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怪伽與怪伽
警察來得很快，他們見多了，形形色色的案件，這種糾紛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們一開始是想調解，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賠禮道歉，也就算了。
大多數糾紛都是這樣處理的，上訴人一般會選擇息事寧人。可是池月和池雁很堅持，尤其是池雁，她認定宋玲對她造成了傷害，這是一種猥褻的行為，最後警察無奈，做好了筆錄，又把宋玲帶回了派出所，接受調查。
「你們會怎麼處理她？」
「等通知吧。」
警察一走，池雁滿臉興奮，突然大叫了一聲。
「我們勝利了！是不是？月月，我們是不是勝利了？」
「是！」池月擁抱她，幾乎哽咽，「你太勇敢了，姐姐。就是要這樣。我們沒有傷害過別人，我們就要勇敢地站出來，被欺負的不羞恥，欺負人的才該下地獄，被千夫所指……」
「嗯，我太厲害了。是不是？」池雁叫著笑著，又開心地回過去頭去看侯助理，「我太厲害了，是不是猴子？」
「是。」
侯助理髮現自己的眼睛有些不爭氣的，發燙，聲音都哽咽了。
「你太棒了！」
……
這是池月過得最熱鬧的一個中秋。
郊區的小院，已經被於鳳打理了出來，土地，房舍，似乎齊整了許多。他們買了些樹苗花草菜秧種下，滿滿是農民伯伯盼收的心情，十分愉悅。
中秋節那天，池月邀請了董珊過來吃月餅，她沒有來。喬正崇給喬東陽打了電話，希望一起過節，被喬東陽拒絕了。
池月聽說，喬正崇去找過董珊幾次，都被攆出來了，中秋自然也不會再跟他一起過。
於是，喬正崇真正就成了孤家寡人，聽喬東陽說起的時候，池月心裡覺得很爽。
她希望董珊能堅持，一個跟小三孩子都五六個月了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求原諒呢？更何況，喬正崇……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從頭到尾認為這是自己的一種付出，就連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也給自己找了無數個正當的理由。董珊當年的犧牲，到如今也成了一種笑話。
誰讓你生不出孩子呢？
你生不出，我為了大家的利益，當然只能找別人。義正辭嚴。
想到董珊，池月只有一種感覺。
人間不值得。
家裡的煩事，她怕影響喬東陽的心情，可是，出乎意料，他很好，就像沒有這個爹似的，不再提他。
於鳳自己做了中秋月餅，在院子里擺了一個香案，祭拜先祖。喬東陽在國外長大，他覺得新奇，一一配合，完全成了池月家的准女婿。
忽略喬正崇帶來的糟心事兒，其他事情都挺順利的。
人一順，事事都順。
中秋節，老嚴沒給自己放假，實驗室傳來了好消息——空間機器人系統調試成功，只差實驗設備運回來進入實驗階段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衡天、昊光的投資款項，分三批陸續到賬，大家都是爽快人，合作十分愉快。
中秋假日一過，離開庭就只剩三天了。
在開庭前，喬東陽打電話給權少騰，約他吃飯。
——權少騰無情的拒絕了。
他的理由是，「開庭前，司法機關工作人員不方便和當事人吃飯……」
結果不到傍晚，他就出現在喬東陽的公司樓下，親自開車來接，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可是，當我下班的時候，就不再是司法機關工作人員了。咱們上哪兒吃？」
喬東陽：「……」
……
權少騰都找上門了，為了方便，喬東陽決定去離公司較近的一家餐廳。
兩個男人的私人約會，池月……理所當然地不去做燈泡，和王雪芽二人世界去了。
本來喬東陽約權少騰，就是想了解一下案子情況，能有幾分勝算和把握，需要做一些什麼準備，看一看他的口風。
可是權少騰比泥鰍還滑，不該說的堅決不說，只讓配合司法機關就行，只要檢方的證據都被採納，喬瑞安就出不來了。
末了，權少騰附贈了一個消息，「你媽，就是董珊，答應出庭了。」
喬東陽擰起眉頭，嗯了聲，沒什麼表示。
權少騰看著他的表情，哼笑一聲，「好了，你要問的事都問完了，該我了。」
喬東陽抬抬下巴，「說！」
「嘖，你這小子。裝什麼傻？」權少騰眼一橫，「我的定製機器人呢？」
「實驗室停了。」喬東陽語氣淡淡。
權少騰聽了，卻是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做陪伴機器人的實驗室，停了。」
「……」
權少騰噎了好幾秒，緩過那口氣，「你在忽悠我呢？」
「沒那閑工夫。」
「你丫故意整我吧？好端端的為什麼停？」
喬東陽懶洋洋地伸長腿，雙手扣在胸前，淡淡一笑，「窮。」
「……」
「權隊最近不關心新聞吧？」
「就你家那點破事？」權少騰眯起眼看他半天，「你小子是不是玩過頭了，怎麼就把錢燒乾凈了呢？」
