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以情絕情
「白少雲！白少雲！你不要讓殺心控制了自己！快點醒過來！」白靈情急萬分，不斷地在白少雲腦子裡呼喊，而他所在的開源境天，已經被烏雲籠罩，瀰漫著血腥之氣。
白少雲根本聽不見白靈歇斯底里的呼喚聲，他已經成了一尊殺神，半個小時，取走了上百巨人的性命。
一同前來征戰的士兵們沒有一個人敢繼續上前，本是境界相差不大的戰士，卻對白少雲身上的殺意承受不住。
「這是何等戰力啊！」士兵們被震驚了，場面實在太過血腥激烈，他們並未察覺到不尋常的地方，反而連連稱讚白少雲所展現出來的戰力。
攻入城池的巨人們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慘重的犧牲了，後方的巨人不再上前，轉而逃竄。一個有力低千軍萬馬之勢的年輕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可後方是隨之趕來的阡王，阡王處理了巨領之後，並未住手，一路橫掃巨人，釋放心中所有的悲憤與沉痛。
前方是不知什麼存在的魔王，後方是部族正真的王，兩尊殺神，已經讓巨人們完全傻眼了，他們紛紛丟掉自己的狼牙棒，跪地抱頭，不敢再做任何反抗。
不到一個時辰的反攻，已摧枯拉朽之勢粉碎了百里遺族的攻勢，可這場戰鬥，分明就是只屬於白少雲和阡王兩個人的殺戮之場。
「住手吧，他們已經投降了。」阡王面色沉重，他想看看白少雲是否真的已經理智全無。
白少雲的雙耳如同渾身其他地方一樣，除了殺戮帶來的快感，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存在，自然，阡王的命令，亦是充耳不聞。
無情的眸子，無情的石刀，他繼續屠宰著剩下幾十頭已經屈服的巨人。彷彿時間所有快意，只來自於殺戮。
「夠了！王師豈能失德？」一名四層天的大將猛然上前，一把拉住了白少雲的左臂。
「給我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殺！」無情的口吻，震懾住了大將的心神，這完全不是人能夠說出來的話，而是一尊殺神，一尊嗜血如命的妖魔！
「退下。」阡王深吸了口氣，他已經發現了事情的端倪，一切，都是白少雲手中的石刀在作祟。
阡王和所有人一起見證了白少雲屠光了所有的巨人，這對阡王來說倒沒什麼，本來他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白少雲身上越來越暴戾的殺意，讓他的心更加沉重了。
「你們即刻奔赴極漠關，一定要將五皇子帶回來。」阡王揮了揮手，打算支開手裡的士兵，他必須自己對付這頭失去理智的魔王，不能讓他傷及無辜。
「王兄，他.……」火靈公主黛眉緊蹙，一副失神慌亂的模樣。
「你也去，把所有人帶過去，本王稍後便來。」阡王直接御力，將火靈公主強塞進了戰車，又施加了一道禁制。
火靈公主在慌亂中和士兵們準備起行奔赴邊關，她掙脫不了阡王的禁制，雖然她明白自己會成為王兄的阻礙，可是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重要的兩位男子刀劍相向？
「五靈神力！」每間火焰印記一閃，情急之下，火靈公主激發了血脈之力，雖然只有淺淺的一點祖血力量，可足以讓她從戰車中突破了出來。
「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阡王重喝，他從未如此嚴厲地呵斥自己心愛的妹妹。
「這是先祖流傳的聖器混天綾，可縛天地萬象。」火靈公主每間的火焰印記徹底點亮，釋放出八層天的氣息。
阡王看著自己妹妹如此堅定的目光，心中一顫，「五靈神鼎竟幫你突破到了這一步？」
「所以說，還是王兄去邊關救五皇兄吧，這裡交給我。」火靈公主目光中帶著無盡的悲涼，她彷彿早就預見了一切，所以之前才努力地不想讓白少雲殺人。
她確定自己愛上了這個年輕男子，絕不會讓他墮入深淵。
「好吧.……如果不行，捏碎玉符，我會馬上趕來。」阡王不再反駁，瞬間從原地消失了。而那些士兵們也紛紛離去，只留下一部分帶著羅駿和其他傷員撤向城池安全地帶。
羅駿失魂落魄地看著白袍染成血衣的白少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為何一下子會經歷這麼多。
「殺！殺！殺！」白少雲仰天大笑，甚至開始蹂躪已經死去的屍體，血肉被他剁成了模糊的一團，骨骼也被剁成了渣。
「你不過是一條發瘋的野狗，醜陋，惡毒，也敢佔據他的意識？」火靈公主淡定地站在蹲在地上的白少雲身前，紅裙飄搖，明眸清冷。
「你找死？」白少雲抬頭，目露凶光，通紅的眼睛足以讓常人失魂。
「想殺我，就來吧。」火靈公主祭出紅綾，飛身百米外。
被激怒的白少雲，殺意再漲，抄著石刀跟了上去。
