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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物是人非

  池月回家就拿出了喬東陽的信。


  躲進卧室,洗了手,靠在床頭,一個人靜靜地打開,小心翼翼的樣子像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


  信紙是看守所里的辦公用紙,看來信的內容,已經有人「審查」過了。池月看到信紙抬頭的時候還有一點想笑,看到內容就有點受不了了。


  幾個月的思念,全在那一個個字元里化成委屈。


  「池月:見字如面。一轉眼,數月過去,新的一年又已經入夏了,你是不是換上了漂亮的小裙子?真想看看你。


  此刻,我蹲在監舍里,問管教要的信紙和筆,在他防備的目光里,給你寫第一封情書。不知道為什麼,提起筆來,腦子裡浮現的,還是去年夏天,你的樣子。好久不見,不知道你長變了沒有。是瘦了,還是胖了?胃口可還好,感冒好徹底了嗎?

  不好意思,問這些好像沒什麼用。


  我可恥的什麼都幫不了你,還自私地想擁有你的一切。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用筆寫信,算了,不會抒情,就直接高舉旗幟,說中心思想吧。聽王律師說,你在外面過得不好,我很心疼,但無能為力。這種無奈的情緒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讓我變得有些無所適從。


  從前,我以為時間會過得很快,你即便受了委屈,我很快就能出來幫你出氣。現在,我有點害怕。池月,是日子過得太慢了吧,磨掉了我的信心。我心裡想著您,一天天數著日子,漸漸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


  我好幾個獄友都開庭了,他們都離開了這裡,又不斷有新人進來,把日子重複一遍……


  有時候,我希望像他們一樣,早點上法庭。不管判多少年,總歸有個結果。法院正式判決后,家屬就可以探監,我也就可以見到你了,我美麗的池小姐。可是,我等了這麼久,很多的不安慢慢冷靜。我從王律師閃爍其詞的言論中,漸漸明白……


  你知道,我是從來不願意說喪氣話的。我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更不願意放棄你。我甚至都不敢想,當我在牢里枯耗時間時,你會和別的男人歲月靜好。


  我不想。但我又必須想:我不能那麼自私,不能讓你繼續等待一個遙遙無期的明天。


  親愛的池小姐,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必須放棄你了。


  是的,看到這裡,你大概已經明白,這是一封分手信。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女人寫的信,可能有點拙劣,你別笑。


  往後餘生,給我好好愛自己,一定要愛自己勝過愛任何人。


  咱倆相好一場,沒什麼東西送你。我知道你喜歡天狗,索性就把它給你了吧。我已經讓王律師托話給猴子,他會把天狗的設定改好,然後會聯繫你的。


  有天狗陪你,希望你能開心些。


  至於我們的故事,就到這裡結束了吧。


  我的池小姐,後會無期。」


  池月看了好幾遍這封信。喬東陽的筆跡他是熟悉的,但僅限於簽名。


  在過去的歲月里,她看到喬東陽親筆字的次數並不多。


  一遍又一遍讀,等她終於確信這是喬東陽寫的時,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臉。


  真丟人!

  池月抽一口氣,側過身想把信件放到床頭柜上,不再看它。可是手太抖了,柜子上的水杯被她碰翻,砰一聲落地,滾好幾圈停下,茶漬和水,流了一地,這狼藉的畫面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池月心裡一酸,猛地捂住臉,壓住痛哭的聲音。


  她是被放棄的那個,她有資格哭的,是嗎?

  模糊的淚霧裡,大片大片金色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燦爛、耀眼,池月不經意就想到那個記憶里的男人。他恣意的眉眼,帶著笑意,揚張地看過來。


  他說:「池月,你是我的。」


  他從不肯認輸……


  為什麼才幾個月過去,他就認輸了呢?

  「喬東陽。你以為分手……就這麼容易嗎?」


  池月吸了吸鼻子,白皙的臉上突然盪開一抹冷笑,與臉上瘋狂流淌的眼淚在一起,如同雨露里盛開的一朵花,在風中瑟瑟發抖……


  ……


  王雪芽在房間里收拾東西,聽到門鈴出來的。


  她看了看廚房的方向,池月在裡面做飯,動靜很大,但不可能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呀?


