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航天城進行時

  航天城是吉丘縣的最大一個建設項目，從吉丘大酒店出發，穿過遍布沙漠與沙石的廣闊天地，看盡了無人煙的茫茫沙海，眼球都寂寞了，汽車才駛入航天城的停車場。


  離開吉丘的時候還是早上，氣溫還是零下，冷得凍手凍腳，下車已是午後，沙漠中氣溫極高，太陽赤辣辣照在頭頂，腳剛落地，灼人的熱浪就從腳底升起。


  「終於到了！好熱。」


  王雪芽拉下大帽子，透過墨鏡的鏡頭看眼前這個充滿了未來感的停車場。


  「咱們要在航天城待多久啊？」


  鄭西元漫不經心地笑，「也許一周，也許三個月。你喜歡時間長點，還是短點？」


  王雪芽，「當然喜歡長點……」


  時間長意味著晉陞，時間短意味著淘汰。


  王雪芽天真爛漫，只能領會到一層意思，可池月站邊上觀之，總覺得鄭西元這人動機不純，小烏鴉得離這個人遠點。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早早為鄭西元貼了好多類似於「野獸戰鬥機」、「色中惡鬼」一類的標籤。她是絕計不可能讓鄭西元染指小烏鴉的。


  「鄭哥，謝謝你啊，我們先去報道了。回見~」


  行李一拎，她拽住王雪芽就走。


  鄭西元微微一怔，輕哼一聲，唇角揚了起來，「噯，我說，等一下。」


  池月回頭：「還有事？」


  鄭西元返身打開車門，從裡面拿出一個文件袋，朝王雪芽揚了揚，「你要的東西。」


  「啊，對哦，我差一點忘了。」


  王雪芽馬上就想起來了，她托鄭西元要的張相君的簽名。


  「多謝鄭哥！」她滿臉喜色地奔過去，想接文件袋，沒想到鄭西元卻抬高了手，故意不給她，「這樣就算謝了，未免不夠誠意吧？」


  「……」


  王雪芽尷尬了。


  文件袋裡是張相君的照片。


  也就是說，不僅拿到了簽名，還拿到了私房照。


  這確實得歸功於鄭西元的。王雪芽想到這裡，不好意思地縮回手。


  「那你說要怎麼謝才夠誠意？」


  鄭西元看她的糗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將文件袋塞入她的手裡，「逗你玩的，小丫頭，真的假的都分不出來？」


  「哦。」王雪芽唇角抽搐一下，捋頭髮，「我這人比較老實。」


  鄭西元揚揚眉，像看小朋友似的，低下頭來瞅她，「女孩子太老實，容易吃虧。傻一次就夠了啊，回去好好洗洗腦子。」


  「……」


  這是全人類都知道她被劈腿了嗎？


  丟死人了。


  王雪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次向鄭西元道了謝，她飛也似的奔向池月。


  兩個女孩子遠去了，邊走邊說邊笑。


  鄭西元站在她倆背後，看了許久，聳聳肩膀，笑了。


  其實他不太明白王雪芽和池月是怎麼成為好朋友的。


  要知道，這完全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物種，一個心思縝密，一個毫無心機，一個像是開在窗邊的茉莉，默默散發著馨香與美麗，滿帶溫柔與善意，讓人一眼就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無限美好，願意把她好好珍藏與愛惜。一個如同湖裡怒放的水蓮，出自淤泥卻不染塵土，開得嬌嬈美麗卻只可遠觀，別說褻玩了，走遠一點，都怕被她扒掉一層皮，不敢輕易染指。


