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鏡人相
白媽媽則是和白少雲短聚后，準備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確認了兒子沒事，自當要馬上回歸救護傷員的職責上去。
於是和白孝之稍微交代了一下，便離開了。雖然她對白少雲這次如此隆重地找白孝之很詫異，但是更多的是欣慰和喜悅。不管怎麼說，兒子不僅沒有精神異常，反而像是要拯救世界一般，身為母親，能親眼看到兒子如此成長，哪裡還有什麼不愉快呢？
臨時指揮所的營帳內，白孝之與白少雲對相而坐，兩架從廢墟里搬出來的破舊皮沙發，一張碎了半邊的紅木茶几上，放著剛剛燒好的兩杯白開水。
這確實是第一次，白少雲如此誠懇地提出面見自己的舅舅，轟轟烈烈地一路行來，早已成了全市人民的焦點。
「少雲吶，你這下，可算是在長川出了名啊！以理服軍，從古至今都未曾聽說過，更何況只是個二十不到的孩子，哈哈哈…不錯不錯！」白孝之甚是喜悅地笑著，這種真情流露，倒是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舅舅，我不是鬧著玩的，現在的世界，人類和原始時期的先民並沒有什麼區別。」白少雲面色很沉重。
白孝之綻放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他早就能實實在在地察覺到白少雲身上流露出來的異於常人的氣息。他最想明白的問題，就是這個很少與自己發生往來的外甥，到底是怎麼步入開源境的？
「唉…天地異變，已是世人皆知。我們雖心繫著平民百姓的安危，殊不知，自己也只是這變化中微不足道而又無能為力的一份子啊！」白孝之嘆了口長氣，說得很深沉。
白少雲心中有些木訥了，他原本以為舅舅多半同其他人一樣，要麼是慌亂，要麼是恐懼，可聽他這番話，怎麼感覺面前這位位高權重的舅舅，比自己還看得透徹？
「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們也要利用僅有的資源保護自己不是么？」白少雲把聲音漸漸壓低，心裡似乎有些起伏。
「你說的用變異寵獸保護市民，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你或許不知道，尋常市民家裡的寵物，並沒有變化。要不然，何以在這麼大的市區內，看不見一頭巨寵呢？」白孝之緩緩站起身來，一臉平靜。
「什麼？我還以為！」不祥的預感終於是應驗了，白少雲總覺得像是哪兒不對，但又數不出來，這時候聽到白孝之說出的實情，心中猛地顫動了一下，「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還想著，每家每戶都有一頭巨獸，團結起來一定能對付那些殘暴的野獸呢…呵呵…」
「你也不必太過失望，因為你做了一件我們大家都做不到的事，哪怕是我，也得甘拜下風。」白孝之輕輕地拍了拍白少雲的肩頭，笑而不語。
「啊？」白少雲聽到舅舅如此誇獎自己，大吃一驚，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
「古往今來，但凡有大變，其實外物環境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心，是人們對未來的信仰。你雖然考慮的不周全，卻是真的給了大家一種強烈的希望，轉移了人們對種種忌憚的注意力。」白孝之溫和地笑著，又坐回了自己的沙發上。
白少雲一臉茫然，而此刻，他也不得不敬佩這位老舅，每一句話不偏不倚，恰到好處，總是一股充滿了力量的感覺。
「我聽官兵們說，你和一群變了異的貓狗關係密切，真的有這回事么？」白孝之再次發問，慢慢地，把話題掌控到自己的手中。
「嗯，它們真的充滿了靈性。只可惜不會說話，但是它們聽得懂我說的話，而且…」白少雲說到這裡，變得有些激動了，可是他又不敢說出自己差點死掉的實情，如果全盤托出的話，自己的秘密，也將公之於眾了。
「而且什麼？」白孝之卻是抓住了關鍵點，想接著盤問下去。
「而且它們的速度和力量都很可靠，所以我才想著讓它們來保護市民。」白少雲腦子靈光一閃，不自然地撓著後腦勺，笑著回答道。
「這樣啊…」白孝之也笑了笑，如此青澀的孩子，在他面前撒謊，簡直不需要判斷便可知曉。
短暫的安靜，氛圍很僵硬。
白少雲還是不想放棄自己的想法，深吸了口氣，認真地問道：「白書記，這才第一天，就發生了多起異獸入侵城區的事件，如果不能趕緊做出決策，到時候部隊彈藥一打完，那我們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白孝之聽見白少雲叫了聲白書記，咧開嘴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別故意激我啊！」
「少雲，先想辦法離開，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不簡單！」白靈的聲音，突然從耳畔傳來，頓時讓白少雲激靈了一下。
「怎麼了？」白孝之發現了異常，緊接著問道。