  王雪芽趿著拖鞋,邊走邊問:「月光光,你怎麼不去開門呀?」


  廚房裡沒有人回答。


  王雪芽走到門口,從貓眼裡看到來人是董珊,笑著拉開門,「董阿姨過來了?」


  「是的呀。」董珊看她一眼,往裡張望,「月月呢?」


  王雪芽皺了皺鼻子,「在廚房呢?她今天奇怪得很,這麼早就開始做飯了。」


  「這傻孩子,不是說好等李媽來做的嗎?」董珊進屋,看到王雪芽放在卧室里的行李箱,隨口問:「小烏鴉這是要走嗎?」


  她是個親和的小女人,和王雪芽熟悉了,也學池月的樣子叫她小烏鴉,


  王雪芽很喜歡池月這個未來婆婆,常說羨慕她,聽到董珊溫柔的聲音,她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我明天才走呢。」


  「回家嗎?」


  「去學校。快考試了,我再不回去,就拿不到畢業證了。」


  董珊哦了一聲,彷彿想起什麼,眉頭皺了皺,想到了池月,「那月月她……」


  「她昨天和導師請假了的,怕是要推遲畢業了……」王雪芽說到這個,臉色也沉暗下來。


  董珊說:「請什麼假呀,這孩子,反正在家待著也沒什麼事,不如回去考試呢。」


  「她是沒那個心思吧。」


  池月沒有說過,平常表現也很正常,但王雪芽能察覺出來她內心的焦灼,設身處地去想,這事換到自己身上,她也做不到在這時坦然去應對考試,但如果那個人是池月——王雪芽還是意外的。


  以前的池月,從來不會受到影響。


  王雪芽有時候覺得,和喬東陽在一起后的池月,和她以前認識的池月有些不一樣。


  「我去看看她。」


  董珊沒有再和她寒暄,換了鞋就去廚房。


  門是虛掩著的,剛推開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兒,董珊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站在門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下一秒,她的笑就僵硬在了臉上。


  池月在聽到推門聲的時候,似乎受到驚嚇,慌張地回頭,正在切菜的刀就那麼扎在了她的指頭上。


  一時間,血流如注。


  池月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臉上沒什麼反應,董珊卻是吃驚地呀一聲,衝過去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傷情,眼圈就紅了,「來外面,我給你處理一下。」


  「沒事的阿姨。」


  「什麼沒事兒啊,流這麼多血……」


  池月打量著董珊憔悴的面孔,沒有再堅持,由她拖著到了客廳,在董珊和王雪芽兩個人的手忙腳亂中,擦了葯,把傷口用紗布包紮好。


  「痛嗎?」董珊問。


  「不痛。」池月微微一笑,晃了晃手指頭。


  「你啊……」董珊想說什麼,突然想到是自己突然出現「打擾」了她做飯,又把責備的話咽了下去,「以後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說到「以後」的時候,董珊這個軟弱的女人,又一次紅了眼。


  池月發現她今天有點不對勁兒,不時拿眼瞄自己,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阿姨,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吧?」池月沒有試探,單刀直入地問。


  董珊看著她。


  還沒有說話,而是揉了揉眼睛。


  「孩子,這些日子為了東子的事,苦了你了。現在事情反正都這樣了,你先回學校去參加考試吧,這邊的事,不要操心了。不要擔誤了學業。那才是一輩子的事兒呢。」


  她像個語重心長的長輩在勸慰池月,可是話里話外的潛台詞,池月聽出來了。


  「阿姨是要攆我走嗎?」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看得董珊內心糾結,一陣陣難受。


  「不要這麼想。」董珊抓過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那憐惜的眼神兒,讓池月想到了媽媽的眼睛,「月月,人一輩子很長,你才剛剛走到起點,不要只看眼前的處境,得有長遠打算,知道嗎?不管你和東子有沒有未來,你都不要放棄自己……你的想法,阿姨也明白,但阿姨是過來人……」


