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索菲亞
蘇言作為一名亡靈，不需要睡覺，也不需要食物。
而且只要不是受到不可恢復的重創，他的恢復能力比起這個世上絕大多數物種，都要快許多：只要有充足的死氣，他的傷勢就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恢復。甚至可以說，只要他不被人殺死的話，就永遠都不會死亡。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大概是可以歸類為永生種。
截至目前為止，蘇言所了解到的，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永生種，其中就包括巨龍、吸血鬼、巨人等等。
不過這些存在的實力如何，蘇言就無法確認了。
特里亞王國里似乎沒有能夠與這些生物平等對話的存在。
而作為獨特的永生種，蘇言之所以還會在最近幾天都表現得如同一個有規律的正常人一樣，實際上就是在釣魚而已。
他倒是沒想到，璀璨寶石商會的人，居然會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上門找自己。
原本他還以為需要再等幾天的。
但至少通過這件事，他已經得到了幾個證明：對方確實是在設計這些精靈，而且還想要將這些精靈放到整個北境的對立面上，迫使北境之主阿倫斯親王不得不下令逮捕這些精靈。
但具體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蘇言不清楚。
這幅拼圖，還是有些殘缺。
不過，在返回別墅的路途上，蘇言倒是遇到了另一個他不太想遇到的人。
泰德米斯的玫瑰傭兵團的副團長，太陽騎士，托尼。
不過這一次，在托尼的身邊，倒是還有另外兩人。
一男一女。
「今天看起來似乎不是我的幸運日。」蘇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找我。」
「哦？」托尼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蘇言，神色有些疑惑，「有很多人找你？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也是來找你？難道就不能是我們在路上巧遇的嗎？」
「呵呵。」蘇言皮笑肉不笑的發出一聲笑聲，「這裡離傭兵公會很遠，而且又不臨近你們的府邸，再說了，這裡也不是像你們這樣的人會去的商店街……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顯然你們都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那麼你覺得我相信你們和我是在這裡巧遇的嗎？托尼先生。除了來找我之外，我沒有其他想法。」
「你看，我就說這傢伙非常精明吧。」托尼聳了聳肩，「好吧，我們確實是來找你的。不過這一次，倒不是我想來找你，而是這位先生想來找你。」
順著托尼伸手指去的方向，蘇言看到一名有著一頭深栗色頭髮的中年男子。他有著高顴骨，深眼眶，一臉濃密的絡腮鬍，這讓他的五官不僅看起來非常的充滿立體感，而且還有著一種非常渾厚的雄性魅力。
至少，蘇言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不少婦女很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侍衛長戴維？」一個名字，突然浮現在蘇言的腦海里。
「哦？看起來你似乎認識？」托尼雖然語氣似乎有些好奇，不過他的表情倒不像真的驚訝，「那就省了我介紹的麻煩。」
蘇言的目光，又望向了中間那名女士。
「這位就是我們的團長了，索菲亞。」托尼聳了聳肩，「我們團長說，想要親眼見見你，所以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沒辦法，在場的所有人里，只有我見過你，只能由我帶路了。」
「好吧。」蘇言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從索菲亞的身上收回。
這位女士相貌平平，身上的穿戴看似很普通，但是實際上材質卻是非常的考究，明顯是只有那些出身良好的真正貴族所獨有的做派。而且對方不開口就這麼站在幾人之間時，她的氣勢卻是非常的微弱，幾乎很容易讓人下意識的忽略，若不是蘇言對生命的氣息非常敏感的話，他幾乎都不會察覺到這裡有人站著。
也就在這種情況下，蘇言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有著非常銳利的雙眸。
不過對於蘇言特意將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索菲亞女士也對蘇言的印象感到非常深刻。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吧。」開口的，還是戴維。
顯然他才是這些人里的領頭者。
托尼說他有事來找自己，顯然並不是託詞。
對於這個邀請，蘇言不置可否。
「我知道一個還算不錯的地方。」蘇言說的地方，自然就是他最近經常去的那間餐館了，裡面的蛋糕很有特色，安娜尤其喜歡這裡面的草莓小蛋糕。
因為還沒到下午茶的時間，所以店裡的客人並不算多。