「怎麼？權隊打算投資我。」
「我也窮！就你那些個燒錢的項目，多少家底都不夠折騰。」權少騰攤了攤手，嘲弄的笑，「我說你是不是傻？陪伴機器人已經應用於市場，Crown不給資金，你找別的公司合作啊。為什麼要停掉這個實驗室？」
「因為有更重要的研發項目，我得集中火力不是？」
權少騰一聽，雙眼亮起了火花，「什麼項目？」
「保密。」
「……換個方式問吧。是不是比陪伴機器人更厲害？」
「廢話！」喬東陽給他個白眼，「要不然我幹嘛研究它。」
「我靠，那這個出來，你不是又得發一筆？」
「這個不賺錢——」喬東陽揉了揉眉頭，「大概是不賺錢的吧。」
權少騰用了至少十秒來消化這個消息，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你小子，可真是個怪伽。把賺錢的停掉，把不賺錢的留下來，繼續燒錢………但願官司能贏吧，要不然，我真怕你吃不起飯。」
「去你家吃？」
「……窮！」
……
池月約了王雪芽，兩個人沒去別處，買了些滷菜回了郊區的家。最近，王雪芽很喜歡往這裡跑，中秋回去一趟，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這裡來報道。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承包了池月的一小塊菜地。
這一小塊地，是王小姐親自拔的草，親自種下了一棵樹，還有二十幾棵萵筍苗。
就像呵斥自己的孩子一般，王雪芽惦記著她的「寶貝」，恨不得每天來這兒溜達一圈。
「我要先去看看，我寶貝長沒有長個兒。」王雪芽把車一停，就急不可耐地拎著包下車。
池月哭笑不得，「哪有這麼快啊，你越看，它越不長……」
「不能吧。」王雪芽突然發出一聲驚嘆。
「為什麼不能？這是心理原因。」池月認真的解釋著，下車抬頭，這才發現自己和王雪芽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魏歌怎麼在你家裡？」王雪芽望著菜地的方向，訥訥說著，突然悲呼一聲，沖了過去，「不好，他是不是碰我的寶貝了。」
池月：「……」
上次魏歌來這裡，就鬧了個雞飛狗跳，池月再看到他，隱隱就覺得頭大。
她答應過喬東陽，一定要和魏歌保持距離，可是魏歌這傢伙跟他沒有邊界線，太自來熟，腦子裡恐怕根本就沒有客氣的概念。
他長得漂亮，到了家，說是池月和喬東陽的朋友，於鳳自然而然就接待了他，壓根兒就沒有懷疑的意思。
這就是長得好看的人的優勢。
池月一肚子氣。
走過去，看幾個人說說笑笑，又壓了壓脾氣。
「你怎麼又來了？」
魏歌回頭，就像剛剛看到她似的，一臉是笑地說：「我記得你家很多農活要干，我來支援一下你。」
「誰要你支援了？」池月不想為他和喬東陽鬧彆扭，走過去一把拎住他的衣領，「趕緊的，去換衣服，馬上給我離開這裡。」
「為什麼？」魏歌四處張望，「這裡馬上要被外星人攻擊了嗎？」
「——」池月白他一眼，懶得跟他調侃，「少來這套，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沒事啊。我就是沒事才來的，要是忙，誰有時間來這裡，對不對？」
魏歌笑嘻嘻的說著，無視池月的冷言冷語和冷眸，拖開她的手，撫了撫自己的衣服，在他面前顯擺地擺了個pose，
「看到沒有，為了來幹活，特地置辦的行頭，這一身，怕是親媽粉都認不出我了吧？」
池月上下打量他，差點笑出聲。
這一身確實夠「專業」，夠樸素。
就是普通農民伯伯的夾克，而且還是舊的，迷彩褲沾了泥，帽子質量不好，還磨毛了邊兒，看著真是寒酸得可以……但是魏歌那張臉，還是那張臉，怎麼會認不出來？
池月眯起眼，「下次記得化妝。」
「不是吧？」魏歌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樣還能被認出來？」
「哼！化成灰都認得出來！」
池月隨口答了一句，魏歌居然聽得開心起來，眉飛色舞的朝她擠眼睛，「太幸福了，我化成灰，我偶像也認得出來。這樣吧，為了回報你，我只要有時間就來幫你干農活好不好？」
卧槽！
這是職業裝傻吧？
池月：「你不許來了！」
聽她這麼凶，於鳳從田的另一邊走過來。
「怎麼了？月月，這位魏小哥，不是你的朋友嗎？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總是兇巴巴的——」
她兇巴巴的？池月望天，「我沒揍他算不錯了。」
「那你揍我吧。」魏歌扯著嘴角做了個怪動作，看於鳳狐疑地走近，又笑嘻嘻地解釋說：「阿姨，是我不對，來的時候，沒有通知妹妹……」
妹妹？
池月雞皮疙瘩起一串。
太肉麻了！
「喂~魏歌！」
「唉！妹妹——」
歌不等於哥，只可惜於鳳聽不出來。
「啥時候認了哥了？不過魏小哥挺不錯的，月月，這是福氣啊。你啊，就是少個哥哥照顧，要是有個親哥，我哪裡用得著這麼操心啊……」
「阿姨，您就當我是您兒子，月月的親哥吧。這樣，以後我就不叫你阿姨了，我叫您——乾媽。」
