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 他還活著，真好（1更）

  顧雅箬走到翠姑面前，拿出藥丸，捏碎，輕輕掰開她的嘴，塞了進去。然後放開她，去了桌邊想倒杯水，看著水杯傾倒著，明顯是被人翻過。顧雅箬手發緊，拿起一個水杯，放端正了，倒上水，端到翠姑面前，再次掰開翠姑的嘴，緩緩的給她倒了兩小口。


  這藥丸是李斐隨身攜帶，自己救命用的，裡面都是用的好藥材，雖不至於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保住翠姑一命還是可以的，但……眼光落在翠姑身下被染紅的褥子上，眼底一片黯然。


  「啊！」


  張蘭站在門口，尖叫出來，意識到不對，又急忙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翠姑這個樣子，怕是活不了了。


  好一會兒，才顫著聲音開口：「箬、箬兒，你、你姥姥……」


  曲氏醒了，非要過來，張生和劉峰雖不知翠姑如何，但看著幫忙的婦人們一盆一盆的往外端血水，便攔著不讓她過來，怕她看到了承受不住。


  曲氏哪裡願意，幾人阻止不住，張蘭這才急慌慌的來喊顧雅箬。


  她一開口，顧雅箬便知道是什麼事，沉著聲音說：「讓姥姥過來吧！」


  「可是，這、這……」


  張蘭瞪圓了眼珠子，自己的娘要是看到這種場面，非得在昏過去不可。


  「讓她過來吧！」


  顧雅箬又重複了一句。


  張蘭眼光再次落到翠姑身上，心頭髮緊，轉身出去。


  「大虎哥！」


  顧雅箬喊人。


  大虎已經傻了，懵了，痴痴獃呆的坐在外面的地上，對於顧雅箬的喊聲毫無反應。早上走時，翠姑還對他有說有笑，可現在，眼前一直晃動著翠姑滿身是血的模樣。


  聽不見應聲，顧雅箬走出去，看大虎一如剛才她進去時一樣，傻傻的癱坐在地上，再次喊了他一聲：「大虎哥！」


  大虎抬起頭，痴痴傻傻的看著她。


  「表嫂是不是給孩子做了衣服，你去找出來，一會兒給孩子穿！」


  無論孩子是死是活，衣服總要給穿的。


  大虎嘴唇張張合合，似乎是要想說話，又一個字沒說出來。伸出手，撐著地，想要坐起來，撐了幾下，又跌了回去。


  曲氏被張蘭扶著進來，看大虎如此，身體又晃了幾下。


  「娘！」


  張蘭索性用身體環住她。


  曲氏擺手，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沒事，沒事，我挺得住。」


  一步，一步，艱難朝著屋中走去，只一眼，看到翠姑的樣子，兩眼一黑，又昏了過去。


  「娘！娘，大哥！大哥，當家的！」


  張蘭慌的不知喊誰。


  顧雅箬幫著扶住曲氏。


  張生和劉峰慌忙走進來，他們是公爹和小姑夫，這房間是不能進的，可此刻也顧不上了，三兩個大步走進來，張生一把抱起了曲氏，眼角餘光看到了滿床的血色和翠姑的樣子，腳下一軟，咚！抱著曲氏單膝跪在地上。


  「大哥！」


  劉峰驚呼，接過他手裡的曲氏，快步抱去了曲氏屋中。


  張蘭手腳發軟的跟了過去。


  張生和大虎一樣，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大舅，派人去給賀家送個信吧！」


  張生手軟腳軟的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外走，走到門口，身體撞到了門邊上，彷彿沒有感覺到一樣。


  大虎也終於爬了起來，走進屋內，大顆的眼淚滴落著，走到翠姑放置孩子衣服的地方。


  屋中被翻的亂七八糟，衣服被褥扔的到處都是，還是前來幫忙的婦人們幫著歸置的，也不知道給放到哪兒了。


  大虎翻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身體一軟，又癱在了地上，失聲痛哭：「我沒用！我沒用！」