  鄭西元這樣的男人，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對女人的看法自然有他獨到的見解，


  他甚至自認為對女人的了解甚過她們自己。


  然而，這兩個女人，是她不能理解的。


  一個是摸不透，看不透。


  一個是太清澈了，反而違反常理。


  偏偏這樣的兩個女人，是生死之交，你說氣不氣人？


  一個都得不到！

  ……


  池月是天降奇兵的勝出者，第一次來星空隊里，去隊里報道后，訓練組就把她劃分到王雪芽的第五大隊，同屬劉教官管理。


  這讓王雪芽很興奮，幾乎忘記了范維的糟心事。


  「月光光，你說是不是喬師兄故意安排的？」


  「……」池月看她一眼，「他哪會為這點小事費心。」


  「那可不一定喲，你的小事，就是喬師兄的大事，他把你看得很重的……」


  「噓小聲點。這是航天城。」


  身邊不時有工作人員走過去，穿著航天城的工作服，像身在另一個世界里。


  ……可不管哪個世界，人都是帶耳朵的。人家會聽見，池月不想惹事，更不想出這個風頭。


  「好吧好吧，反正有喬師兄罩著你，我就是放心的。」


  「……」池月看她一眼，嘆氣。


  這沒心沒肺的主兒，這邊擔心她有心理陰影呢，她那邊早已經把煩心事丟到了九霄雲外，拉著行李箱，開開心心找宿捨去了。


  航天城佔地面積很大，但是可供選手住宿的房間卻不多。


  隊里分配給她們的是八人間，高低床，看上去就像學校的宿舍。


  池月和王雪芽找到她們宿舍的時候，裡面沒有人，只有兩張已經鋪好的床，顯示已經有人住過了。


  「我們就睡這裡吧？」王雪芽指著門邊的那張高低床。


  池月一怔，笑了起來，「有沒有即視感？」


  「有啊！」王雪芽笑了起來。


  這與她們高中時剛認識的情境完全一樣。


  那一天池月正在鋪床，王小姐風風火火拎著一口大行李箱衝進來，戴著個墨鏡，把手上小包往上鋪一丟，朝她霸氣地宣布，「我睡你上面，罩著你。」


  當時池月沒理她。


  看她一眼，就知道是個沒吃過苦的嬌小姐。


  王雪芽討了個沒趣，眼往上一掀，索索爬上去了。


  一分鐘后就叫池月幫忙鋪床。


  「不是說你罩著我嗎？」


  「我說我的帳子可以罩著你。」


  池月哭笑不得，幫她鋪了床，後來又幫她拎了水，幫她打了架，幫她做作業，幫她做了很多事……多少年了，一直罩著她。王雪芽想到往事就狂笑不已。


  「幸虧我機智，那麼多床不選，就選了你上鋪。」


  要不然哪會有兩個人這麼多年的友誼呢？


  池月哼聲，「那這次我上，你下。」


  「不不不！老規矩。」王雪芽拍拍上鋪的床沿，「你膝蓋不好，睡下面。」


  「小事。」池月不推辭，把行李箱打開，開始整理東西。


  隔壁幾個房間全是星空選手的宿舍，她們是昨天來的，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而今天還有訓練，留給她們收拾的時間不多。


  池月剛才從劉教官那裡了解到，經過幾輪的淘汰賽，目前隊里只剩下60名選手。


  來到航天城的時候，又重新分配成了六個組。


  這六十個人，來自全國各地，全是尖子中的尖子，每一個人都不可小覷。比如王雪芽，除了性子單純一點，各方面綜合素質都是很強的，尤其是航天基礎理論，比池月只強不弱。


  而且，池月還有一道坎——


  根據賽制，獲得天降奇兵的選手，在正式入隊時，必須與隊里的一號種子同場競技。


  勝了，留下。


  輸了，走人。


  ……


  「這不是殘酷，這是變態。」


  「月光光，劉教官說的是明天嗎？」


  「剛來就比賽，都不給你一個了解和適應的機會……」


  王雪芽在把高低床弄得搖搖晃晃，嘴裡絮絮叨叨，全是為她抱不平。


  池月聽了，忍不住笑，「如果需要時間適應，那就不叫天降奇兵了。」


  「人家是心疼你嘛。」


  「人家是誰啊？」


  「噫我說月光光，你是不是欠揍？」


  「讓你一隻手。來啊？」


  「我靠！」王雪芽突然從上鋪探出一隻腦袋，舌頭吐出來，做了個很兇的表情，自上而下盯住池月，「我告訴你啊，林盼是個厲害的傢伙，你別看她表面上溫溫柔柔，和和氣氣的，其實兇殘得很。尤其你昨天晚上又受了傷……不對！」


