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嶄新的一天
月亮塢村民的嶄新一天開始了。
抖抖沙，掃掃院子，用瓷盆接點水洗把臉，再把洗過臉的水到入缸里存起來，喂牲畜或者洗衣。水是月亮塢最寶貴的資源，浪費一滴都有犯罪感，大家已經習慣了這麼多。
這一天，與往常相比，並沒什麼變化，但變化又都實在的寫在村民們的臉上。
大老闆來投資了，規劃圖都擺在村委會了，希望也就來了。
池月走出家門的時候，天剛亮，碰到的村民，臉上都有喜色，就連小村外面廣袤的沙漠，都變得分外可愛。
喬東陽住在村委會廣場上的大帳篷里，單獨的一間。
村委會的那三間磚瓦房，一間用來辦公和存放資料，另外兩間給幾個老專家居住，項目組的一群年輕人，都選擇了住帳篷，有的是兩三個人擠一個，在房子沒有建起來之間，生活很是不便。
喬東陽沒有搞特殊，這一點讓池月有些意外。
她其實挺想不明白喬東陽的，大城市燈紅酒綠的日子多好？老闆的任務就是籌資出錢，剩下的事情，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干就好，為什麼要來這裡吃苦？
「池月來了。」俞榮走出來倒水，看到池月，笑著招呼。
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負責月亮塢工程的項目，是組長，也是項目總監。他剛洗過臉，大概不太習慣沙漠小村的生活，洗完臉還是覺得臉上有沙，搓了搓臉，又「呸呸」了兩聲。
「進來吧，我們談談工作的問題。」
俞榮住在喬東陽隔壁的帳篷，住宿帶辦公。
一張摺疊小桌，就擺在他的帳篷榻榻米邊上。
池月盤腿坐下，一言不發。
俞榮看了她一眼，笑著從桌子上抽出一份資料，那是池月昨天來應聘的時候填寫的個人情況表。
「你大學還沒有畢業？」俞榮問。
「是的。」池月手放在膝蓋上，很淡然。
「也沒有相關工作經驗吧？」
「沒有。」池月實事求是。
俞榮的目光里有淡淡的異色，「你的專業和我們這個項目，銜接性不高。但你個人形象和氣質很好，我考慮過了，月亮塢最終要打造的是沙漠生態旅遊景點，現在不都流行給景區找形象代言人嗎？這個你適合。」
池月怔了怔，「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工作了嗎？」
俞榮微尬，呵呵一笑，「這到不是，雖然你的專業是在天上飛的，但咱們地上的事，大部分你也能做。只不過，現在是項目初期，你專業不對口，能做的事，大多是一些繁重的雜物。」
池月明白了，「什麼雜事我都可以。」
俞榮笑了起來：「那可不行，你是喬先生的小師妹，哪能讓你干那些……」
池月：「俞總，你安排就是。我是土生土長的月亮塢人，做跑腿雜事有優勢。你們不方便出面的工作，只要不是專業性很強的，都可以交給我來做。」
「那……好吧。」俞榮遲疑一下，「這麼一說，目前到真有個合適你的。」
池月嗯聲：「你說。」
俞榮抬起眼皮，「咱們喬先生需要一個助理。」
助理？池月愣住了，「他不是有侯助理了嗎？」
「不不不，不一樣。」俞榮笑了起來，擺了擺手，向她解釋，「侯助理是喬先生的總助，他的工作很多，負責集團的行政秘書室，方方面面的工作都要過問，精力有限。所以，喬先生需要一個了解吉丘民情的特助，協助他處理相關工作。」
池月眉頭皺了起來。
俞榮看她一眼，進一步解釋，「也就是說，你這個特助，只需要負責月亮塢這個項目，不與公司其他業務掛鉤。」
其實池月聽懂了，第一句的時候就聽懂了。
只是……喬東陽的特助，不是得天天跟他在一起嗎？
俞榮觀察著她的表情，有點忐忑。
他這個年紀的人，識人能力很強，也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標準，只短短几分鐘，池月已經給了他「不好搞」的印象。
俞榮有點頭大。
沒想到，池月想了想，爽快的答應了。
「好。」
俞榮鬆口氣，「那就好，你去那邊找小盧辦入職手續吧。」
「謝謝俞總！」
池月站起來，同他握手。
「不用不用，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多多關照。」
關照？池月眉梢微微動了動，沒有說話。
……
池月從喬東陽的帳篷前走過去的時候，他還沒有動靜，等她辦好手續回來，他已經站在帳篷門口伸懶腰甩胳膊腿兒做運動了。
換了一身運動服，但臉上的鬍子冒了頭，看上去整個人粗獷了不少。
「喬先生早上好。」
