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他說的慢, 周圍又靜, 阮軟聽得清清楚楚,她看著陳隨,有十幾秒的失神, 而搖了搖頭, 看著前面的路,說:「我也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別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會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阮軟說這些話的時候, 兩隻食指攪在一起,有些心虛地不敢看陳隨。
誰都不會知道,其實在聽清楚陳隨的問題的那一秒, 她的腦袋裡跳出了陳隨的名字。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 一直到現在, 都沒有緩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真是過分,陳隨拿她當好朋友,她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有了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且剛剛她才跟高傑講過, 現在最主要的是要認真學習,不應該早戀,阮軟,你怎麼能這樣呢?
她在心裡不斷地做著自我反省, 自我批判, 很投入。陳隨等了一會兒, 見她依然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什麼反應都沒有,忍不住,自己開了口:「你怎麼不問我?」
「嗯?」阮軟終於從反省中回過神,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剛剛問你了,公平起見,你不是應該問問我,我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嗎?」他的表情很淡,即使說著這樣無厘頭的話,也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阮軟默了幾秒,其實覺得這問題有點多餘,他喜歡什麼類型的,不用他說,直接去看顧黎璃是屬於什麼類型,答案就出來了。但是她還是很配合地,問了句:「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陳隨看著她,不知是不是阮軟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目光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深很深,像是一片海,深到不見底。
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我喜歡乖的,安靜的,可愛的。」
阮軟哦了聲,心裡卻在想,他說的這幾個形容詞怎麼好像和顧黎璃有點不搭邊呢?
與此同時,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阮軟帶了傘,但這雨有點大,陳隨看到前面不遠就有家咖啡店,無比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朝咖啡店跑了過去。
兩人都被淋到了,所幸咖啡店裡有暖氣,進去后就感覺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
陳隨走到櫃檯,點了兩杯熱可可,走到坐在櫥窗前的阮軟身邊,遞了一杯過去,提醒著:「先暖暖手再喝。」
阮軟接過來說了句謝謝,感覺那溫燙的觸感從手心傳到了心底,滿滿實實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簾很密,像是古代嬪妃睡的床上那種珠帘子。阮軟手撐著下巴,一邊小口地喝著熱可可,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面。
正發著呆,旁邊陳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下意識扭頭看過去,陳隨沒有刻意遮擋,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來電顯示——顧黎璃。
陳隨直接接通了電話,也沒避開她,阮軟卻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很快就又把頭轉向面對窗外,努力讓自己專心看外面空無一人的街道,不去『偷聽』他們講話。
可腦袋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在他家的那個晚上,她看到的顧黎璃。雖然只是在那幾個小時里相處過,阮軟並不了解她,但還是無法把顧黎璃跟『安靜』『乖巧』以及『可愛』這幾個詞掛上鉤。在她看來,顧黎璃應該是張揚的,美艷的,以及洒脫的那種女生。
難道是她的認知出了錯嗎?
她想得入神,無意識地猛吸了一口奶茶,直接就被嗆住了。
旁邊的陳隨遞過來一張紙巾,阮軟接過來說了句謝謝,趕緊擦了擦嘴。
陳隨眼眸低垂好笑地看著她:「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阮軟說著,眼睛不自禁地瞟了下他的手機,「你打完電話了?」
「嗯。」
阮軟哦了聲,又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機,沒有說話。
陳隨看著她的表情,明白了什麼,低聲說:「顧黎璃不是我女朋友。」
阮軟茫然地看著他,腦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沒管,繼續把自己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我也不喜歡她。」
阮軟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解釋,又或者——澄清。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眼神卻在心虛地到處亂飄,心裡猜測著,是不是自己剛剛的眼神太明顯了,把心裡的疑問全都寫在了臉上,他才會跟自己說這些解釋的話。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兩人走出咖啡廳,沒走幾步,陳隨突然停下來,說自己的手機落在咖啡廳的桌上了,得回去拿一下。
阮軟點點頭,讓他回去拿,自己在路邊邊看有沒有計程車,邊等他回來。她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裡,腳踮著,抻著脖子看有沒有計程車往這邊開。
正在這時,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朝她走了過來,臉上還掛著猥瑣的笑。
阮軟被他看得後背發涼,下意識往旁邊退了幾步,那個男人卻突然跑了過來,沒等阮軟反應過來,他突然扒開身上那髒亂不堪的外套,臉上病態的笑越來越明顯。
阮軟腦子嗡地一聲,他裡面什麼都沒有穿。
她像是被人施了法,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大腦一片空白。
