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祖母歿了（二更）
接下來，便是東方仙對上南宮澈，一個是嫵媚妖嬈如火的烈火玫瑰，一個是高傲聖潔的雪山冰蓮。
當南宮澈摘下面紗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顧相思見過的各色美人可不少了，卻從沒有見過長得如此美麗脫俗的女子。
南琰國雖是藍眸人國度，可他們的五官卻不是異域風情的高鼻深目，而是與西賀國的人一樣，五官很柔和，配上一雙湛藍的眼眸，那絕對就像是落入凡塵的仙人。
南宮澈所表演的是南琰國最傳統的獻神舞，一襲飄逸的絹紗白裙，白色珍珠紗帽后披著輕紗，她的手腕和腳腕上都戴著金鈴鐺鏈子，眉間一點硃砂的她，吟唱著南琰國語的神歌，聽著真真宛如天籟。
顧相思望著東方仙竟然加入南宮澈的舞蹈中，如果南宮澈是向神獻上最聖潔虔誠歌舞的少女，那東方仙便是引誘高高在上的天神墮入地獄的妖女。
顧相思從不曾看到過這樣冰火交融，神聖與邪惡交匯的舞蹈。
這是一種震撼的美，也是一場神魔的對戰。
東方仙橫一柄墨玉鑲金葉紋的精美魔笛於紅唇邊，她紅裙烈艷如火的旋轉起來時，露出一雙白嫩玉足腳腕上，卻戴著兩條金蛇腳環，吐著的金色蛇信子，血紅的眼睛，在她不斷飛舞旋轉過程中，似乎配合著她吹奏的笛音，震發出顫動人心的聲音，很具有魅惑之力。
南宮澈空靈的歌聲與神聖的舞蹈，又好似忽然壓下了東方仙所製造的魔力，讓所有人變得不再痛苦掙扎，而是遂漸平和安詳。
顧相思讓西陵灧把兩個孩子抱了過來，她用隨身帶著的銀針，封閉了孩子的聽覺，讓他們不要抬頭去看歌舞，乖乖的在爹娘身邊吃東西。
寶珠什麼都不懂，她站在阿娘身邊，靠著阿娘吃著點心，被阿娘疼愛的照顧著，她可開心了。
西陵君雖然心下疑惑很多，可還是聽父王的話，低頭吃東西，什麼都不要管。
西陵灧見顧相思眼神很清明，半點沒被這歌樂和舞蹈所迷惑，他便也能放心的找厲明景去破這二人的惑心樂舞了。
厲明景也被迷惑了，好在西陵灧過來拍醒了他，他這才隨著西陵灧起身走過去，一人拿了一件樂器。
西陵灧拿的是一張七弦古琴，厲明景拿了一支洞簫。
當琴聲響起，洞簫來合后，逐漸的，眾人便逐漸恢復神智了。
藍珏一直有注意著顧相思，連東方傲這樣的人都陷入夢境之中了，為何她卻半點事都沒有？不是說孕婦最為最弱，半點經受不住刺激與驚嚇的嗎？
本來還想出手阻止澈兒與東方仙繼續比下去的，如今卻是用不到他了。
東方仙嘴角流血步子錯亂的跌倒在地，手中墨玉笛落地而碎，倒是可惜了這柄精美的墨玉笛了。
南宮澈也是旋轉數圈，步伐凌亂，被她二哥藍珏及時扶住，又在他背後點了幾下，她才沒有像東方仙一樣，被西陵灧夾雜內力的音攻，給攻擊的受傷很重。
北宮瑧也從迷茫中醒來了，他望向手持洞簫的厲明景，眨了眨眼睛問道：「明景哥哥，你什麼時候跑去弄簫的？」
厲明景看向一臉疑惑的北宮瑧，對她搖了搖頭，又轉頭看向南宮澈與東方仙，薄唇輕啟淡冷道：「今日乃四國聚會，在坐諸位，皆是四國重臣及家眷。更何況，四國使臣與我西賀國帝后都在此，二位如此這般做法，豈不是在冒犯我國陛下，以及三國來使嗎？」
西陵灧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在西賀國皇宮中放肆，更何況，這兩個女人還差點傷了阿楚，這個他保護到大的侄兒，他們西賀國的一國之君。
