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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修復自我的開始

  王父睡了一覺,火消了,又恢復成那個知書達理的老教授樣子。在喬東陽親口承諾,一定會把幕後的人揪出來,為王雪芽討回公道之後,他算是徹底寬了心。


  他清楚,在轉椅室沒有監控的情況下,當時發生的事,恐怕不好弄清的,如果節目組一心脫責,咬定是王雪芽操作不規範導致的事故,他真的很難去核實。


  事到如今,他只能選擇相信喬東陽。


  也是相信自己曾經的眼光……


  ~

  吃晚飯的時候,鄭西元過來了。


  他找到王父,意思是要代表節目組,給王雪芽一部分額外補償,讓王父提一個心裡的理想價位。


  王父一聽就氣笑了,「該我們拿的,一分不能少。不該我們拿的,我們一分不要。鄭總你搞清楚,我不是賣女兒的人。」


  鄭西元:「……」


  他不是那個意思啊!


  為什麼在老先生面前,就是言詞不當,自掘墳墓?


  鄭西元的難堪,王父無視,只是不冷不熱的說:「以後這個事,我還是和喬先生談吧。他是個磊落君子,我信他。」


  喬東陽是磊落君子,他鄭西元就是個無恥小人唄?


  鄭西元哭笑不得,無奈離去。


  王父看著池月,又一次確定,「我認真的。」


  池月微笑,「我懂。」


  王雪芽是八強選手,三號種子,有檔位獎金和排名獎金,這部分筆錢也是價值不菲的,王父認為這是女兒流血流汗換來的錢,他必須一分不少地帶走。但是,在節目組還沒有給出轉椅問題的最終結果之前,他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補償。


  池月明白他,也明白這中間的差別。


  如果接受了節目組的補償,就好像是某種意義上的和解,放棄追責,以及對節目組的妥協。


  ~

  晚上王父被安排在客房。


  池月安頓好老人,去了王雪芽的宿舍,幫她收拾東西。


  湯萍一個人坐在床沿,戴著耳塞在聽歌,房間里空蕩蕩的,冷清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池月敲了幾下,沒有人應聲,她發現門虛掩著,輕輕推開,與剛好轉頭的湯萍目光碰個正著。


  湯萍一直是個沉默的人,以前住一個宿舍,她也是最少說話的。可是這一瞬間看到池月出現,她眼圈突然一熱,摘掉耳麥就站起來,「你回來了?」


  回來了?池月一愣,笑了。


  「我來幫小烏鴉打包行李。」


  「哦。」湯萍的目光里流露出幾分失望。


  她默默地坐了回去,看池月把王雪芽的書一本本歸攏,看她把王雪芽的隨身物品裝入箱子,抿了抿唇,指著上鋪的一疊衣服,「那也是王雪芽的,她曬出去沒有來得及收。我幫她收回來,疊在那裡的。」


  池月手一頓。


  湯萍的話,有幾分不舍,或說寂寞。


  想當初,他們四個人住在一起。


  然後她、韓甜甜,相繼淘汰,現在王雪芽也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明天還有一天四分之一決賽,她內心的壓抑達到了極點,可湯萍為人太內斂沉默,不是一個喜歡和朋友傾訴的人。這樣的性子,有壓力自己背負,會比普通人承受更多。


  池月把衣服托下來放好,回頭朝她一笑。


  「今天晚上,我在這裡睡吧?」


  湯萍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會不會打擾你休息?」


  「不會不會,真的,不會。」


  湯萍的急切,逗樂了池月。她抿了抿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有時候想想,還是很懷念那段比賽的日子呢。」


  湯萍手指一動。


  「謝謝!」


  謝謝?池月一怔,「你安心睡覺,明天好好比賽。今天晚上,我陪你。」


  「嗯……」


  池月不完全是在安慰她。


  實際上,離開《星空行者》節目組后,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難受而不適應的。為了這個比賽,她付出過極大的心力。走過沙漠,吃過野果,在各類器械上流血、流汗,揮灑靈魂……