魏歌嘴甜得像抹了蜜，不等池月申辯，他已經認起了乾媽，「回頭兒子孝順您，您就是有兒子的人了。誰要欺負您和我妹妹，我收拾他。」
「好好好好好……」
於鳳發出一串笑聲。
「這孩子，太可樂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乾媽就認了你這個兒子。」於鳳也是眼睛有毒的人，一看這男孩子就和普通人不一樣。有眼力勁兒的很。
魏歌開心了，「好嘞，乾媽。來，您趕緊去屋裡歇著，這裡的活兒，兒子替您干——」
果然是演員，演什麼像什麼。
池月嗤之以鼻。
「好好好，你們聊。」於鳳根本不知道魏歌的身份，看著他，又看了看池月身邊目瞪口呆的王雪芽，覺得這倆孩子挺配的，一個乾兒子，一個干閨女，當即就自以為是站了CP，還朝池月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可以搓和搓和他倆——
只可惜！
池月現在只想搓死魏歌。
於鳳前腳一走，她後腳就拉下臉。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什麼目的？」
「你接近我，什麼目的。」
「……你有什麼目的，我可以接近的？」
這個人是不講理了么？
池月觀察他表情不像作假，可是池月真心認為魏歌自己就是一個人氣偶像，不太可能只是因為單純的看了節目就那麼喜歡自己，「追星」把自己追成了個傻子。
「快點，老實交代，要不然——」她看了看這一塊荒地，「活埋了你。」
魏歌抖了下，「你當真？」
「當真。」
「好吧，我老實交代，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呀，我的池女王。」魏歌急得扯頭髮，「你怎麼就不能允許一個人氣偶像自己也追星呢？我也是人啊！你也是星啊！而且，你還是最亮的一顆，我就追你了，怎麼的？」
「哼！」
池月盯他半天。
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她只問：「你走不走？」
「不走。活埋了也不走。」
「哈哈哈哈……」王雪芽突然就笑了起來，「月光光，由著他吧，有人願意做勞工，我們反正不吃虧，就讓他幹活好了。嘖，說著都有點興奮呢，咱們這菜園子，是偶像魏歌種出來的，不知道這菜，味道會不會長得特別肥美？」
「……」
池月認命地留下魏歌，但遵守著和喬東陽的約定——保持距離。
可是，這魏歌真是一個奇葩，她一會兒沒有注意到他，就出事了。
他學著王雪芽的樣子，也在池月的菜園子里認領了一小塊地，池月為他劃了界線，讓他只許在他自己的菜園子里活動，魏歌很聽話，不再去禍害王雪芽的菜園子了，可是……他不知道去哪裡搞了一堆長得半大的菜苗來，齊齊栽入了土裡。
聽到王雪芽在喊，池月走過去，他也得看著那一堆苗，「你哪兒來的？」
「去那邊兒挖的。」
「那邊，哪邊？」
「喏！」魏歌一指，「就那邊……」
池月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魏歌，我真想掐死你。」
「別別別，妹妹饒命——」
「那邊是別人家種的，別人家種的你懂不懂？」
「是嗎？怪不得長得這麼漂亮……」
「你看不出來嗎？你是不是傻。」
「可是地里沒有人啊！我哪裡知道是有主人的……」
池月覺得自己沒有打死他，真的是自己脾氣好。她氣咻咻的點了一下魏歌扯的菜苗的數量，準備一會兒去給人家道歉賠錢。
「魏歌，你做明星前，家裡是做什麼的？」
「問這個做什麼？」魏歌奇怪地看她。
「我就在想，看著你也不是天生智障，你怎麼就被養成個傻子的？」
「——」魏歌朝她看了一眼，走過去拿起一瓶水，擰開瓶子灌了一口，「我啊！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家住東勝神州，花果山水簾洞。」
「……」
魏歌哪裡是傻，只是開心。
是在享受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
「不逗你了。」魏歌看池月板著臉，突然眨了下眼，「我家開銀行的，要不要幫忙啊？」
池月一怔，愣了好幾秒，突然反應過來被忽悠了，「我打死你！」
汽車的鳴笛聲從背後傳來，池月揮起的拳頭還沒有落下去，聞聲怔了怔，往回一看，發現是喬東陽回來了。是他在不高興地沖她按喇叭。
池月內心MMP，瞪了魏歌一眼，也沒走過去，就站在田埂上叫喬東陽。
「回來啦？」
喬東陽下車，瞅她一聲，淡定地問：「這傻子怎麼又來咱家了？」
噗！池月樂了樂，「什麼傻子，你可別胡說，這是咱家新請的——」
「工人」兩字還沒出口，就被魏歌截斷，大聲吆喝道：「大舅子！新來的大舅子。妹夫，請多多關照啊！」
「……」
遇上魏歌這麼個不識相的人，喬東陽也沒辦法。於鳳和池雁都在家裡，他不想表現得小肚雞腸，沒有男人的度量，哪怕恨得牙根癢，也只能裝著雲淡風輕。
大舅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