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生辰八字
這時阿豹四他爸已經看不下去了,大聲吼道:“行了,你不要說了!大家都已經看見了,那個鬼鬼祟祟的東西就躲在你背後,你還想裝到什麽時候!”說著倏地一把將他手上的大團結搶過來塞給我,又對張軍寶吼道:“你滾吧!老子這裏不歡迎你!”
這下真是炸了鍋,不少人也都紛紛叫嚷起來,一片聲地叫張軍寶滾出去。張軍寶狼狽不堪地和徒弟擠出人群離去,錢也不敢要回來,隻是離去時狠狠地瞪了我幾眼,似乎要記住我的樣子。
我親眼看著那個小鬼跟著他一起離去,而在場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沒有人懷疑那不是張軍寶弄的鬼。
阿豹四他爸連聲對我稱謝,握著我的手說:“當過兵的人就是不一樣,我一開始就應該請你!”
我說:“先別忙感謝。你這細佬現在還沒醒過來呢。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本來應該隻是發了點什麽病,然後你請了這個張軍寶,張軍寶帶了個小鬼過來,不是鬼上身也變成了鬼上身。隻要他覺得沒拿夠錢,沒讓小鬼離開,你的細佬始終都是昏迷不醒。現在拿點黑狗血什麽的塗在他臉上,趕緊送醫院吧!這肯定是生病,不是鬼上身。”說著把錢塞回他手裏:“細佬去醫院要花錢,這錢你拿著好了。”
不等阿豹四他爸推辭,我自己把黑狗血塗到阿豹四的額頭上,蹲在他身邊看了好一會,果然就見一道黑氣從他眉心飛出,人就悠悠醒轉過來。阿豹四他奶奶這下真的是老淚縱橫:“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人群又是一陣攘動,紛紛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交口稱讚不已,當然無外乎都是“當過兵見識就是光”之類。我弟弟更是大為興奮,跑上來崇拜地看著我:“哥,我都想不到你這麽厲害!”
當然,人群裏開始有人對我生出了一些懷疑:“你哪來的黑狗血?”
我趕緊嘿嘿一笑:“沒什麽,就是捉了幾條黑狗,在腿上割了一小刀取了點血。狗沒事,過幾天就好,嘿嘿。”
當下再沒什麽事了,該送醫院的送醫院,該散去的就散去。我拉著弟弟的手回家,大花貓豎著尾巴跟在後麵,一路上喵喵叫著,顯然對沒人理會它這大功臣而感到不滿。
回到家後,我倒是落得了老媽子一頓好訓:“你啊,這張軍寶先生是那麽好得罪的麽?今天你讓人家臉麵丟盡,飯碗也砸了,肯定會對你恨之入骨。他要是搞點什麽手腳,你讓我們怎麽辦?”
我滿不在乎地說道:“人命關天,當然是救人要緊。這個張軍寶又能把我怎麽樣?他也就那兩下子,我還真不在乎。真敢怎麽樣我就報公安抓了他。當過兵殺過越南鬼子的人,還能被這小小一個騙子弄翻?”
話是這麽說沒錯,我心裏還是犯了些嘀咕。這家夥隨身帶著一個小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人,竟然會養鬼?
養鬼是怎麽回事,我基本不明白,畢竟沒怎麽聽說過,隻是在有些奇聞軼事裏和鄉談裏略知一二。有些學過一些邪術的人,確實懂得一些禦鬼之道,捉住小鬼強行馴服,禦使它為自己做事。小鬼若是沒什麽道行的話,也就隻能以自身的鬼氣感染人,要有一定的道行才能做一些較大的事情,比如推人、拿東西之類。看今天這小鬼的表現,估計也就是個沒什麽道行的小鬼,也不知他怎麽弄來的,也不知道怎麽馴養。
雖說這種人不會很好惹,但隻要他的小鬼就那個德行,隨便收拾他。我還就不信了,他還能翻天不成?