  一個正常人,越是付出的多,越是不舍。


  離開后,她不怎麼去想《星空行者》,也不提。


  可她明白自己——內心有一個地方,是因為《星空行者》受的傷,現在還沒有治癒。


  池月快速把王雪芽的行李打包好,拖著箱子去了一趟客房,把行李箱和王雪芽的私人物品,一併交給王父。看他一把年紀抹眼淚,又唏噓一聲,陪他坐了一會,與他分享了一些王雪芽的比賽照片和比賽趣事,直到他臉上露出了笑,她才慢慢出來。


  喬東陽就等在外面。


  手插在兜里,身體斜斜倚牆,很有幾分風流少年郎的肆意瀟洒。


  池月嘴角一抽,看看時間,「你怎麼還沒睡?」


  喬東陽說得理所當然:「等你呀,沒你我睡不著。」


  池月:「……」


  她慢慢走近,語氣微嘆,「我今天晚上想睡宿舍。」


  「???」喬東陽一臉的問號,「就算你怕我,也不至於躲那麼遠吧?大不了你睡床,我睡沙發。還能吃了你不成?睡宿捨去幹嘛!」


  「不是這個意思。」


  「嗯?」


  池月低頭,輕捋一下頭髮,「是我想在宿舍睡。」


  喬東陽看著她白皙的小臉,沉默片刻,微嘆一聲,輕輕揉揉她的腦袋,「又在發什麼傻?」


  池月輕輕一笑,抬起頭來,晶亮的雙眼直視著他。


  「隔了這麼久,我一直沒在你面前提過比賽,也從不說《星空行者》的事,潛意識裡就是在迴避,甚至我來航天城,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我以前以為這是厭惡,極度的厭惡,從來不敢去承認——其實,是我在這件事上,犯慫,不敢面對。因為,我輸了,輸得很難看。」


  喬東陽挑挑眉,輕摟她的腰,拉過來貼在自己身上。


  「所以?」


  池月微笑:「如果這是一道坎,我得邁過去不是么?我不能把這個傷痕留一輩子,任何時候想起航天城,都是那個『小』的自己,不能從容面對失敗的自己。」


  她突然一嘆,「這不是我的風格,也不是你認識的池月。」


  喬東陽有好半晌沒有說話。


  「我一直只想到了它的壞,沒有想到它的好。」池月抿抿唇,繼續說:「其實,《星空行者》也鍛煉了我。改變了我們,我對它應該是有感情的……」她輕柔地望定喬東陽,「是湯萍不舍的目光,讓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自己。我想,今晚之後,就徹底翻過這一頁。」


  有遺憾,有不舍……


  這是人之常情。


  喬東陽瞥著她認真的小臉,慢聲輕嘆:「去吧。要我送你嗎?」


  「不用……」池月輕笑著擺手:「晚安,喬先生,明天見。」


  喬東陽失笑。


  ……


  明天還有比賽和節目錄播,比賽區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但是在選手宿舍區,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以前比賽期的熱鬧畫面,已然不復再現。


  人都淘汰光了,只剩下八個選手。


  默默的,安靜的,凄清如鬼,宛若不存在。


  池月再次踏入宿舍的時候,內心有一絲細微的波瀾。


  湯萍已經躺下,不過沒有睡著,池月一開門,她就坐起來,就像是在等待她似的,目光盈滿笑意,「快去洗漱,睡覺吧。」


  這話很熟悉。


  以前的湯萍,好像也只說這些話。


  沒有更親熱的,每一句都平常得像是喝水和吃藥那麼簡單,可這也是她們的日常。


  池月走進去,「我沒有洗漱用品。可以用一下你的嗎?」


  「可以啊,除了牙膏和男人不可共用,其他都行。」


  「收到~」池月笑著朝她擠眼睛,「快躺下睡,當我不存在。」


  「嗯。」湯萍沒有多說,拉下帳子。


  池月洗漱回來,湯萍已經沒有了動靜,她躡手躡腳地在王雪芽的床上躺下,靜靜闔上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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