池月走近他，態度恭敬，是下屬對待上司的標準姿勢。
喬東陽扭胳膊的手微微一頓，側目看她一眼，唇角揚了起來，「聽俞榮說，把你分配給我做助理了？」
池月一臉平靜：「是的，喬先生，今天有什麼安排？」
「待會兒去轉轉吧。」
……
月亮塢的項目規劃，是以月亮塢的月亮湖為中心的，所以工程命名為「月亮塢」。但是，除了月亮塢村之外，還涉及到其他三個自然村落，佔地面積極大，單是轉一轉，恐怕也得花一天的時間。
喬東陽沒有帶侯助理，但是帶上了天狗，然後叫了個司機，叫小寧，三個人一起出發了。
上車的時候，天空有些陰沉，走到月亮湖地界，太陽就升起來了。
「這裡……就是月亮湖？」
喬東陽隔著車窗看了一眼，推開車門跳下去，笑了起來。
「這居然是湖？池小姐，這不是玩笑吧？」
池月走過去，靜靜站在他的身邊，風吹過她的帽子、絲巾和長長的裙擺，這打扮很有女人味兒，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溫柔了很多。
「我們村兒的老人說，在他們小的時候，這裡就是一個湖。湖面很寬，鳥兒會來喝水，駱駝會來散步，孩子們在湖裡洗澡。後來湖面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水幹了，湖被大風刮來的沙填滿，消失了……」
幾十年時間，已是滄海桑田。
月亮湖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湖的樣子。
這裡就是一片荒涼的沙漠，湖邊的樹因為缺水乾旱，大部分都已經枯死了，剩下一部分苟延殘喘著，在漠地的陽光下吐納著綠意……
老人們的描述對比眼前的畫面，就像是一個傳說。
「大自然的力量。不得不服。」
喬東陽說著，從車裡拿出來一張規劃圖，指給池月。
「重建后的月亮湖，將會比原來的面積更大。這個是整個月亮塢工程的重中之重，我們預計，建成后的月亮湖，蓄水量可以達到1。5億m3……」
有了水，才能灌溉。有了水，植物才能生長。有了水，村民才能沐浴，有了水，才能進一步建成生態公園。
池月看著喬東陽戴著墨鏡的臉，聽著他談論他的宏偉計劃，一個字都沒有說，眼睛也沒有轉。
喬東陽發現她的專註，取下墨鏡，拿眼盯住她，「難道我又變帥了？」
池月：「……」
「喬先生一直都很帥。」這是一個助理該說的話，池月是這麼認為的。
果然，喬東陽的臉色好看了，英俊的五官在陽光里精神奕奕，「看來我的助理都擁有一個隱性的基因傳承。」
池月一怔，「什麼？」
喬東陽：「馬屁啊！都拍得好。」
池月哦了一聲，正色看他：「你是對你的長相有什麼誤解嗎？我是實話實說。喬先生是我見過的男人里，長得最完美的一個。有些人臉長得好，身材不好，有些人身材好，臉不好。難得有像您這樣，五官四肢都全面發展的。」
「……」
喬東陽被她說懵了。
這麼一本正經的誇獎他？是真心的嗎。
他瞅著池月的眼睛，看了好久，豎起拇指，「我就喜歡你這麼有眼光的年輕人。走吧。」
池月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邊，告訴她自己所知的月亮湖。喬東陽邊走邊聽，不時問上她兩句，池月都很耐心的回答，兩個人徜徉在月亮湖的微風裡，難得這麼平靜地談論工作，不吵架，不鬥嘴，畫面和諧。
離開月亮湖，池月又帶著他去附近的附子轉了轉。
很快就中午了。
池月看著他，「喬先生是回去吃飯，還是就地體驗一下風土人情？」
喬東陽：「隨便。」
隨便是最麻煩的，但他現在是池月的上司，身為下屬就得領悟老闆的真實意圖，不能反覆去問老闆「什麼是隨便」，因此池月就隨便地幫他做了隨便的決定。
「留下來吧，就地訪訪民眾。」
佔地問題是與項目相關的一個重要流程，現在佔地賠償的方案還沒有出來，但以月亮塢為首的幾個村子，已經開始流傳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這裡的土地以前是不值錢的，但一旦有人需要，那就值錢了。
像於鳳一樣存在貪占心理的村民不在少數，大家都希望一口氣吃個胖娃娃，既然大老闆有錢有資本，那大家也都不會客氣。安置房肯定是必須的，家裡人的工作問題最好能解決一下，土地給出去了，一家老小的未來得有人兜底吧？
拆遷賠償的事，對當地人來說，從來不敢想。
現在有了機會，當然想法就多了。
真正有長遠目光的人，很少。
池月從於鳳那裡聽來不少風聲，覺得有必要實地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