  她突然凝住眉，像是想到什麼，直勾勾盯住池月。


  「我心裡突然有個不好的想法。」


  池月抬頭看她一眼，把疊好的衣服放回箱子，拿出剛在隊里領到的隊服，準備換上。


  「什麼想法？」


  王雪芽：「你說沈亞麗讓禮儀使絆子，害你摔台階，就只是為了羞辱你，看你走光那麼簡單？」


  池月聞言一怔，臉沉下。


  兩個人眼對眼相視片刻，王雪芽重重點頭。


  「很可能，她是為了明天的比賽。」


  沈亞麗曾經是《星空行者》的總監，對比賽的規則清楚得很。池月到隊里報道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資格賽——與一號種子比賽。


  如果她摔到受傷，比賽會不會吃虧？

  顯而易見。


  「歹毒的女人！」


  王雪芽恨得咬牙，「昨晚她老公怎麼沒多給她幾巴掌？」


  池月看她一眼，「來人了。」


  話音未落，門被推開。


  進來的是兩個女孩兒，她們看到池月和王雪芽，愣了愣，馬上就恢復了笑容。


  「你們好。」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兒沖她們打個招呼，徑直進去，在靠窗位置的床邊坐下來。


  「你就是池月吧。我們以前見過，你還記得嗎？」另一個女孩兒熱情得多。她皮膚很白，臉圓撲撲的，看上去有點嬰兒肥，是那種什麼都不用做，也會讓人覺得可愛的女生。


  池月點頭，表示認得她，「韓甜甜。」


  韓甜甜啊一聲，吃驚地看著她，捂著嘴笑了起來，「你還真的記得我啊？我們以前好像都沒有講過話也？」


  池月友好地笑了笑，不說話。


  韓甜甜開心地指著坐床的女孩兒問她：「那你說說，她叫什麼名字？」


  池月唇角微微上揚，「湯萍。」


  「我去！我去，厲害了，果然是學霸！這都記得。」韓甜甜是個熱情的人，第一天相處，她也試圖與池月搞好關係，驚喜的表情顯得有點誇張。


  相比於她，湯萍就文靜多了。


  「謝謝！我是湯萍。」


  她是個單眼皮女生，笑起來有一種羞澀靦腆的感覺。


  池月看著她們，只是淡淡地笑。


  韓甜甜自來熟，對最近的「風雲人物」也很好奇，索性在池月的床邊坐下來，跟她嘮起來，「池月，隊里那麼多人，你不會全部都記得吧？」


  池月似笑非笑，「當然不。我只記得那些長得好看個人素質又高的。」


  「啊哈哈，你太會說話了。謝謝謝謝，突然感覺自己高大上了~」


  「那個時候，我把你們都看成是小烏鴉的對手。」池月補充了一句。


  韓甜甜的笑容僵在臉上，兩秒后，又狂笑不止，「現在也是對手，不僅是她的，還是你的。」


  池月：「非常榮幸。」


  「我們也是。池月，我說我是你的粉絲，你信嗎？」


  池月回頭，看到韓甜甜眼睛里的光芒，「信。」


  「謝謝，我超愛你的~」


  四個女孩就算是認識了。


  王雪芽問韓甜甜另外兩個室友是誰，可她們也只是搖頭。一直等到教官通知訓練，她們才知道，這間宿舍只住她們四個。因為她們是每間宿舍八個人分配完后——多出來的四個人。


  「太好了，小間待遇。」


  「與眾不同的我們，不走尋常路！」


  高興不到一分鐘，教官就在催了。


  韓甜甜嗚咽一聲癱倒在床上。


  「……又要訓練了。好累，好睏，想睡。」


  「走吧。走吧。等淘汰了，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滾滾滾！不安好心。」


  外面哨聲響起，四個人瞬間沖了出去。


  「整隊，集合！」


  男人的吼聲與哨聲，對女孩子來說，是絕對冰冷得毫無人情味的。


  女選手心裡有怨懟，但令行禁止，一點不敢怠慢，迅速整隊站好。


  這裡有一個大型的室內運動場，吊頂很高，空間很大，在東陽科技的財力加持下，運動場被裝修得很有科技感和未來感。比起她們第一個階段的營地，環境不知好了多少。大家初來這裡，都有一點興奮，眼睛忍不住四處亂瞄。


  「都在看什麼看，看什麼？」


  教官嚴厲的聲音，中止了女孩們的好奇心。


  大家目不斜視，看著教官的臉。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


  「現在從第一隊開始，報數！」


  「1」


  「2」


  「3」


  「……」


  一個個報下去，報到59，就沒有了。


  不是說有60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