——
陳隨剛從咖啡廳里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一瞬間,全身的血都往腦門上沖,他幾乎是想都沒想,直接衝過去把書包砸了過去,緊跟著又一腳踹在那男人的下身,嘴裡還在大罵:「我□□媽。」
那人吃了他一腳和幾個拳頭,臉上的笑才化為痛苦的表情,趕緊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陳隨氣瘋了,眼睛赤紅,想追上去把那人給廢了,但又想起被嚇得不輕的阮軟,還是放棄了。
阮軟已經被嚇呆了,愣愣地站著,像是失了魂魄,眼淚止不住地流,剛剛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就產生的噁心感越來越強烈,她蹲下來,劇烈地乾嘔了起來。
陳隨蹲在她旁邊,看著她的樣子,緊握的拳頭青筋都爆了出來,心裡恨不得把剛剛那人給碎屍萬段了。
他直接伸手把她按進自己的懷裡,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克制著情緒,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說不要怕,有他在,沒事的之類的話。
阮軟這時才像是回了魂,感受到他的氣息,剛剛恐懼不已的情緒終於爆發,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直接哭出了聲。
陳隨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她每抽泣一次,他的傷口就會疼一次。他咬緊牙,抱著她的力道也越來越緊,安慰她的同時,也在不斷的自責,為什麼要回去拿手機?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如果他不去拿手機,她就不會看到這麼噁心的東西了。
懷裡的人不停地抽噎著,哭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陳隨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摸到她的眼睛,嘴唇靠近她耳邊,壓著聲音,開始說起了其他的話題:「明天就開始放寒假了,你有什麼打算么?」
阮軟茫然地聽著。
他繼續說著:「之前你不是說寒假讓我教你彈吉他嗎?明天開始吧,你覺得呢?明天你來我家,我家有吉他,我教你彈。」
阮軟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抽噎止住了,但臉上依然眼淚汪汪。
陳隨揩去她臉上的眼淚,依舊十分有耐心地,低聲地同她說著話:「沒事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幾時用過這樣的語氣跟別人講過話呀,以前也從來沒想過,混天混地,弔兒郎當的陳隨,有朝一日會這般耐心溫柔地哄著一個人。不敢想,也覺得不會發生。可真到了這天,也卻是心甘情願的。
阮軟知道他是在故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哭夠了,思緒也漸漸清晰,剛剛的手足無措因為他的到來,他的擁抱,全都變成了找到依靠的心安。
她小聲地說了句「謝謝」,察覺到自己還被他抱著,耳朵一下紅了,趕緊擦著眼淚從他懷裡退出來,看見他胸前被自己哭濕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
陳隨卻像是毫無察覺,再三確認她是真的沒再哭了,才舒口氣,伸手去拉她,「起來吧。」
阮軟看著他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幸運的是兩人剛走了沒幾步,就有一輛空計程車開了過來,陳隨去開車門,這才把她的手給鬆開了。
計程車把兩人送到小巷口,陳隨付完錢下車,跟著阮軟一起進了巷子。
剛剛發生的事給阮軟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導致她一直都有點心不在焉,也不是很想說話。兩個人沉默著上了三樓,阮軟剛要跟他道別,陳隨卻突然出聲叫她:「阮軟。」
「嗯?」她抬起頭,還沒看清什麼,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很輕又很低:「今晚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
阮軟鼻子脹脹的,良久,才發出一聲悶悶的「嗯。」
陳隨很想多抱一會兒,但怕被別人看見背後說閑話,也怕惹起她的反感,很快就鬆了手,順勢揉了揉她的劉海,笑著說:「好了,開門進去吧。」
——
晚上十一半點,阮軟洗完澡,關了燈躺在床上,閉上眼,腦子裡滿滿都是剛剛在門口,他那個猝不及防的擁抱,光是這麼想著,就感覺心跳加速,一顆心彷彿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之前在路邊被他抱了那麼久,但當時她滿心滿眼地都在害怕,都只顧著用哭來發泄自己的情緒,也沒有多大的感覺,但剛才卻不一樣,她很清醒,而那個擁抱也很真實,鼻腔里滿滿都是他的氣息,還有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阮軟摸了摸臉,燙的,估計也已經紅了個透。
可思緒還是止不住地,一點一點往回倒退,定格在咖啡廳里最後他說的那兩句話上面。
她抱著被子,把臉埋進去,覺得自己此時的想法有點危險,但同時,高興的心情也是不可否認的。
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個多小時,阮軟不僅沒有一點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她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登進QQ里想找人說話,發現許顏她們的頭像都是灰色的。
也是,誰會像她一樣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她默默地翻了下好友列表,直到看到周嶼森的頭像,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沒有加陳隨的QQ。
她點進班群的成員列表,沒有花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陳隨的QQ號,因為他的網名就是簡單粗暴的兩個字——隨哥。
阮軟一邊在心裡吐槽有誰取網名會跟他一樣不經大腦,一邊咬著唇,點擊添加他為好友。
她原以為他要明天才會看到消息,沒想到好友申請剛發出去沒一分鐘,他就通過了。
她打開兩人的對話框,剛發出去一句『我是阮軟』,那邊就同時發過來一句——『還沒睡?』
【軟心糖:嗯,準備睡了。】
【隨哥:我知道。】
又是同時。
阮軟咬住下唇,刻意沒有馬上回消息。
那邊陳隨卻很快又發了過來:【明天過來學吉他嗎?】
【軟心糖:嗯。】
【隨哥:行,那你早點睡,明天見。】
【軟心糖:明天見。】
阮軟關掉手機,這次閉上眼睛之後,腦袋裡終於不再胡思亂想,只是在快要睡著的時候,才突然迷迷瞪瞪地想起,他今天,似乎還沒告訴她江恆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