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久不見
初墨去新公司入職的那一天,是個很熱的三伏天。
與G市相比,Y市的夏天更為悶熱,陽光不要錢般在這片土地里肆意橫行,只在路上走了幾步,後背便隱隱冒出汗。
衣料和皮膚黏在一起,悶得難受。
還沒到上班高峰期,地鐵口就排起了八百米長隊。
見狀,初墨迅速摒棄了坐地鐵去公司的念頭,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體,叫車。
馬路邊,有不少人在等計程車,也有不少黑車在那兒徘徊,只要見到見到路邊的人面色透出焦急,便立刻沖著那人鳴笛,硬是吵得你不得不上車。
初墨與司機商談好在紅綠燈路口下等他,掛了電話后,一邊敲著手機,一邊走去紅綠燈。
她抬眼,見是個紅燈。
停住了腳步,垂下頭繼續敲手機。
又猛然抬頭。
馬路線那段,佇著個男人。
腰高腿長,一身簡單的運動裝套在身上都很出眾,陽光灑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溫柔,髮絲被映襯出淺淡的金棕色。
初墨指骨屈了屈,想看清男人的長相,今天出門趕得緊,沒帶隱形眼鏡,就這麼眯著眼,盯著。
有種熟悉感撲面而來。
她顰眉,正想從包里拿出框架眼鏡去瞅男人的模樣,手機突然響了。
是個Y市的陌生號碼。
初墨皺眉,抿唇按下了接通鍵。
「喂,是熊……初墨小姐嗎?」電話那頭是個好聽的女聲,念初墨全名的時候猶豫了下,「我是環科廣告的前台小吳,請問您能否在早上九點前報道呢,公司臨時接到通知,總經理會在十點到達,所以……」
所以如果不想被總經理懟的話,趕緊過來。
初墨聽出了電話那人的意思,微微頷首:「好的,知道了。」
「這裡是交接人的電話,您找不到公司的話打這個電話,您先記一記——」
聞言,初墨忙用肩膀夾住手機,手忙腳亂拿出紙筆記了一串數字,確認無誤之後,鬆了氣。
對方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以表疏漏的歉意,初墨也客客套套的回應,掐了電話之後猛地轉身,冷冷打量著身後的男人,聲音很冷。
「穿的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還有當色狼的癖好。」
她的音調很低,但卻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在裡面,配上艷麗的五官,顧盼生輝。
站在她身後精英模樣的年輕男人一愣,面色有被說中了的不自然,但依舊嘴硬,甚至還挑釁:「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沒聽懂。」
他干這事不止一次了,回回得手,往往被摸的女生要面子,都不敢吭聲,瞧著面前這美人前凸后翹的,那屁股手感,一定很好。
「我說,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初墨長眸微彎,音調壓得更低,「先生,這兒有攝像頭,是人是鬼,去警察局便知。」
男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唇瓣顫抖著憋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初墨勾了勾唇,笑意未達眼底,話說到這裡,就不需要浪費時間了,看了眼手機,車還有兩分鐘就到,這樣更不需要和這男人廢話了。
「媽的!」在男人眼裡,初墨這個笑容極具諷刺,他惱羞成怒,舉起手上的電腦包往初墨身上砸去,「自己穿成這樣,還不是等著被摸!」
初墨凝眉,下意識別過臉用手提袋護住小腹。
隱約聽到旁邊有人倒吸一口氣,伴著細細碎碎的討論,然,並沒有人站出來幫她。
初墨往後退去,卻忘了身後就是電線杆,悶頭撞了上去,面色一白。
忽然退無可退。
眼看著男人的電腦就要砸到她頭上,電光火石間,一隻手臂橫在兩個人中間穩穩抓住了電腦包。
「欺負一個女孩子,有意思嗎?」橫在兩人中間的男人聲音低淡,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慵懶。
初墨雙瞳驟縮。
還真是他,她剛剛的感覺沒有出錯。
能把一身破運動裝穿出貴公子范的人,也就只有秦臻了,秦臻面上沒多少表情,眉宇修挺,出塵矜貴的氣質難掩,又淡淡流露出不耐煩而又有些淡漠的氣場。
「你當對面紅綠燈的人死的啊,跟我去警察局。」秦臻並沒有看初墨,反手捏住年輕男人的襯衫,用力拽走。
男人面色瞬間變得驚愕,頹然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這……這位大爺,我錯了,能不能放過我一次……」
「放過你?」秦臻揚眉,冷笑一聲。
他抬手指向初墨,語調更低了,若有所指,「那誰來放過她?」
初墨面上不動,內心已是一片洶湧。
正好馬路旁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初墨轉頭,發現自己叫的車到了。
她抿唇,聲音里透著幾分尬:「謝謝。」
「沒事。」秦臻回答很淡,只是那雙格外溫和的黑眸,透露了他的訊息。
——他讓初墨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初墨點了點頭,貓腰鑽進計程車。
明明當初說好就此別過,怎麼再見的時候,心頭騰起莫名的心悸。
那些不分日夜的纏/綿悱惻,慢慢的對彼此身體都熟悉了,初墨手指蜷了蜷,血液流動開始加快。
不許想了。
初墨,拍飛你腦子裡的想法。
沒一會兒,手機震了,是秦臻的信息:【沒想到會在Y市見到你。】
初墨心頭咯吱,這話是她問他才對吧,半晌,敲了句:【換工作了。】
對方的信息回得很快:【正巧,我也是。】
初墨心頭顫悠悠,巧你個大頭鬼啊,正準備把手機丟進袋子里不再回復,秦臻的信息又來了。
【照顧好自己,有機會出來吃飯。】