蘇言等人要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后，只是隨意的點了幾杯茶水。
不過蘇言倒是還多要了幾分蛋糕，準備打包回去。
「家裡的小傢伙比較喜歡吃這家人的蛋糕。」蘇言並沒有什麼覺得不好意思的地方，而且今天的收穫也讓他的心情很不錯，「好了，我們來說說正事吧。」
「正事？」戴維挑了挑眉頭，他和索菲亞彼此對視了一眼，很輕易的發現，到目前為止所有的節奏被蘇言掌控著。
「在我們談正事之前，我想問一下。」戴維轉過頭望著蘇言，然後開口說道，「這個地方，應該就是萊維先生你最近特意挑選的地方了吧。……讓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在這裡找到你。」
「哦？看出來了？」蘇言並未否認。
「這條商業街，是阿卡拉城最大的兩個原料市場之一。但是比起商人公會旁邊的那條商業街，這裡以原料產品居多，所以更切合北境的市場價，基本這裡是也阿卡拉城僅次於傭兵公會之外，傭兵流量最大的區域。」索菲亞開口說道，她的聲音倒是很有特色，有著讓人難以忘記的清澈嗓音，「不過我想，萊維閣下看中這裡，是因為這條商業街四通八達吧，只要混入人群，就可以輕易的離開這裡了。」
蘇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挑中這條商業街，除了是因為這裡確實是整個阿卡拉城最大的原料市場外，另一個原因就是這裡的人流量足夠大。一旦他必須要和敵人交手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在這裡製造足夠大的混亂。到時候不管接下來他打算如何行動，戰場的主動權都會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在敵人的手上。
「我想，萊維先生應該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吧。」戴維再度開口。
「當然。」蘇言點了點頭，然後抿了一口蜂蜜茶，「為了長者議會的精靈而來。」
「是的。」戴維沉聲說道，神態也變得認真起來，「關於這次的事情，我有幾句話想要當面詢問一下您。」
「在我回答之前，我也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一下。」蘇言不答反問，「特里亞王國和長者議會之間的關係……如何？」
戴維楞了一下，沒有預料到蘇言會提出這種問題。
不過，他還是很快就做出了回答：「看起來，萊維閣下似乎是知道些什麼。……這麼說吧，長者議會與特里亞王國之間的關係，稍微有些緊張。當年特里亞王國的東境就和長者議會爆發過一場持續了百年之久的戰爭，雖說戰爭的主要原因是當時特里亞王國想要擴張東境造成的，但是那場戰爭……」
「特里亞王國輸了？」
戴維點了點頭：「輸了，所以至今東境都無法對外擴張。不過事實上到了今天，長者議會所掌控的東森，也成為了特里亞王國佇立於東邊的一道天然屏障。只不過，特里亞王國的人們對於這種境況，算不上多麼的滿意，尤其是東境的居民。」
「讓我猜猜。」蘇言開口說道，「以精靈對森林的重視程度，所有想要進入東森打獵或者砍伐的人，都遭到了驅逐。所以東境和長者議會之間或許沒有爆發什麼戰爭衝突，但是小矛盾應該從未停止？」
戴維苦笑著點了點頭：「是的。……這也是為什麼，我聽到居然會有長者議會的精靈出現在阿卡拉城時，會第一時間就來找你的原因了。」
「也不算第一時間了吧。」蘇言撇了撇嘴，「距離那些傢伙跟我一起回來到現在，也有差不多五天了。」
「我需要和親王殿下取得聯繫，而且也需要調查了解一下……情況。」戴維開口解釋道，「相信我，我這麼做決定是出於對大家都有好處的考慮。」
「我知道。」蘇言並未打算就這個話題糾扯不清，「那麼，我想知道，如果長者議會的精靈被人發現有切實的殺人證據，又或者這幾個傢伙被人殺死在北境的話，那麼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
聽到蘇言這話，戴維的臉色猛然一變：「難道他們……最近開始在阿卡拉城流傳的，關於璀璨寶石商會的一支商隊被屠殺的消息是真的？確實是那些精靈乾的？」
「切。」蘇言嗤笑一聲，神色顯得非常的不屑，「這就是我要說的正事了。」
「嗯？」戴維等人，有些不太明白。
「這件事，就是璀璨商會的人設計的。」蘇言開口說道，「我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璀璨商會的人要做出這種事，但是事實上確實是他們一路上都在引誘著那些精靈動手。或許本來在璀璨商會的計劃里，最後關頭會有人目擊到那些精靈在行兇，不過我想，他們可能低估了那些精靈的戰鬥力。」
「這不是一支普通的試練隊伍，對吧？」開口的是索菲亞。
「是的，他們全員都擁有接近候選者的實力，而且他們彼此配合默契。」蘇言聳了聳肩，「所以我想知道，如果讓人目擊到這些精靈確實在人類的領土內殘殺一支商隊和護衛的話，那麼會引發什麼樣的事情？」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那麼阿倫斯親王也不得不下令抓捕這些精靈了。」戴維的眉頭緊皺著，「若是這些精靈敢反抗的話，我們甚至有權當場將這些精靈格殺。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我們特里亞王國和長者議會之間本來就脆弱的和平狀態，很可能會因此而打破，畢竟在九個月前，古塔要塞就未經正常程序，私自審判了一名精靈。」