「啊！」南宮澈與東方仙都是一驚，因為，西陵灧居然用音刃削斷了她們所戴的耳墜，感受著音刃如風刀般劃過頸側，那種距離死亡只有一線只差的感覺，簡直就讓人此生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西陵灧起身將琴交給了已經清醒過來的樂師，他舉步滿身戾氣的走過去，見西陵楚沒事，他才看向藍珏，薄唇一啟一合，嗓音冷寒中透著殺意道：「南榮王，看好你的妹妹，若她再敢如此這般撒野，本王下次絕不輕饒。」
「是，藍珏會看好吾妹，定不再惹鎮國王爺煩心。」藍珏微低頭向對方致歉，澈兒這次做的太過分了。畢竟，這是西賀國，她和東方仙如此君前放肆，西陵灧又怎麼可能會不動怒？
他們可都知道，西陵灧一直很保護西陵楚，可說是西陵楚能如此穩坐西賀國君王之位，是全賴西陵灧一手扶持，一路保駕護航，才能做他的太平天子多年，沒有落下任何罵名，反而是落得聖明君王的美譽。
也是因此，西陵灧不允許任何人冒犯他們西賀國的君主，他一手牽著他手走到如今的侄兒。
東方傲見西陵灧望向他，他眸光淡冷的與之交匯，血氣不足，淡如杏花色的唇瓣輕啟道：「東方仙我自會責罰，也會給西皇陛下與鎮國王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東月國的兩名臣子之女，在東方傲的眼神示意下，她們已上前將東方仙扶了起來。
西陵灧在兩國來使都會自行懲戒犯錯之人，他也就不深於追究了。面向西陵楚這位君王的席位，拱手一禮淡淡道：「皇上，宴會可以繼續了。」
「嗯，皇叔請入座。」西陵楚何嘗不是心有餘悸？若不是今日皇叔在，他就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可今日畢竟是四國聚會，為大局著想，他也得寬宏大量的原諒南宮澈與東方仙的胡鬧。
若不是為了大局著想，皇叔也不能這般輕易放過南宮澈與東方仙二人了。
唉！都是為大局著想，也只能委屈下自己人了。
四國宴會繼續，樂師吹拉彈唱，舞姬飄逸輕舞，一片祥和，絲毫不見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了。
顧相思卻是不放心孩子離開她身邊了，這些個異國公主、王女什麼的，可是會邪術的，她怎麼知道她們是否又會發瘋迷惑大家，害她的兒女受到驚嚇？
西陵灧見她堅持要把孩子帶身邊，他也沒阻止，只是讓宮女把後頭的兩張椅子搬來，他們一家四口湊合著也能坐下一席。
北宮靂的臉色也變得很是難看，暗暗握緊妹妹的手，眼神冷寒的看向南宮澈，這個女人，真是比東方仙還讓人厭惡。
「二哥，我沒事，就是剛才頭有些昏沉，現在已經好多了。」北宮瑧也不喜歡南宮澈，這個女人目的如此明確，她又不是傻子，豈會半點都看不出來？
「你不摻和進這些事中來，也是好事。只不過……唉！」北宮靂自然不想他這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有什麼事，可妹妹若是真留在西賀國嫁給了一個臣子，他回去也不好向母后和皇兄交代啊。
「二哥，等你回去，就和皇兄說，讓母后和阿塔叔叔在一起吧！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計較這麼多？是臉面重要，還是親人幸福重要啊？」北宮瑧有了顧相思這位知音的支持，她可是越發堅定讓她母后再嫁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為啥多？不就是因為沒個男人，被人瞧不起，甚至是被人輕看嗎？
當然，他們母后是一國太后，自然沒人敢看輕他們母后，畢竟是身份貴重嘛！
可再尊貴的身份，母后也是人啊！哪兒能這樣一直孤獨寂寞下去啊？
所以，她還是想讓母后改嫁給阿塔叔叔。
