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水下
我立即拉著文瑜退回到山坡上,生怕不夠遠,一直往回跑了數十米。想都不用想,水裏有這麽一道V字形波浪的話,那是因為水下有東西在遊動,至於帶出V字形波紋的,自然是這個東西的背部,比如鯊魚在水麵遊動的時候,露出水麵的背鰭就會帶起這樣的波紋。
不過這個時候我也來不及細看這個東西的背鰭是什麽樣子,隻顧得上往回跑,覺得安全了才停下來往下看。隻見那幾個傭兵也在爭先恐後地往陸地上跑,恐怕他們此刻的心情,就是隻恨爹娘少生了兩隻腳和一對翅膀。武器都在包裹裏,包裹外麵又密密纏著防水布,誰也來不及拿出來用。
那水下的東西來得好快,轉眼間便來到了傭兵們所在的位置,一張帶著尖利獠牙的血盆大口張了開來,朝著跑在最後麵的小白馬咬去。我大是幸災樂禍,心裏簡直恨不得為這個東西加油鼓勁。
隻是實在太可惜了,小白馬雖然看不到背後,但畢竟是傭兵,也知道背後有危險靠近,拚了老命往山坡上跑。傭兵們這時下水並沒走多遠,還來得及跑回去,隻見得他背後濺起老大一股水花,嘩啦一聲水響,小白馬用盡全力朝山坡上縱身一跳跳了上去。
水花落下的時候,那渾濁的泥水裏露出一塊黑黝黝的枯樹一般的皮膚和一雙碗口大的眼睛,對著山坡上的我們看了一會,然後緩緩下沉,連同背鰭一起消失在泥水中。
小白馬死裏逃生,這時癱坐在山坡上,簡直是氣都喘不過來。毛子伸手把他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什麽,估計是祝賀他大難不死之類雲雲。
美隊這時也走了下去,可能是在安慰白馬。但那幾個傭兵隨即爭吵了起來,很快就爭得臉紅脖子粗。即使聽不懂鳥語,我也能猜到他們是在討論行進方案,是繼續前進還是等山洪消退?或者是另外尋找東西過河?
我對文瑜說:“哎呀,實在是太可惜了,讓這個小白馬給跑掉了。講真,我巴不得那東西把他給一口吃了,咬死也行。”
文瑜白了我一眼,沉思了一會,對我說道:“你看清楚了嗎?你能不能看出是什麽東西?”
我說:“這個……是一條鱷魚?”
文瑜拍了我一巴掌說:“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這個地方會有鱷魚?再說了,我們明明看到它背上是豎起了一條背鰭的,鱷魚背部都是枯樹皮一般的鱗甲,哪來的背鰭?鱷魚其實不是魚的,隻是能在水裏遊而已。除此之外,鱷魚還能上岸爬行,你看到它上岸追擊了嗎?”
我瞠目結舌,狡辯道:“這個……說不定是鱷魚的親戚來了,不好上岸,就隻在水裏遊。一看襲擊沒成功,就躲起來準備下一次攻擊了。”
文瑜又拍了我一巴掌:“就你怪話多。”
這時美隊喝令傭兵們都拿出了AK步槍,看來是打算強行殺死這條不知道是不是鱷魚的水下生物強行過去。我心念一轉,對文瑜說道:“不好!這個大塊頭肯定會讓我下水做誘餌!”
文瑜吃了一驚,隨即醒悟:“對,很有這個可能,因為你沒有槍,他又深恨你,不要你下水做誘餌都對不起你。”
說話間,果然就看見美隊對我們招手,大叫道:“中國人,你表現的機會來了!快點過來!”
我回應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美隊勃然大怒:“中國人,你老是頂撞我的命令,存心不把我放在眼裏是不是?今天你非聽我的命令不可!不然老子開槍打死你!反正你一路上也沒表現出什麽作用,現在殺了你還能節省口糧!”
我叫道:“那你開槍好了!”
美隊更是大怒,果真抬起步槍對準了我。文瑜急得直跺腳,叫道:“你們不要這樣子行不行?想要引誘那條怪魚,有的是辦法,不是非得用人!”
美隊瞪著綠眼睛道:“有什麽辦法?”
文瑜不說話,打開包裹在裏麵掏摸,不久後便站起身來,手裏拿著一個牛肉罐頭,叫道:“這條怪魚既然是喜歡吃肉,那就用牛肉罐頭引一下試試,又不是非得用人做誘餌!”
難為了文瑜,為了讓我和美隊都能聽得懂,這些話都是既用中文又用鳥語各說一遍。美隊想了一想,說道:“好!就這麽試試,不行的話就讓中國人下水!”
文瑜低聲對我說道:“看你和我鬥嘴時就那麽機靈,碰到這種事就隻會頂撞,什麽辦法都不肯想,你這樣子是不行的啊!”
我咳嗽幾聲:“這個嘛,我心裏討厭他,不想幫他想辦法嘛!”
