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偶遇
鬼氣是一道線索。
不僅可以讓白不語找到剛才那個鬼,還可以找到那個站在他背後主導一切的罪魁禍首。
「是烙印嗎?」
白不語看著自己指間把玩的鬼氣, 能夠感覺到上面存在著模模糊糊的烙印, 這說明他曾經吸收過某個更強大鬼物的鬼氣,並且自願或被迫成為了對方的鬼仆。
另外……能夠接納這樣精神不穩定的鬼為鬼仆的幕後指使者, 可能也不會正常到哪裡去。至少白不語幾百年前招兵買馬的時候,招鬼的條件都是五官端正、精神健全以及無不良嗜好。
這麼想著,白不語就想起了手機里封印著的那隻鬼、之前「蘭城學院站」的那隻惡鬼和那位薛老師, 他們的鬼氣中似乎同樣存在著烙印。
所以無論薛紅衣是多少年的厲鬼,她說到底也還是另一個鬼的僕人。
但……突然有這麼多實力不錯的鬼仆幾乎同時出現在雲河市,使得白不語不得不懷疑他們可能是同一撥人。
薛紅衣和另一隻惡鬼之前已經在白不語的鬼氣下瞬間魂飛魄散,白不語根本來不及找到足夠充分的線索去尋找那位「老闆」的真身。
白不語手機里那隻擁有古怪灰色鬼氣的鬼原本也有烙印,不過那隻鬼被白不語封印的時候,她沒怎麼在意就順手將那個烙印抹去, 原本該有的線索也就這麼斷了。
不過今天被白不語「抓」到的這個就不同了!
白不語笑看著被她捏住的那一縷鬼氣,感覺自己就像是牽住了遛狗的繩索,只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他完全逮住,就有辦法找到幕後的主使者!
不過, 在此之前白不語需要一位合適的背鍋俠。
「已經魂飛魄散的鬼王突然出面剿滅某個鬼王候選人?這樣的消息怎麼聽都有些爆炸啊……」
白不語坐在露天咖啡店裡想了想,覺得自己果然還是需要一位堪稱完美的背鍋俠。
第一個出現在白不語腦海里的人當然是——張文彥。
但張先生實力一般,身體也因為被鬼氣滲入而殘破不堪, 如果讓張文彥出來當背鍋俠的話, 他可能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於是, 白不語好好想了想, 隨手就給張文彥發了條簡訊——
[張先生, 雲河市要出大事了,如果你還在京州的話,就多帶一些驅鬼師回來,越多越好!我快頂不住了!事情和全國各地的鬼舍以及定江的事情有關!!!]
在多加了十幾個感嘆號之後,白不語表情淡定地按下了發送鍵。
既然一個背鍋俠不夠,那就找一堆好了。
三秒鐘之後,白不語就收到了張文彥的回信——[收到,定速回!]
「果然,驅魔除鬼這樣的事情,還是由專業的來比較好。」白不語悠閑地坐在那裡,本來打算順手拿起咖啡喝一口,卻想起來這杯咖啡之前剛剛被鬼氣滋潤過,雖然現在看起來和普通的咖啡沒什麼區別,但也算是被污染過了。
「不語?白不語?天啊,我沒認錯人吧?」
一個有些尖利的女聲從旁邊傳來,然後某個穿著時尚帶著墨鏡的女人手裡挽著好幾個購物袋在白不語的面前坐下。
「你是……」白不語曾經是鬼王沒錯,但卻沒本事透過這麼厚的墨鏡去看對方的真容,不過她肯定自己不認識這樣有著錐子下巴的女人
「你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完全不像是已經奔三的人了。」墨鏡女將購物袋直接堆在咖啡桌上,勉強扒開幾個袋子讓自己可以和白不語面對面看見,「大學畢業后我們就沒再見過了吧?我是徐美美啊!」
徐美美摘下眼鏡,露出一張塗著各種化妝品的臉,不僅下巴尖成錐子,就連一雙眼睛和眼瞳都大得可怕,再加上眼影、眼線、腮紅、高光和陰影……
白不語也不是說對面這位徐女士不好看,只是突然以這麼近的距離看到這張猶如調色盤一樣的臉,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驚悚。
「哎呀,別盯著看,我剛做完一個小手術沒多久,看起來還不太自然,哈哈。」徐美美笑得時候按住了一邊臉頰,就連笑聲都顯得特別乾巴巴,像是不敢太用力一樣。
「抱歉,我還是沒想起來您是誰。」白不語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對方還活著,而且看起來……應該不是非人類。
「我們大學的時候總是一起上課的啊,我還問你借過筆記抄呢!」徐美美說著,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嗬嗬笑笑說,「不過我那個時候有點胖,畢業后才減肥的。人家常說減肥就像整容,沒減肥成功前我還真不相信。」
不,您是真的整容了吧?!
