商絕對也套不出他的真話。算了，越想越喪氣。
「好好睡吧，謝謝你，我不傷心了，你也要開開心心的。」俞戈幫她蓋好被子，又去倒了杯熱水。
她咕咚咕咚喝完，果然半夜不能喝太多，她想去洗手間。
俞戈想扶她下床，她說不用不用自己能行。
恰好護工阿姨也被他們的動靜驚醒，以為俞默有什麼情況，要來幫忙。被各種大題小作的俞默只好又解釋一遍，「只是去個洗手間。」
回來之後，她一點困意都沒有，有些睡不著。
俞戈還在椅子上坐著，維持一個姿勢，坐姿好看又筆挺。
她覺得今天晚上或許能把所有心結打開，反正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好，她小聲問，「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鄭煦陽…幫我補課？」
她總是感到俞戈對她的好同桌有莫名敵意。
「等以後我上大學有時間了，還在B市走讀，也能給你補課。」俞戈說。
「…」俞默想，給她補課是什麼好差事？怎麼一個個都要給她補？
在細想,噢！她哥這是看不上鄭煦陽，想要頂替他呢。
可完全沒必要啊，鄭煦陽再怎麼都是她的同桌，平時對她的弱項一清二楚，補起來對症下藥也不費力。
可是俞戈上大學后就不一樣了，作為一名TOP頂尖大學的大學生，哥哥要犧牲珍貴美好的大學時間，不去參加社團活動，不去社交，不去跟著導師做項目，不去談戀愛，而要每天回家給她補課？！太駭人聽聞了！
她寧願她哥去談戀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