北宮靂端杯喝著酒，他需要靜一靜，這事太在他能接受範疇之外了。
四國宴會一場，有熱鬧也有驚險，
好在最後還是順利結束了。
最後，是真的觀賞雜技用膳，菜肴偏精緻而分量小，眾人倒是真吃了不少。
為了菜肴不是真味，所有御廚都是在搭建的穹廬里做飯，因為距離不算太遠，所以菜上來還是冒著熱氣的。
這是這些人多年以來，頭次吃到熱騰騰的宮宴御膳。
吃喝完了，也就到下午了。
觀賞一會兒歌舞，也就都散了。
今兒這場宴會上，可有三樂。
一樂是、北俱國天悅公主看上了厲明景這位吏部尚書。
二樂是、天悅公主和鎮國王妃一致想讓自己的寡母改嫁。
三樂是、南宮澈與東方仙斗舞，最終，卻被鎮國王爺西陵灧與吏部尚書厲明景給滅了。
這場四國聚會的宮宴，可比以往那一回都要精彩萬分啊！
……
四國宴會後，這三樂就被傳開了。
「咱們鎮國王爺和厲大人就是厲害，甭管什麼神女妖女，見了這二位，都得俯首稱臣！」這人話一開頭，大傢伙兒，可就湊在議論紛紛起來了。
當然，其中被議論最多的，不是天悅公主向厲明景示愛之事，而是顧相思與北宮瑧要讓自家寡母改嫁之事。
這事可是天大的奇聞，畢竟，他們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女兒要幫母親找夫婿改嫁的事啊！
可顧相思卻不是說著玩的，她是真要大肆給她母親找夫婿，這也是為了引一個人來啊！
風齊冀的確在聽聞顧荇死後，便想來看一下寧夜紫的，可江南事多，他實在離不開，連四國聚會，他都沒能抵達西蘭城參加。
顧相思這邊卻是真忙起來了，她找了很多媒婆來，讓他們把一些適齡且品行良好的人，都給她挑一挑。
這些個媒婆，那可是兩邊拿紅包的。畢竟，寧夜紫改嫁會不會說三道四且不說，只說這鎮國王爺的岳父大人，那個人不想當啊？
更何況，寧夜紫可是個絕色美人，白髮紅顏，那可是別有一番風情知趣的。
這樣的美人和地位，甚至是權勢利益都能得到的美事，那個不想啊？
一些鰥夫就有點慶幸了，幸好一直耽擱著沒續弦，否則這樣的美事，豈不是要錯過了？
各家媒婆都準備了好多丹青，上面有對這些人的家世身份，甚至家庭人員的各種介紹。
顧相思讓初晴和飛漱把所有畫像都收起來了，看向這群能說會道的媒婆，她笑語晏晏道：「各位都是西蘭城有名的媒婆，找的人，自然是不會差的。不過，我還是想要聽各位說一句實話，這些人，當真都符合本王妃的要求嗎？」
在場六七名媒婆，一見這位鎮國王妃笑望著她們的眼神，想點頭都點不下去了。
顧相思坐在花廳中的羅漢床上，一手撫在肚子上，望著她們勾唇笑說：「之前，我教訓過兩個人，想必你們這些消息靈通的媒婆，也都聽說過了吧？呵呵，我這人，不喜歡被人糊弄，鎮國王府的這些人，也不是吃乾飯的，我想知道什麼事實，當天就能知道，各位信不信？」
七名媒婆是一個個都嚇的額角冒冷汗了，她們自然聽說過林旭和趙文靜的事，這位總是隨和笑面對人的鎮國王妃，那可是真狠。
林旭如今落得離開西蘭城，不知所蹤。
趙文靜名聲有損，別說是一流世家了，就是二流高門大戶都瞧不上她做兒媳了。
如此一來，趙文靜若想嫁在西蘭城，那也只能是在三流人家裡挑選了。
可憑趙大將軍夫人與趙文靜這傲氣兒，還真不一定能瞧得上三流人家呢！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的事，主要還得看趙皇后。
趙皇后若是肯幫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趙文靜將來依然不會嫁的太差，嫁不了一流世家的嫡出長子，也總得能嫁給嫡出次公子這樣的好夫婿的。
