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君臣再商平叛事 李泌重申討賊計
1
聽了李亨的誇讚，李泌的心情也十分舒暢，神清氣爽，完全沒有了酒意。
他臉露笑容，繼續向李亨侃侃而談道：
“陛下有了勝利的信心，破賊就更有希望了。請陛下再聽微臣，詳細地為陛下分析分析當前麵臨的形勢，以釋陛下心中的疑惑，陛下就會更加放心了。
安祿山叛賊，貌似兵力強大，實際上麵臨著諸多不利的問題。這諸多不利的問題，將會威脅著叛賊的生存，決定他們的命運。
現在叛軍麵臨的、對他們最為不利的局麵就是，安祿山叛賊反叛朝廷的舉動，禍國殃民，不得人心。
安祿山的叛軍中，對他死心塌地的鐵杆心腹並不多。誓死效忠，追隨安祿山逆賊的，主要是那些跟他利益攸關的蠻族將領；漢人中，也唯有高尚，嚴莊等幾個人，還死心塌地忠於安祿山逆賊而已。
叛軍中其他的將領和士卒，差不多全是出於安祿山的裹脅。他們中的很多人，其實已暗中有了二心。
隨著天下局勢的進一步明朗，官軍的勝利，形勢對朝廷將會越來越有利。
那時，叛軍將士中，心存觀望之心，甚至坐觀安祿山逆賊成敗的將士，將會越來越多。
以微臣的初步判斷，最多兩年左右的時間，安祿山的叛亂，就會徹底平息，全國就會重享太平。”
李泌十分耐心細致地，為李亨做著詳盡的剖析。
2
“聽了先生中肯的分析，朕茅塞頓開，也開始有了更大的信心和決心！
先生，你能夠為朕，剖析剖析得更加詳細一些嗎？讓朕清楚地明白，這究竟是什麽原因嗎？以釋朕心中久藏的疑慮。”
李亨興奮地請求李泌道。
“好的，陛下！臣非常感謝陛下，能夠十分認真地聽從臣的的看法和建議。
微臣以為，盜匪中的勇將，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誌，阿史那承慶等寥寥數人而已。
按照微臣的謀劃，這數名叛賊勇將，他們已經全都在微臣的掌控之下了。
微臣可以十分肯定的一點就是，他們這些盜賊莽將，絕對不可能有什麽大的作為！”
3
李泌的話語如此肯定，李亨聽後，也越發振作，興奮。他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心情越發陽光燦爛了。
李亨的心情，也更加迫切。他急不可耐地問道：
“先生，你怎麽敢如此肯定地做出這樣的判斷呢？如今，朝廷究竟應該采取怎樣的措施去妥善應對呢？
請先生回到元帥府以後，與廣平王一道，盡快為朕擬定出，一個具體的措施和詳細的策略來吧！
朕早已經是迫不及待了呢！”李亨吩咐道。
“陛下，您先不要著急！俗諺，‘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先聽臣慢慢為陛下分析分析。
容微臣慢慢為陛下剖析透徹以後，再請陛下判斷我們的對策，是否切實可行。”
李泌按捺住李亨的激動心理。
4
“臣先為陛下分析一下叛軍的地理形勢，以利我們應對。安祿山叛賊的偽燕帝國，所占據的地區，實際上是一個長蛇形。
如此，我們就可以采用分兵的方式，來分割和對付叛軍。最終達到對叛軍各個擊破，全部消滅的戰略目的。”李泌簡要說道。
“怎麽各個擊破呢？”李亨克製不住自己的急性子，他急迫地追問李泌道。
李泌好像在吊李亨的胃口似的。他依然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梨水，然後才緩緩說道：
“是這樣的，陛下。具體來說，我軍的戰略部署，可以這樣實施。是否妥帖，還請陛下聖裁。
第一，陛下可以命令河東節度副使李光弼，為大將，率領一路大軍，從東麵出太行井陘關；