「審判？」蘇言發出一聲冷笑，「我可不知道什麼樣的審判需要去肢解一名女性精靈。邪教徒的獻祭嗎？」
「呃……」
被蘇言這麼一頓搶白，戴維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反倒是索菲亞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蘇言：「萊維閣下的消息，也非常靈通嘛。」
「我是一名傭兵，消息靈通些才能夠更好的活下去。」蘇言撇了撇嘴，對於索菲亞的這種試探，感到非常的無趣，「總而言之，目前的情況，就是璀璨商會的人設計迫使這些精靈犯了一個大錯。但是由於他們對那些精靈的實力低估，以及我的意外出現，所以他們的後續計劃都無法實施了。」
「璀璨商會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戴維有些不太明白。
「或許是為了禍水東引吧。」蘇言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這怎麼可能呢……」戴維輕笑著搖了搖頭。
但是下一刻，他的神色就漸漸的變得認真肅穆起來了。
只劍戴維轉過頭和索菲亞彼此對視了一眼，雙方的眼裡都看出了彼此的驚詫之色，顯然是猜到了什麼。
「不可能吧？古塔公爵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量。」
「這不好說，畢竟當年推動北征計劃的是古塔公爵，可是最終成為北境之主的卻是阿倫斯親王，古塔公爵辛苦了大半輩子的事情，最終卻是發現自己成了阿倫斯親王的墊腳石，無論是誰都不會好受吧？」索菲亞開口說道，「而且，阿倫斯親王還是最忠誠的皇黨，這也確實不符合邊境貴族們的利益。」
「哦，對了。」蘇言聽到這裡，就知道這些貴族大概想要幹什麼了，「或許你們太忙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最近北境的糧食售價非常高，而且商人也已經很少運送糧食過來了，反而是願意出大價錢在北境收購糧食。這意味著什麼，我想你們應該非常清楚吧？」
索菲亞望了一眼托尼，後者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如果你們還不明白狀況的話，那麼還有，最近所有兵器和鐵礦之類的交易價格，全部都翻了一倍。」蘇言再度開口說道，「根據這些跡象表明，顯然是有人想要在北境再度推動一場戰爭。……我之前只是以為，應該是某兩個地方的領主打算打一架，但就現在的局面來看，恐怕是有人打算讓北境和長者議會打一場了吧。」
「這不可能。」戴維當即第一時間否認，「長者議會在東森，如果他們真的踏出東森的話，首當其衝的肯定是東境。」
「但是你別忘了，現在在古塔要塞就有一支精靈的使節團。」蘇言開口提醒道，「按照精靈族那種奢侈的作風，你猜現在古塔要塞有多少精靈？……根據我帶回來的那五個精靈所言，現在古塔要塞那邊有超過三百名精靈，而且還是長者議會的精靈護衛隊，由三位英雄強者帶隊。」
「就算如此，他們也不可能和我們北境打起來。」
「不。」索菲亞搖了搖頭，臉色已經變得非常凝重起來。
她是真正的貴族子弟出身，在玩弄陰謀這方面，要比純粹的侍衛長戴維更擅長。所以自然而然的，她的反應也要比戴維更快，聽到蘇言這麼幾句話，她就已經完全意識到問題的真正所在。
「戰爭並不是目的，只是一種手段而已。」索菲亞深深的望了一眼蘇言，她已經意識到這名傭兵的不簡單了，「只要那五名精靈在北境這裡出事，那麼古塔要塞的那支使節團肯定會暫時放棄與古塔公爵的交涉。或者最起碼的情況，是讓其中一位英雄強者帶隊來北境詢問情況。」
「是的，正常情況下應該就是如此……」
「但是如果這名帶隊的精靈強者也遭遇到不測呢？如果他們在北境，再度被人攻擊，甚至產生新一輪的不必要傷亡呢？」索菲亞開口說道，「那麼特里亞王國與長者議會之間的戰爭是絕對會再度爆發的。那麼到時候，除非我們能夠戰勝長者議會的精靈軍隊，否則戰爭一旦失利的話，那麼誰要背負這個責任呢？」
戴維的臉上，已經有汗水流下：「阿倫斯親王殿下……」
「是的，只有阿倫斯親王殿下。」索菲亞點了點頭，「舊北境之前在古塔公爵的掌控下，從未出現這種情況，甚至還能夠保證好後勤，不僅發動了一場北征，甚至還能讓特里亞王國在北征中取得完全勝利。……那麼在阿倫斯親王必須要負責的情況，還有人比古塔公爵更適合接任北境了嗎？」
「這……」
「而且。」索菲亞沉聲說道，「阿倫斯親王殿下，與墮落之手這些地下組織的關係，也是眾所周知的。但是古塔公爵，對於這些地下勢力組織卻並不排斥。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貴族紛爭了，甚至還牽扯到足夠讓無數貴族心動的利益糾葛。……或許只有古塔公爵一個人肯定不敢做出這麼瘋狂的計劃，但是如果說整箇舊北境的邊境貴族都被說動了呢？」
這一次，輪到蘇言有些意外的望著索菲亞了。
他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發現了戰爭的端倪，但是具體的原因並不清楚，直到剛才從戴維這裡取得最後一塊拼圖，他才知道這場針對北境的戰爭並不是最終目的，僅僅只是一個手段而已。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索菲亞不僅同樣看出了這一點，而且還看得比他更遠。
這個女人，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