可趙皇后與她這繼母一貫不合，與趙少傑和趙文靜這兩個弟弟妹妹也不親，會不會因為趙文靜而得罪顧相思，可就不好說了。
這幾名媒婆倒也是一個個的心思通透，的確！趙皇後為了幫她兒子拉攏住鎮國王府，確實不會因此去幫趙文靜，因而得罪她這位十六嬸兒。
因為在她心裡，這位十六嬸兒雖比她大不了幾歲，待她卻是猶如母親般關懷她，她懷孕期間，也多虧十六嬸兒開解，她才沒有在懷孕時作出心病來。
所以，無論是趨於利益，還是念及親情，趙皇后都只會站在顧相思這邊，而不會去幫她繼母的娘仨兒。
七名媒婆有幾個可是撐不住了，跪叩頭求王妃饒命，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們可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全說了。
顧相思見這幾名媒婆都如實說了，她也就不為難她們了。
一人賞了十兩銀子，也就都打發走了。
而在媒婆走後沒多久，趙晟便神色複雜的匆匆到來，進了花廳便行禮道：「王妃，顧國夫人，歿了。」
「歿了？」顧相思對於顧老夫人去世之事，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對趙晟吩咐道：「準備好一切，明日去弔唁。」
「是。」趙晟躬身行一禮，想告退轉身走，卻又回頭低頭請示道：「王妃，這事可要告知湘江郡夫人一聲？」
「不必！母親早已不是顧家媳，老太太也已不是她婆母，她若去了，才是不合適。」顧相思自己這個孫女身份是躲不過去的，可她母親已經完全和顧家沒關係了，又為何要去參加顧老夫人的葬禮？
「是。」趙晟行一禮，這回便是真告退了。
初晴有些擔心王妃的身子，便輕聲輕語說道：「王妃，還是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嗯。」顧相思輕點了點頭，由著初晴和飛漱攙扶著她，緩步向花廳外走去。
初晴對飛漱搖了搖，王妃不需要一句「節哀順變」，因為……顧家對不起王妃母女，王妃如今還肯幫襯著寧國公府一些，已經是夠寬大為懷的了。
顧老夫人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脫了吧？
之前宮絕羽來西蘭城一趟，大鬧寧國公府，顧老夫人因此中風，卧床這麼久，何嘗不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呢？
如今死了也好，也算是大家都解脫了。
就是，又要苦了二房的大爺和顧四少爺了。
估計快馬加鞭剛到塞北沒多久吧？這次是又要萬水千山回來奔喪了。
……
西陵君也聽說他們那位外曾祖母去世了，他擔心母親會心情不好，便帶了妹妹到碧波居來。
顧相思是剛回明月苑，便見他們兄妹二人牽著手到來，她心中一暖，自然明白這兩個懂事的孩子，是來安慰她的。
「阿娘不難過，哥哥說外曾祖母是下去找祖父了，因為外曾祖母也想自己的孩子了。」寶珠自打知道她母親懷了弟弟后，再也不會撲進母親懷裡了，而是會小心翼翼走過去，小手輕柔的撫摸著母親肚子里的弟弟。
她好希望弟弟快點出來陪她玩，因為哥哥總是教她讀書寫字，真的很少陪她玩耍啊！
「寶珠說得對，你們外曾祖母……只是下去找自己的孩子了。」顧相思一手攬著寶珠，顧老夫人或許一輩子都是慈母多敗兒，可她也真是一個疼愛子女的母親，這一點，值得人同情。
白髮人送黑髮人，一送還是前後送走兩個兒子。
如此人間悲劇，怎能不令人一番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