【好。】個屁。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老死不相往來最好。
初墨扶額,把手機扔進袋子里,袋子和座位接觸,悶悶的一聲鈍響。
·
另一邊,秦臻看見這個好字,勾了勾唇。
心念,好啊。
等會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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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司機是一話癆的主兒,從車鏡里瞅見初墨的神情變化,忍不住開口調侃:「小姑娘,怎麼一副驚慌的樣子,該不會是前男友吧?」
「大叔,您懂得真多。」初墨扶額,沉默半晌,幽幽道,「比前男友更可怕的存在。」
司機繼續調侃:「前前男友?」
初墨皮笑肉不笑:「露水情緣對象,懂吧。」
司機面色一僵,車速忽然提上來了,撇下一句:「打擾了。」
再看初墨的目光更詭異了。
車內安靜了。
初墨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眸底複雜的情緒涌動。
說是露水情緣對象,但這滴露水可是滋潤了她整整一個月啊。
她和秦臻識於X寶上的閑聊服務,還是好友介紹的,說這人剛入這行,希望初墨幫襯幫襯他,無聊的時候找他聊一聊就行了,然後甩了某寶鏈接給初墨。
所謂閑聊服務,某寶上的解釋是:閑聊聊天暖心樹洞嘮嗑安慰陪伴。
一天工作著實煩悶,初墨打開了淘寶,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這項服務,挑了秦臻。
秦臻很快就加上了她的微信,兩個人開始聊天。
她說自己不想打字,問可以語音嗎,秦臻敲了一句沒問題。
語音那頭的聲音低沉沙啞,有一搭沒一搭的尬聊之後,初墨沒在說話了。
於她而言,只要看著屏幕顯示是正在通話的,知道有人陪著,心裡就會莫名踏實。
誰知道秦臻急了,不斷想要撩起話題:「要不給你講個笑話吧,唱首歌怎麼樣?」
初墨不禁腦補出一個絞盡腦汁努力討好人的大男孩形象,莞爾一笑,隨即打趣道:「哄女人挺累的吧。」
對方一愣,低淡道:「我只哄你一個人,不累。」
惹?剛入行的人就那麼會撩了么?這話說得真假。
不過初墨挺愛聽的。
聊天的慢慢深入后,偶然間知道秦臻是通過做閑聊服務賺生活費的,沒有固定工作,她毫不猶豫的,包了他一個月。
也沒有別的想法,只希望語音那頭的他生活好點,也好。
初墨好強,但常常因為外貌而被人忽略了業務能力,她懶得回應外面評論,一個人蠻幹著。會讓有一天,自家父母電話給她,聊著聊著,起了小摩擦。
怒上心頭,她母親脫口而出,說初墨還不如趕緊找個有錢人嫁了,這樣拼也賺不到幾個錢。
自家父母不理解自己,這是最悲哀的。
那天她去了酒吧喝悶酒,恰好秦臻的電話打來,她幾分醉,語氣很激動,秦臻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堅持說要找她。
她沒拗過秦臻的強硬,給了地址。
秦臻出現在酒吧,依舊穿著一身寬大的運動裝,手插在兜里,一見到初墨,徑直走過來,低聲問怎麼了。
語調低淡,卻讓初墨的情緒失控了。
向來獨立冷靜她居然挨在一個剛見面的網友身上哭得慘兮兮的,把父母的不理解,工作上的不順利,盡數傾瀉出來,聽完初墨的話,秦臻只說了四個字。
「我相信你。」
初墨哭得更狠了。
哭完之後,天色已經很黑了,秦臻把初墨帶到附近的酒店安頓好,告訴她如果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就給他打電話。
酒精的催動下,初墨拉住了秦臻的手,傾身貼上那瓣柔軟的唇瓣。
對方愣了愣,沒拒絕這個吻。
青澀回應。
慢慢的,氣息就亂了,彼此的熱度縈繞在一起,秦臻的身體慢慢僵硬,他稍稍別過臉,試圖與初墨分開一點距離。
面前小女人喝多了,他並不想趁人之危,雖然很想、非常想把面前的可人兒揉入自己血骨里。
從很久之前已經這麼想了。
初墨勾著嫵媚的笑容,指尖在秦臻唇角畫著圈,呵氣如蘭:「想要你啊。」
後來的事情好像順利成章。
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兩人的身體格外契合。
青澀歸青澀,不耽誤現場熟悉彼此的身體。
醒來之後初墨很鎮定。
她並沒有喝多到完全沒有意識的程度,她清楚的意識到,是自己先主動的,並把人吃了。
不願給秦臻太大的壓力,她醒來就解釋了,成年男女,這點事情不算什麼,甚至開玩笑說,想把他包了。
接下來的事情脫離了初墨的控制。
秦臻應了聲好,然後又是一段乾柴烈火。
緊接著過了很荒唐的一個月,為了讓包/養的這段關係更加順利成章,秦臻住進了初墨的家。
這個月,愉快而荒唐。
忽然有天,初墨想起自己姨媽很久沒有光顧了,她在公司廁所測了下,看著那兩條線,心情複雜。
他們都有做措施,除了第一次……
這個孩子來的太突兀了。
晚上,她客客氣氣和秦臻表示這段關係可以結束了,強硬把秦臻請出了家門。
正巧人事調動,初墨感覺在原公司待不下去了,於是辭職搬家,並且告誡朋友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有關自己的行蹤。
特別是一個秦臻的人來問的話。
這幾個星期都很安靜,也沒從朋友那兒聽說秦臻找上,她才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不過Y市這麼大,自己也沒有和他說過住哪兒,在哪兒工作,想遇見也不容易,自己還是不要想那麼多了,要把這些通通都忘掉,秦臻的工作應該和自己扯不上關係吧……大概。
不會再見面的,一定不會的。
四個小時之後,初墨在公司見到新任總經理時,她明白了,Flag不能亂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