陛下再命令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為大將，率領朔方鎮主力這一路大軍，從馮翊郡進入河東郡。
這樣，郭李兩路大軍，就可以直接威脅到盜匪的老巢範陽，以及他們占據的京師長安，洛陽等地。
那麽，叛賊史思明，張忠誌二軍，必然不敢離開他們的根據地範陽老巢及常山郡；
叛賊安守忠，田乾真二將，也必然沒有膽量離開他們如今據守的長安了。
這樣，我們隻需用用郭、李兩位將領的兩路人馬，就可以鎖住叛賊的四個著名的將領。
史思明、張忠誌、安守忠、田乾真等叛將，就將固守他們自己的城池，動憚不得了。
那麽到了最後，守在東京洛陽，跟隨在安祿山身邊的叛賊著名將領，就隻剩下大將阿史那承慶一人了。”
李泌有條不紊地分析道。
“是啊！先生的計策太精彩了！郭、李兩位將領，就可以鎖定叛賊的四員大將。”李亨讚歎不已。
5
李泌謙遜地笑了笑說道：
“這些，都是陛下平時對臣諄諄教誨的結果啊！臣有什麽才能呢？
陛下隻要訓令郭子儀將軍，不要輕易地攻擊華陰，保持東西兩京之間的道路暢通就行。
這樣做的好處，就可以進一步地分散叛軍的兵力，讓叛軍不得不去分兵駐守。
假如我們貿然地切斷叛軍的道路，叛軍見形勢不利，就會率先向老巢撤退。
這樣的話，他們的兵力勢必會集中到一起，反而不利於我軍全殲叛賊了。
第二，我軍再征召的各鎮勤王部隊，陛下可以命令他們，在鳳翔郡集結。
這些新到的勤王大軍，可以跟李光弼，郭子儀的兩路大軍，遙相呼應。
如果我們輪流出兵，向安祿山的叛軍發動攻擊，就一定會讓叛軍疲於奔命。
他們救頭，我們攻尾；他們救尾，我們攻頭。
我們的輪流攻擊，勢必使盜匪在數千裏的道路上，不停地奔走，疲憊不堪，難以應對，此乃疲敵之計。
我軍呢，則可以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等適當的時機來臨，我們再集中我們的優勢兵力，慢慢地消耗、甚至吃掉盜賊。
叛賊來，我們躲避；叛賊走，我們追擊。
我們不攻擊叛軍堅守的堅固的城池，也不切斷他們的交通線，讓他們顧此失彼。
這樣做，可以使叛軍患得患失，對所占地區，舍不得丟棄。他們必須會分兵去守衛所占的城池。
叛軍這樣做的結果，當然就會分散他們的軍力，給我們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大好機會。
第三，當明年春天來臨，我軍兵強馬壯之時，皇上再下旨，任命建寧王（李倓），當範陽節度大使。
陛下命令建寧王，順著北方邊塞，逐步向北推進，直搗叛軍的老巢範陽。
建寧王率領的大軍，如果跟郭子儀、李光弼的大軍密切配合起來，就可以對叛軍南北夾擊，最終奪取他們的賊窩範陽，一舉顛覆他們的巢穴。
盜匪退無可退，留在原地又不安全，勢必不知所措，進退失據，一敗塗地。
最後，朝廷的各路勤王大軍，從四麵八方圍攻敵人，叛賊一定會全軍覆滅！”李泌高瞻遠矚，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勝利。
6
李亨聽得更加興奮，仿佛勝利的場景，已經浮現在了李亨的眼前。
李亨的臉上洋溢著笑意，意氣昂揚地拍板說道：
“真是好計！聽了先生的高見，朕真是如夢初醒！好，朕的主意已定，就按先生的計策行事！”
“陛下，現在叛賊安祿山的人馬，已漸漸陷入了困境之中，麵臨覆轍！
但請陛下，一定要有耐心，不要太過性急。”李泌十分了解李亨急躁的性格，就再次特別地叮囑李亨道。
“先生放心，朕一定克服急躁的毛病！”李亨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啊，還有一件大事，必須立即實施。