……
此後連續好幾天都是風平浪靜。阿豹四在醫院診治後也沒事了,確診就是有些輕度的羊癲瘋,所以才會突然摔倒。這才十多歲的小孩,身體正在發育的時候,生機旺盛,隻要用藥得宜,也不會有多大事。
阿豹四他爸媽自然對我千恩萬謝,請我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還說要給我介紹媳婦。酒我是喝了,要介紹媳婦嘛,我真的還沒有打算。他們見我沒興趣,也就罷了。
不過此後我家的門庭就沒平靜過,隔三差五的就有媒人上門來熱心地要給我說媒。我不勝其煩,就基本上每天都去和弟弟上山放牛下河摸魚,日子過得相當逍遙快活,白天基本就不在家,省得尷尬。
幾天以後的一天早上,我還沒吃完早飯出門,又有一個媒人踏上門來,口口聲聲的對我老媽就說恭喜恭喜。這是一個50多歲的小老太,嘴巴很能說,大家都叫她大陽嬸。
老媽問是怎麽回事,大陽嬸滿麵笑容地說:“鎮子上一個姓龐做生意的聽說了你家大娃娃的事情,對他很感興趣,想把女兒介紹給他認識。哎呀,這個做生意的可是挺有錢的,在鎮子裏有一棟12層的高樓啊!他的女兒年方22歲,正是水靈靈的年齡,生得細皮嫩肉,身段又好,臉盤子也好看。多少人踏破了他家的門檻,他都沒有看上的。現在一聽說你家大娃娃有這樣的英雄經曆和膽識,就很感興趣,托我來打聽打聽。”
80年代初,能在鎮子上擁有一棟12層樓的人家確實是相當有錢的了,當然是在鎮子裏來說。老媽一聽也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問端詳。大陽嬸繪聲繪色地描繪了一番這個姓龐人家的美好景象,又描繪了一番這個龐大小姐的長相和脾性,說是多麽的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甚至連“羞花閉月”這樣的成語都用上了,看來這做媒人的還真下過一番苦功夫。總結起來就是幾句話,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親家,錯過了可就沒機會了!
我三口兩口喝完碗裏的稀飯,把碗筷一放,站起來說道:“這麽好的媳婦,你怎麽不介紹給你自己的兒子呢?”
大陽嬸伸手一拍自己的大腿說:“哎呀,大侄子,不是我不想,是人家瞧不上我這身家啊!所以我也就隻有做做媒人跑跑腿的份。大侄子,不是我說,這確實是小鎮裏除了鎮長和派出所所長家之外最好的親家了,再說了,鎮長的女兒早就嫁出去了,外孫都抱上了,那是沒有機會啦!抓緊眼前這個機會吧!”
我說:“這個嘛,我覺得我還是到外麵放一天牛回來再說。我最近放了幾天牛,覺得坐在山坡上看著藍天白雲下水牛安靜吃草的景象聽好看,我還想多看看。”說完就拉了弟弟戴上草帽走人,話也不願多說,氣得老媽直說我不懂禮貌。
我還真不在乎。都什麽年代了,難道還有逼婚不成?我現在連自己的人生方向和目標都還沒確定好,這麽早就成家娶媳婦幹什麽?一旦娶了媳婦,那就基本上是隻能窩在家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份了,我還不願意真的這輩子就這樣下去。
坐在山坡上看著家裏那頭大水牛安靜地吃草的景象,看著不遠處低矮的群山,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想著在千裏之外的世界,想著將來,我的心裏再一次充滿迷茫和壓抑。小村裏也好,小鎮裏也好,格局真的太小了,看這低矮的綿延到天邊的小山丘,心裏就有一種不舒坦。
當然在另一麵的天邊,聳立著一座相當高大的山峰。那叫白石嶂,是小鎮另一個山村那邊的高山。我在那裏曾經有過一些初中時代的同學,也曾經對班上的一位女同學產生過一些莫名的好感。她的家,就在那邊的白石嶂下,我還去過……
晚上放牛回來之後,老媽告訴我,她很滿意今天這個媒人的介紹,把我的生辰八字交給媒人帶回去了,媒人也交給了龐大小姐的八字。我一聽就壞了,在鄉村風俗裏,交換生辰八字,這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接下來就是一係列會麵,吃飯,雙方家長聊聊天,男女雙方自己會會麵說說話這樣子的程序了。
哎,看來又要上演大清早開溜的事情了,不然的話,接下來的場麵我不好應付啊!
當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老是在計劃開溜的事情。一走了之固然好,可是……我心裏莫名其妙地想,萬一文大小姐又寄掛號信來找我,我又已經開溜了,那文大小姐怎麽跟我聯係?文大小姐可沒留有她家的電話給我,畢竟那時候打國際長途也不是隨時想打就能打的,需要通過電話接線員雙方接線,雙方都在線,這才能打通。
講真,回到老家這一段時間以來,我心裏相當懷念跟文大小姐相處那幾天。跟一個知識豐富觀念先進的人相處,哪怕隻是說說話呢,也比在老家滿肚子話不知跟誰說的好。
我越想越睡不著,跳下床來,點亮煤油燈,再次從箱底抽出文大小姐寄給我的信翻看。她的字寫得真好看,即使是不識字看著都是賞心悅目,何況在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是一種和朋友親切交談般的語氣,看著就心曠神怡,禁不住地微笑。我已經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正在我彎腰打開箱子的時候,我的心底突然再一次湧起一陣深深的寒氣。軍人的警覺告訴我——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