「怪我沒有辨識出來，沒想到這黑石內竟藏有邪祟！希望公主殿下能助他脫離魔道.……」白靈在開源秘境中扼腕嘆息，這一次，他無能為力。
本體被石刀魔化，沒有控制他的心神，已是萬幸。
火靈公主將白少雲引到一片荒涼蕭寂的沙丘之上，此時明月竟慢慢從烏雲里析出几絲微亮的光芒，默默地觀望著沙漠里的紅衣少女，當然，還有一位白衣少年。
火靈公主靜靜地看著白少雲，目光灼熱而又悲痛的愛，填滿了整片空氣，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淚水亦不自覺地流出了。
「謝謝你，又一次給了我們獨處的時間。」凄美的笑，綻放在那張青澀絕美的容顏之上。
白少雲猩紅的眸子，突然閃爍了一下，他的面龐竟開始扭曲，腦袋裡發出嗡嗡的聲音，呼吸急速加劇，原來是神識在顫抖。
「最後一絲執念，執著於情愛么……」白靈驚愕仰首，只見開源境天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的面孔。
那女子柔情如水，溫婉秀美，正在縫補一副破舊的戰袍，戰袍上帶有血跡。
女子眼中閃起一縷光，突然笑了。那是一抹絕美凄涼的笑，燦爛而又悲涼，好像徘徊在幸福的邊緣，然而退一步卻是萬丈深淵。
原來她已經瘋了，她瘋瘋癲癲地笑著，依舊在等待心裡的那個人。那到底是怎樣一種熱烈而又荒涼的愛意？
女子放下針線，突然間，戰袍里掉下一顆漆黑的槍尖，那槍尖上有血，血閃著光，仍是鮮活的。
而那黑色的槍尖，赫然就是白少雲手裡的黑色石刀，只不過更完整，力量更加磅礴，白靈的目光不敢多作停留。
畫面戛然而止，白少雲的血眼中流出了兩行血淚。
那雙沒有瞳孔空洞至極的眸子，好像很痛苦，而那份痛苦，太過沉重，足以讓滄海淪為桑田。
「把殺死自己的槍頭藏在戰袍里，就是為了帶回來讓她看到……因為上面有自己的血，血中有自己的殘念么……」白靈徹底被震撼了，他駐足失神他不懂情愛是什麼東西，可是這一刻他明白，這竟是如此驚天動地偉大的感情，能讓生死隔絕時空。
「嗚嗚嗚……」白少雲的臉，抽搐地更加劇烈了，臉上的經脈，每一道都在顫抖，眼中的血淚，更是越來越濃郁，渾濁。
「這種強者的殘念，就算憑阡王也解決不了啊……」白靈鎮定了稍許后，開始冷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黑石刀裡面的殘念，不知經歷了多少年，日積月累，淪為了邪咒。
白少雲從來沒有哭得如此慘烈，因為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痛苦，而是一道不知來歷的殘念，從殺戮中莫名地被激活了。
無奈之下白靈祭出一道神念，進入火靈公主的開源境天，這是他唯一能提供給火靈公主的信息。
火靈公主親眼看到了這悲慘的一幕，心中荒蕪如腳下冰冷的沙漠。
「原來是這樣……」少女喃喃自語，她的源靈，也從源井內蘇醒了過來。
「我以五靈神力施加絕情咒，可以一舉驅散他石刀里的魔，放下執念。縱然心魔霸道，也難敵絕情咒之力。」
「絕情咒，凈化世間貪嗔痴恨愛惡欲，用一個人的七情六慾解脫另一個人，以作犧牲.……因為祖血暫時覺醒找到的血脈碎片么？可你知這樣做的後果嗎？」
「為了救我愛的人，失去愛，又有何妨？只要他好好活著，便是我的愛，它將永存。」
「可是為了他，你怎能放棄兄長部族，你知道你會變成什麼嗎？你將徹底失去天地間所有的七情六慾，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請你記住，沒有他，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更不可能有你。」
「火靈兒……唉.……從此，一心向道，參悟造化吧.……願來日，能冠絕大世，摒棄是非，成為一方女帝.……」
火靈公主抬起縴手，兩隻如粉雕玉琢般的拳頭，輕輕地為自己拭去淚痕。
是的，她很痛苦，而且瞬間感受到了白少雲身體里心魔的執念。
能為愛做到此等地步，為愛成魔，何嘗不是另一種偉大的人格？
火靈公主自知不是這魔物的對手，於是她雙手如魅影一般遊動，祭出紅綾，將正深陷於悲痛而無法自拔的白少雲綁了起來。
「呃！」白少雲身體受縛，再次釋放出暴戾的氣息想要掙脫，可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對抗這聖器。
混天綾自上古便有捆仙之能，何況一個肉體凡胎的低層修士？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乾坤無情，以萬法離浮塵。以我之情，奉為犧牲，永墜閻羅，雖死猶生。」
一抹燦爛凄美的笑，與火焰印記一道，點亮了整片沙漠，隨後一顆清澈明亮的水珠，滴進了白少雲的源井。
風雲退散，秘境如初。血眼漸漸變得清晰，白少雲的身子卻是不堪重負，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