希望陛下，立即對像平原太守顏真卿，河南戰區節度副使張巡，睢陽太守許遠等，在叛賊後方堅持抗戰，用少許人馬，拖住叛軍數萬大軍的忠臣義士，通令天下，予以嘉獎。
顏真卿，張巡，許遠的大軍，就如同釘在叛賊心髒上的釘子，使叛軍日夜不得安寧。
對這些忠臣義士的壯舉，陛下一定要大力表彰才是。
這樣做，不僅可以激發全國軍民抗戰的鬥誌，還可以打擊叛賊的士氣，激勵全國軍民抗戰。”李泌誠懇地建議道。
“好的，愛卿言之極當。朕立即下旨實施，先生啊，朕如今心中已是信心百倍，豪情萬丈！”
李亨終於重新恢複了樂觀和自信。
7
李亨與李泌交談完畢，已經快到深夜。
他立即派人，將李泌送回元帥府休息，然後喜笑顏開地回到了寢宮裏，準備歇息。
張姝姝見夫君興奮地回宮，也很高興，急忙上前侍候。張姝姝察言觀色，發現李亨十分激動，就帶著笑容問詢道：
“陛下，今天何事這麽高興？是南方的賦稅運來了，還是前方打了大勝仗了呢？”
“都不是！姝姝啊，朕今天晚上，與長源先生聊了一會兒天，商討了一會國事。
經過先生的點撥，朕如夢初醒，受益匪淺，所以興奮至極！”李亨笑盈盈地回答張良娣道。
“還不是陛下英明睿智，善於察納雅言啊！李先生不過是陛下帳下一個不知名的小卒，算個什麽呢？難道他真如陛下所說的那麽足智多謀，善於運籌帷幄嗎？
李先生這人，不過是會耍點嘴皮子，說點好聽的話語，討陛下的歡心罷了！
李先生既不會上陣打仗，又不會指揮軍事，隻不過喜歡紙上談兵罷了，哪裏有什麽真本事呢？
以臣妾看來，一切的勝利和功績，全都是仰仗皇上的睿智判斷和英明指揮！”
張姝姝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對李泌的不滿和怨恨，她心裏有些酸酸地對夫君抱怨道。
8
“姝姝啊，朕了解你內心的想法！你的確誤解先生了！
良娣還在為前不久發生的那件事，惱怒嗎？你還在對先生生氣嗎？是不是這樣啊？
愛妻啊，你何必為先生阻止，把太上皇本來賞賜給你的那一副鑲有七種珠寶的馬鞍送給你，而對先生耿耿於懷，心懷不滿呢？
先生在其中又沒有得到好處，反而要冒著得罪朕和愛妻的罪責。先生明智，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先生乃是對朕的一片忠心，他才對朕犯顏進諫的啊！先生真的是顧全大局，一心一意為帝國打算的啊！
如今，凝聚人心為上。先生是害怕天下人議論朕偏私，害怕沒有錢財，無法籠係人心，才如此建議啊！
姝姝先前，不是也一直以國事為重嗎？如今朝廷國庫空虛，經費十分緊張，文武百官的俸祿和軍隊給養都成問題，朕經常為經費籌措憂心忡忡，寢食不寧，姝姝一定十分清楚這種情況。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果沒有財富賞賜，如何叫人死心塌地地追隨朕呢？
是朕認為先生的建議有理，朕才最終做出決定，命令把那副七彩寶鞍，交予大盈庫（國庫）去收藏，用來獎勵立功的將士們的。
如果吝惜錢財，不知道獎賞眾臣，讓大好江山和性命都失去了，留下金銀珠寶又有什麽意義呢？還不是給賊人收藏而已。
當初，京師皇宮內庫和大盈庫的金銀珠寶，可以說不少了吧？最終卻讓安祿山等盜賊劫掠一空。
等朕大功告成，收複京師，迎回太上皇，當穩了皇帝，踏踏實實地與愛妻擁有了天下以後，無論姝姝你，提出怎樣的要求，要如何珍貴的馬鞍，朕難道會有半分的吝惜，不肯賞賜給愛妻的嗎？
良娣啊，朕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何必要小肚雞腸，一直對此事心存芥蒂，耿耿於懷呢？”
此時，李亨深明大義，溫柔地拍著妻子張姝姝的肩膀，撫慰著妻子，並向妻子許諾說道。