幸福街民風比較「淳樸」,所以白不語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錐子臉的美女,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聽對方的口氣,白不語和這位徐小姐可能真的是大學同學。畢竟剛剛退休那會兒,白不語為了跟上人類的節奏,確實在雲河的某個大學里學了一段時間歷史。
畢竟很早以前就聽別的鬼說過——想要了解某個國家,就要先了解她的歷史。後來白不語才發現,上網和社交網路也完全足以讓她快速融入這個世界。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對徐美美完全沒印象的白不語笑了笑,「你怎麼會來這裡?」
看對方拎著這麼多購物袋,應該不是出來買菜的。
「我老公的親戚結婚,所以就順便來雲河逛逛。」徐美美說著,還有些嫌棄地招了招手,「不過這地方連個大點的商場都沒有,逛來逛去也沒幾個我常買的牌子,而且我怎麼好像越走越偏僻了?」
「這裡是幸福街,確實在雲河市也算偏僻。」白不語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覺得還不用太著急,只要眼前這位小姐別像那些小說里寫的一樣邀請她去參加什麼同學會就好了,她對激情打臉沒什麼興趣。
「不語啊,你不會就住在這裡吧?」徐美美那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盯著白不語,「我記得你不是雲河人,怎麼在這破地方讀大學還不夠?還把自己後半生留在這裡浪費?還不如去大城市隨便嫁個人呢!」
白不語突然想到了之前那隻鬼說的話,如果他在咖啡里下的那顆種子真的能激發人的憎恨和嫉妒,說不定「普通人類夏夫人」會轉手給徐美美一個大耳光子。
「是啊,我丈夫的祖宅在這裡。」白不語卻是挑了挑眉,將面前那杯沒碰過的咖啡連碟子一起推到徐美美的面前,「你應該逛了挺長時間,如果口渴的話就喝這杯好了,服務生剛送來的,還沒人動過。」
「真是太好了!」從鞋子到墨鏡全都是名牌的闊太太徐美美倒也沒懷疑什麼,將咖啡杯又向自己挪近了一些,「我之前買衣服的時候就覺得口渴,但附近到處都是沒營養的飲料奶茶,好不容易才看到這裡有一家咖啡店,結果又遇到老同學,算得上是喜上加喜了,嗬嗬。」
「不過,你現在和老公一起住在祖宅里?」徐美美攪了攪咖啡,一邊露出詫異的表情,一邊又努力控制手術完還沒恢復好的面部肌肉,「我記得雲河的房價不高啊,昨天我老公還說想要用年底的獎金在這裡買套房子坐等升值。」
「你和你老公也應該工作好幾年了吧?還買不起雲河的房子嗎?」徐美美喝了口咖啡,「這兒的咖啡倒是不錯。」
「沒必要,有地方住就挺好。」白不語也只是笑笑,「反正現在家裡做什麼都不缺錢,就算靠買賣房子賺了錢,家裡過的日子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真的不缺錢?」徐美美打量了一下白不語身上的穿著,沒看出什麼類似大牌的款式,最後落在她的手上,「不語,我們可是老同學了,別遮著瞞著了,你看你手上這枚婚戒,上面連個鑽都沒有。你老公……是不是虧待你了?」
「這只是普通的戒指,畢竟鑽戒看著好看,但戴著卻並不舒服。」
白不語永遠搞不懂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些所謂的老同學和天天見面的某些街坊鄰居對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客客氣氣噓寒問暖,對所有的事情都關心得不得了。
但如果忽略對方的語氣和言辭,只看她的眼睛和表情……
卻覺得……對方好像巴不得自己家破人亡、夫妻失業、以淚洗面甚至流落街頭?
「原來是這樣啊。」徐美美點了點頭,表情看起來卻並不相信。
白不語對此也無所謂,她總不可能為了讓所有人了解自己的家庭情況而把所有首飾都帶在身上,再把銀行存單什麼的都擱在包里吧?
說不定他們家還得為此買輛豪車,就停在沒有任何車位、路還沒人寬的四合院門口?