  「看到頭了！」


  接生婆驚喜的喊了一聲。


  大虎身體顫了一下，抬起淚眼看過去。


  「哎呀，孩子恐怕不行了！」


  接生婆又是一句。


  大虎腦中嗡嗡作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們幾個，過來幫我一下！」


  接生婆已是滿頭大汗。


  翠姑完全沒有意識。


  接生婆用多年累積的手法，把孩子一點一點的推下來的，要不是看在二百兩銀子的份上，她早就不這麼賣力了。


  「我用力推，你們幾個幫著把孩子接住了！」


  孩子露出的頭滿是青紫，如果再不快點，還真的就沒命了。


  幾名婦人都生過孩子，接生多少也會一點，聞言全部點頭。


  接生婆接連用了幾把力，


  「出來了！出來了！」


  幾名婦人驚喜的喊著，一名婦人小心翼翼的托住孩子的身子。


  接生婆累癱在了地上。


  「是個男孩！」


  婦人又喊了一聲。


  大虎彷彿沒有聽見，一動未動。


  「哎呀，怎麼沒有聲音？」


  另一名婦人驚問了一句。


  接生婆咬著牙，撐著力氣站起來：「給我！」


  婦人把孩子遞給他。


  孩子滿身血污，接生婆也沒顧上，接過來以後，一手抓住他的兩隻小腳，讓他頭朝下，朝著屁股，啪啪啪，用力的抽打了幾下。


  「哇……」


  一聲微弱的哭聲從嬰兒口中發出，比貓叫的聲音還小。


  顧雅箬迅速扯過一旁的一床大棉被快速的把孩子包裹住。


  嬰兒又發出幾聲微弱的哭聲，不知是冷的還是餓的。


  「麻煩你們把孩子的衣服給找出來。」


  幾名婦人上前，七手八腳的翻找出了衣服，給嬰兒穿上。


  大虎還癱在地上，如同傻了一般。


  顧雅箬氣的踢了他一腳。


  幾名婦人看在眼裡，互相對看了一眼。


  大虎抬眼看她，顧雅箬指了指孩子。


  大虎彷彿才回神，一骨碌爬起來，顫著手抱過孩子，送到翠姑面前，「翠姑，翠姑，你醒醒，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翠姑的臉比窗紙還要白，緊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幾名婦人看到眼眶發酸，齊齊不忍的走了出去。


  接生婆也是累癱了，隨她們出去，滿手的血也沒清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對一直等在外面的大夫道：「你進去給看看吧！」


  七個月的孩子，叫聲那麼小，恐怕是活不了。


  大夫提著藥箱走了進去，大虎還抱著孩子在翠姑面前：「翠姑，你醒醒，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看一眼，翠姑……」


  大夫看的不忍，搖頭。


  病人流了這麼多的血，恐怕是無力回天了，但還是把手指搭在了翠姑的脈搏上，「咦」了一聲，神色凝重起來，病人剛才的身體明明已經到了極限，幾乎是摸不到脈象，怎麼這一會兒摸著有力了一些。


  大夫不相信，又仔細的號了一會兒，放下右手，又拿起左手號了一會兒，眼中有一絲驚喜：「病人……或許還有救！」


  大虎的聲音頓住，猛然看向他，神情激動：「大夫，您是說翠姑不會死？」


  「這個……」


  大夫不敢說的太滿，萬一人死了，豈不是砸了他的招牌。


  「看病人的造化吧，如果她能撐過去，睜開眼，便有救了，如果不能……」


  後面的話他沒說，只是又搖了搖頭。


  「大虎哥，把孩子放到翠姑的身邊！」


  大虎大腦已經完全是一片空白，聽了她的話，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翠姑的左邊。


  嬰兒似乎是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哭聲消失了，閉著眼，小嘴一動一動的，似乎在尋找吃的。


  顧雅箬上前，把翠姑的手搭在了嬰兒身上：「翠姑，你聽著，這是你的兒子，才七個月，還不如一塊青磚大，如果你想要他活下來，就睜開眼，睜不開也得睜，使勁睜。睜開了，你就能看到你的兒子了，如果你不睜開，他也會隨你而去。」


  「別說了，箬兒，你別說了！」


  大虎崩潰痛哭，眼淚一顆顆滴落在翠姑的臉上。


  翠姑的睫毛似乎是動了一動。


  顧雅箬看在眼裡，心中一喜，可翠姑再也沒有了第二下。


  顧雅箬狠了狠心，隔著小被子，在嬰兒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嬰兒吃痛，哇了一聲哭出來。


  大夫的鬍子抖了抖，仔細看了她一眼。


  嬰兒的哭聲很是微弱，一聲小似一聲，好像下一刻就會沒氣一樣。


  大虎心疼，淚眼模糊的想要抱起來，被顧雅箬阻止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翠姑。


  翠姑的睫毛又連續動了幾下，眉頭也是跟著皺起，似乎是想睜開眼睛，但又睜不開。


  大夫也發現了，眼裡閃過亮光，伸出手搭在了翠姑脈搏上。


  脈搏比剛才更有力了一些。


  「病人快醒過來了，快，讓嬰兒再啼哭幾下。」


  嬰兒啼哭的聲音已經弱的不能再弱了，顧雅箬狠了狠心，又打了他的屁股一下，嬰兒的啼哭聲比剛才大了一些。


  翠姑睫毛顫的更加厲害了，搭在嬰兒身上的手似乎也動了一下。


  「翠姑，你再不醒來，你兒子真的不行了！」


  顧雅箬嚇唬她，她知道翠姑能聽見。


  「救、救、救救他！」


  翠姑幾不可聞的說出這幾個字，眼睛緩緩的睜開。


  「翠姑！」


  大虎驚喜喊她。


  顧雅箬鬆了一口氣。


  大夫大喜，「有救了，有救了！」


  「孩、孩子，我們、的、孩子。」


  翠姑斷斷續續的說。


  「孩子在這，孩子在這。」


  大虎連忙把孩子抱起來，抱到她面前「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他還活著，真好！」


  說完，翠姑兩眼一閉，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