「沒事…沒事…舅舅啊，不管您信不信我說的話，反正我會帶著它們抵抗猛獸的。既然城裡沒有變異的寵物，我再怎麼跟您說，也起不上任何作用。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有事情再來找您。」白少雲的語氣，客氣了許多，白靈的突然出現，讓他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好吧，你說的這些，我會好好考慮的。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獸終究是獸，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白孝之意味深長地說道，眸子里漸漸湧現出一抹異樣的光芒。
「嗯，我會牢記的。」白少雲誠懇地點了點頭，直接離開了指揮所營帳。
紫色的光芒在兩顆漆黑深邃的瞳孔里涌動，白孝之握了握拳，緊緊地盯著白少雲離開的背影…
前方停著僅剩的十幾輛坦克和步戰車的空地上，大橘子老老實實地坐在中央，它高度地警惕著那些圍觀人們投來的目光，彷彿那些人都不值得它相信。
「大橘子，我們走。」白少雲對著大橘子招了招手，大橘子的兩顆碩大的貓眼瞬間亮了起來，直接撲到了白少雲身前。
眾人紛紛對著白少雲點頭微笑，特別是先前的那些士兵們，以為他說動了白孝之，大聲地對他打招呼。
「不好意思啊，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你們。」白少雲悻悻地甩了個笑臉，立即騎著大橘子離開了臨時指揮營地。
……
此時頂空的太陽，漸漸往西移去，天地異變后的第一天，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如高速奔行的列車，大橘子風馳電掣，穿梭在城區的廢墟里，白少雲漸漸地習慣了這種速度，配合大橘子，能夠慢慢地穩住自己的身形。
十幾分鐘后，大橘子躍進了一處密林，那裡，一群巨型貓狗，早已等候多時。
白少雲和貓狗聯盟的成員們找了一處隱蔽的深坑，確認周邊沒有威脅后，落下腳，開始聯繫白靈。
「白靈，你剛剛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白少雲盤坐在土坑內，周圍一群大貓大狗趴著，忠實地為他放風。
呼~
像是有一股冷颼颼的涼氣從白少雲天靈蓋上噴了出來，只見虛空之中，白靈居然幻化成虛影浮現在了白少雲眼前。
「你怎麼？可以跑出來了？」白少雲很是吃驚，等著兩隻眼睛大叫。
十幾頭大貓大狗當即回頭望向坑裡，只看見白少雲像個傻子似的，怎麼自己跟自己說話？互相投了幾個嘲諷的眼神便扭頭繼續警惕周圍了。
「這也得益於你的靈氣充沛，足以外泄幻化之用。」白靈懸浮在半空中，仔細地觀察四面八方。
「呃…」白少雲不明所以，只能相信白靈所說的話，但是他還沒有搞清楚白靈剛才為什麼要他快點離開，於是又接著問道：「話說，你為什麼說我舅舅身上的氣息有古怪？」
「這個，是一種感覺。你的舅舅，絕對不是短時間內步入開源境的修士，那股氣息，很濃烈，但是又很神秘，我探不出深淺。」白靈皺著眉，一手托著下巴道。
「你說什麼？」白少雲直接跳了起來，一躍兩米多高，與地平齊，「你說我舅舅是修士？而且很早就開源了？」
「嗯，確實如此，但是與一般修士身上的氣息又不同，好像，並不屬於這個星體…」白靈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盯著白少雲。
「那他為什麼裝作什麼都不懂？」白少雲身軀顫動，回想著剛才的一點一滴。
「屁，是你傻！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對天地異變的深刻認知，是你，理解不透罷了。」白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當即大喝道。
「什麼…」白少雲徹底被震驚了，他癱軟地坐在原地，耳旁，一直響著這句話…是你理解不透罷了…
「現在的地球，情況太複雜了。身為源靈，我們只能感知本體和其他修士的氣息，對天地的認知還遠遠不夠。也就是說，剛剛我發覺你舅舅是修士之前，可能他早就察覺到了你的氣息。」白靈沉著面色說道，輕輕地漂浮到了白少雲身邊。
「那…是不是所有人都開源了？地球上的每個普通人都已經成了修士？」白少雲急迫地再次發問，心中的波動，起伏更甚。
「不不不，正如我先前跟你說的，你進入開源秘境，是天地的感召，法則讓你直接開始修行。這樣的人，數量不多，但絕對都是天賦異稟之人。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可能需要天地媒介，通過外物才能開源。」
「天地媒介？」白少雲愕然再驚，這個概念，他完全不能理解。
「嗯，可能是恰好吃掉一顆異果，也可能被小範圍的獨特場域激發…反正，那種開源，都是驚人的，甚至要比你們獲得先天天賦的人，變化更大。有些人可能直接肉身異變，長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獲得身外依仗的能力。」白靈平靜地說道，又望了望周圍的一群變異的貓狗。
「有人已經異變了么？」白少雲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緒，嚴肅地問道。
「你傻么？你會不會去主動告訴別人你變異了？人體變異的開端，結合人類之間複雜的關係，一定會造就彼此之間的猜疑。這種普遍的現象，可以稱之為『水鏡人相』理論，其實不止是天地異變這種特殊情況，以前的世界，亦是如此。」白靈白眼一橫，感覺白少雲完全智商不夠。
「水鏡人相…既然這樣的話，到底誰在偽裝？」白少雲自言自語，腦子頓時混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