「下次如果你們有空來定江旅遊的話,可以來找我玩。」徐美美笑著從小包里拿出一張花里胡哨的名片,上面寫著類似美容顧問之類的頭銜,甚至還自帶某種讓白不語忍不住想要打噴嚏的濃郁香氣,「我們那兒工資也還不錯,隨便找個工作就能養活一家人了,如果你有意向的話也可以找我。」
等白不語接過名片之後,徐美美就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臉部肌肉有些僵硬地說:「其實像你這樣平靜悠閑地過日子也不錯,畢竟無論錢多錢少都是各有各的過法。但別說老同學不提醒你,如果現在不多出去走走的話,我們這個年紀也是會跟不上時代的。」
白不語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想起自己答應要買的牛奶都還沒有買,所以禮貌性地道了聲歉之後就獨自走了。
那位徐女士說了這麼多,白不語還是沒想起來任何與徐女士有關的記憶。而且白不語記得自己在大學的時候還挺低調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緊跟時尚的徐女士為什麼能這麼快認出自己。
沒看見之前那個精神已經扭曲的狂熱粉都沒能認出她來嗎?
還有,徐美美喝進肚子的那杯咖啡里雖然已經沒了濃郁的鬼氣,但怎麼說也還殘留著一些鬼氣的渣渣。
這些殘餘雖然不會對人的生命有任何危害,但二十四小時內很可能會讓人腹瀉不止,一直到體內的微量鬼氣全部被排出才能停下。
到了那個時候,也許徐女士就會知道——無論錢多錢少,當他們顫抖著雙腿不斷往返洗手間的時候,其實都是一樣的。
等白不語走後,徐美美拿起貼滿了水鑽的手機就打了個電話。
「喂,陳大帥哥嗎?我現在就在雲河啊,正準備找時間來看看你這位未來的大學教授呢!」
「對了,我今天見到白不語了。」
「就是那個中途轉繫到我們班裡,在學校404那個死了人的鬼宿舍里待了整整一年的白不語啊!你現在在母校任教,應該還記得那個經常死人的鬼宿舍吧?」徐美美語氣誇張地說,「當初我們不是天天都打賭那間宿舍會什麼時候出事嗎?」
「對對對,就是那個一開始連手機都不會用的白不語!」
「長是長得挺好看的,不過現在的生活好像不怎麼寬裕。哈哈哈,肯定沒有大城市裡的人活得那麼瀟洒啦!」
「嗯?」徐美美突然露出詫異地表情,「你問我在哪裡見到的白不語?這破地方連個路標都沒有,反正就是雲河的某個地方,具體的地址我怎麼可能知道?」
「用聊天軟體發定位?你準備現在就過來?什麼?404宿舍又死人了?!」徐美美一臉茫然,「那你找白不語幹什麼?喂?喂?陳宇你竟然掛我電話?!」
「算了,我還是趕緊走比較好,雲河這個地方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徐美美環顧四周看了看,又突然覺得腹中一痛,連忙攔住一個服務生問,「不好意思,請問一下哪裡有洗手間?」
*
白不語買好牛奶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小朋友正在收拾明天上課要用的書包。只不過張昊小朋友是把書本和作業一點點整理好再放進書包,而夏棋寶寶則是在書包里塞滿了零食。
「不能把零食帶進學校。」白不語嚴格地將夏棋書包里的零食重新倒了出來,「把作業本和要用的書都放好,還有勞動課要用的美工刀我好像放在你書桌上了,也要好好地放進書包。」
「哦。」夏棋木著一張小臉看親媽取走零食,絕望地發現白不語連一顆糖果都沒給他留下。
「使用美工刀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勞動課外的時間不能拿出來玩,知道嗎?」白不語一點點叮囑。
夏棋小朋友用力點了點頭之後才和張昊一起把書包拿回房間,卻並沒有在房間的書桌上發現任何看起來像是美工刀的東西。
「是不是那裡的小刀?」張昊突然發現旁邊的書架上,有什麼東西在燈光的照映下一閃一閃的。
兩個小朋友走到書架旁邊,踮起腳跟仔細觀察著那上面的小刀。
沒有刀柄,也沒有刀鞘,就只有銀白色的刀身躺在書架上,夏棋小心地抓住平滑沒有刀刃的一端,然後放在燈光下細細地瞧。
「好小的刀呀,不過勞技課的時候應該可以用吧?」夏棋的小手輕輕在刀身上點了點,「就把它當成美工刀好啦!」
「是不是叔叔阿姨落下的東西呢?」張昊小朋友還是覺得這把小刀出現在書架上有些奇怪。
不過夏棋卻已經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鉛筆盒的下面一層,最後塞進了書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