我和文瑜各拿了一個牛肉罐頭走到水邊幾米處停下。文瑜打開罐頭蓋,用力把罐頭丟到水裏。
咚的一聲,罐頭落在水裏往下沉去,裏麵的醬汁立即染黑了一小塊水麵。但除此之外,卻是別無動靜。看來那條怪魚不喜歡吃死牛肉。
美隊獰笑著又用槍指向我,我歎了口氣,心下飛快地轉著念頭。
就在這時,水麵上忽然嘩啦啦一陣水響,水麵上泛起無數漣漪和水花,漂浮著牛肉醬汁的那一小塊水麵附近水流動蕩激烈,似乎水底下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遊動。我心念一動,叫道:“手榴彈!手榴彈!”
文瑜把我的話翻譯過去。大黑牛立即摸出一顆美軍的甜瓜手雷,拉了環投進水裏。我和文瑜趕緊後退,隻聽得砰地一聲大響,水麵上炸開一大朵水花,而水花裏似乎有著不少黑不溜秋的小東西在拚命扭動。
我一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螞蟥!好大的螞蟥!”
真是好大的螞蟥。隔著這麽遠看過去,那些螞蟥仍然能清晰可見,估計起碼有我的食指大小。此時那數十條螞蟥被水雷爆炸激起飛出水麵,身體仍在半空中不停扭動,看了幾欲作嘔。文瑜更是臉色慘白,小聲說道:“還好我們剛才還沒走到深處……”
外國傭兵們見了這麽多這麽大的螞蟥,全都臉上變色。螞蟥這東西他們也知道,就是在水裏潛伏著的嗜血怪物,最喜歡吸人畜的血液,一旦吸附到人身上,就會用尖頭那一端鑽穿皮肉吸血,有些猛惡的甚至整條都鑽進去。如果碰到尿道口肛門這些人身的通道,螞蟥會直接鑽進去,在人體裏麵吸血。以前有個故事,說的是有個小孩天天摸田螺吃,那些田螺卻又沒煮熟,半生不熟就吃了,結果田螺裏麵寄生的小螞蟥都存活到了他身上,最後身體裏麵都是螞蟥,整個人都蛀空了。有一天他做了點事他爹很生氣,扇了孩子一巴掌,結果這孩子的腦袋直接就被扇掉了,脖子腔裏蠕蠕而動的全是螞蟥。
吸血還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這東西很難徹底殺死。就算是曬成幹,剁成肉醬,甚至用油鍋炸熟……隻要有水,它仍然會複活。中國古代的醫書上說過,螞蟥有藥用功效,但必須徹底殺死,方法就是在油鍋裏慢慢翻炒到變成黑色粉末,並且放在水裏觀察,過了七天都沒複活的才可以使用。
而在我們那裏,有一個民間偏方,抓到螞蟥後丟進純蜂蜜裏,螞蟥就會被蜂蜜徹底融化。如果誰肚子裏進了螞蟥,就喝蜂蜜下去把它融化掉,但腸子裏的就未必能融化,那就還是開刀吧。
現在的問題是……這裏怎麽這麽多螞蟥?還這麽大條?
傭兵們忽然都想到了什麽,一個個丟下手裏的槍,直接就去解腰帶脫褲子,也不管還有個女子在場。文瑜嚇得不輕,趕緊麵紅耳赤地朝山坡上奔去。我追著她跑上去,叫道:“等等!我們剛才也下水了,沒過了小腿,趕緊檢查一下有沒有螞蟥上身!”
我們一直跑到比較遠的地方,互相檢查了身上沒有螞蟥,這才放心。我站起來看下麵時,見到那些傭兵在山坡上燒起了一堆火,把傘兵刀在火上烤熱了然後互相幫著去挑螞蟥……在身上別處地方的都好辦,就是鑽進屁股的不好辦,要用刀子挑,看來這些傭兵是被螞蟥鑽進屁股裏去了。幸好發現得還算早,還能看得見,要是再晚一些,那就沒辦法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那是誰也不會再提起涉水過去的事情了,現在開始討論是繞道走另外尋找道路還是原地等山洪消退。我說:“這根本不用考慮繞道走,這裏不可能存在什麽橋梁,再怎麽繞道走也是過不去。我們的辦法就是要麽想辦法做一艘船出來,要麽就是等山洪消退。”
要做一艘船出來談何容易,碗口粗的樹木舉目皆是,但是我們沒有什麽東西能把樹砍下來,就算真做成木船了,一來水裏那東西還在,二來等做好船的時候,山洪也已經消退完畢了。
當下再沒什麽異言,大夥兒一致同意暫時在這裏駐紮下來,坐等山洪消退。
紮營的時候,文瑜對我悄悄說道:“我總是覺得怪怪的,總覺得有什麽危險在靠近。我們都小心點為好。”
我笑道:“有什麽危險?是不是今天見識了……”
文瑜搖頭說:“不是。危險不是來自人,而是來自……這裏的某種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