  許是想到自己的情感和人生選擇,董珊喉間有些哽咽。


  「為了男人放棄自己的女人,是最傻的。阿姨雖然是東子的媽媽,但是阿姨不希望你這麼做。再偉大的放棄,都不是愛情。甚至,大多數時候的放棄,都只能感動自己。」


  再偉大的放棄,都不是愛情。


  董珊的勸解是動了真感情的,眼眶裡的淚,似乎隨意都會滑下來。


  池月眉心微微蹙起,她想到了李媽和王律師說的那些關於董珊的事情。


  論放棄,誰強得過她?而她放棄過了,似乎並沒有得到幸福。


  「阿姨——」池月有點心疼這個心疼她的女人,故作輕鬆地一笑,「我沒有放棄自己,也不會放棄喬東陽。」


  董珊一怔,滿臉狐疑。


  池月說:「考試我會回去考,但喬東陽……不論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如他願的,你叫他死了這條心吧。」


  董珊詫異,「你怎麼知道……是他說了什麼?」


  「當然。」池月狡黠的眨了眨眼,「您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怎麼會趕我走呢?只有喬東陽那個沒良心的東西,才會過河拆橋,說攆人就攆人。」


  董珊愕了愕,紅著眼,「你不生他的氣?」


  「生氣啊。」池月撇了撇嘴,「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所託非人。等他出來,再收拾吧。」


  「——」看她良久,董珊幽幽一嘆,「你們這些年輕人,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可是月月啊……東子這孩子,我是了解一些的,他性格倔強,固執,下定了決心,誰都擰不過來……還有,其實他的決定,我也是支持的。如果他真的……需要在裡面待很久,你不用等他了。」


  池月知她心思,只是一笑,「不是還沒判嗎?等判了再說吧,我也是個倔強固執的人,不到黃河不死心。」


  ……


  航校就在申城,這座池月和喬東陽初識的城市。只不過,航校早幾年就已經搬離了主城區,離喬家這邊,比較遠。同一個城市,好像不在同一片天空。


  在申城等候期間,王雪芽還回過學校好幾次,池月是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當初她們倆在學校周邊租的房子,裡面還有囤貨,沒有人住,但王雪芽一直在繳費。這些日子,池月沒有心思經營的網店,也是王雪芽一個人在打理。


  人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


  經營網站的幾個月,王雪芽重新認識了自己,池月也是。


  打開門,看到租住的小屋,看到裡面琳琅滿目的商品,池月腦子有點暈。


  「小烏鴉……」


  王雪芽抬抬眉,似笑非笑,「現在你肯定不好意思說,我是混吃等死的那個合伙人了吧?」


  池月失笑,丟下行李,將她重重一抱,「小烏鴉,我上輩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放過了很多如花少男……這才幸運的有你做朋友。」


  一直被她保護女孩子,成長了。


  網店的收入,王雪芽每個月都有打到池月卡上,讓她不至於在金錢上還要依賴別人。


  這一點,池月對她有無限的感激,王雪芽卻輕描淡寫,「不要感謝我,如果一定要感謝,請稱呼我為,鈕鈷祿,烏鴉老闆。」


  噗!池月被她逗樂,繃緊的情緒有了片刻的鬆緩,「多謝你喲,烏鴉老闆。」


  「不用謝,月掌柜的。你好好考試。咱們……一起畢業。」


  ……


  那一年的夏天,是池月和王雪芽畢業的季節。


  她們當初去參賽的時候,是有獲得學校支持的,池月在喬東陽手底下實業,更是連校領導都驚動了。喬東陽是航校的驕傲,這一點,校長到老師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但之前接到池月推遲畢業的申請時,導師不僅沒有批,還把她罵了一通。


  再入校園,恍如隔世。


  池月已經有點不習慣這裡的節奏。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可是幾乎每個人都看到她和王雪芽,都會忍不住放慢腳步。


  等她們走過身邊,背後的人,就會開始竊竊私語。


  這種異樣的眼光,池月並不在意。


  她挺胸抬頭大步向前,用冷眼面對所有的對待,而王雪芽還像以前一樣,給了別人無數的大白眼。她們這一對組合,回到校園裡,彷彿又回到最初,池月還是那個冷漠高傲的冰山女神,王雪芽依舊是那個不諳世事的無知少女……


  校園裡的風是暖的。


  柔柔的吹過來——


  池月想到了很多。


  去年,喬東陽的《星空行者》發布會,在航校引發的轟動,禮堂里送花求愛以跳樓威脅的段成程,還有……她們的學姐,航校的風雲人物——朱青。


  如今,


  物是人非。


  她回到了故事的最初。


  又不再是那個簡單明媚的當初——


  故事裡的人,有些變了,有些不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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