9
聽丈夫說到這些，張姝姝自覺有些理虧，向丈夫解說道：
“陛下，臣妾要那裝飾有七種珠寶的馬鞍，有什麽用處呢？臣妾雖然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但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又不像男人那樣要去上陣打仗！
這幅七寶鞍，臣妾這是專門為皇上準備的，想留給皇上使用的啊！皇上乃一國之君，出門巡視，沒有像樣的寶鞍，能顯示皇帝的威嚴嗎？”張姝姝有些委屈地為自己辯解道。
“姝姝啊，朕非常理解、感謝你的好意！朕怎麽不知道，良娣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一切為了朕考慮呢？這就是朕一直寵愛愛妻的原因啊！”李亨耐心說服道。
“可是，陛下要封臣妾為淑妃，不過是一個虛名，又不會浪費國家錢財，先生怎麽也反對，這不是公開與臣妾難堪嗎？公開與臣妾過不去嗎？”張姝姝依然不依不饒。
“姝姝啊，如今國難當頭，財政窘困，確實如先生所言的那樣，朕現在不宜擁有七寶鞍這些奢華的東西，以免天下人非議。
至於先生阻止晉封愛妻為淑妃，也是同樣的道理，不僅僅是一個虛名的問題。
一方麵，先生是想征求太上皇的意見，讓太上皇高興，另一方麵，既然已經晉封愛妻為淑妃，必然會要給予愛妻及其親屬相應的等級待遇，不然，置朝廷的禮儀於何處呢？
姝姝啊，凡事都應從大局著想啊！隻要帝國複興了，何愁沒有金銀珠寶，榮華富貴呢？如果大唐不夠複興，我們的頭顱都沒有了，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麽意義呢？”
李亨親熱地又摸了摸妻子張姝姝的柔嫩臉頰，用十分疼愛親密的語氣，不停地勸慰著妻子。
10
“陛下！姨媽啊，”稚兒不知何時，也悄悄地溜了進來，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陛下不愧是皇帝，顧全大局，說得多有道理啊！姨媽，你何必為那點小事，而悶悶不樂，生什麽閑氣呢？
金銀珠寶，錢財古董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不能當飯吃，光是值錢好看，又有什麽用呢？
如果為這些身外小事，氣壞了姨媽的鳳體，搞壞了姨媽的情緒，實在是太不值得了啊！
還是皇上說得對啊，隻要光複了京師，複興了大唐，陛下擁有了天下，金銀珠寶，錢財古董可以說是多得很呢，由姨姨你隨意選擇就是了，何必在意一副七寶鞍啊！
姨姨是皇上的心肝寶貝，陛下什麽都願意給予姨媽，隻要天下是陛下的，還能夠少得了姨姨的金銀珠寶，錢財古董嗎？”
“姨媽一點都沒有生氣！小女子休要胡言亂語！姨姨是那樣小氣，沒有見過世麵，為了一副七寶鞍就生氣的人嗎？我張家也是皇親國戚，大戶世家，難道沒有見過那些東西嗎？”
張姝姝氣呼呼地教訓侄女巧稚說道。
“姨媽啊，你還說沒有生氣呢！這不，臉都漲紅了。姨姨啊，你們這些大人，真是虛偽，說話真是有些言不由衷啊！”
稚兒不看姨姨羞愧的臉色，一針見血地直揭姨媽張姝姝的老底說道。
“稚兒還一直記得，當時李先生對皇上所說的那些話。
先生說道，‘陛下啊，俗言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當今天下大亂，全國分崩離析，皇上應該帶頭向人民顯示不好奢靡，崇尚節儉的風尚才好啊！
隻要皇室率先做好天下人的表率，還怕皇家崇尚節儉的美好品德不能夠彰顯嗎？
微臣以為，那鑲有七種珠寶的七寶鞍，良娣不適合用它啊！以免天下百姓非議皇家，說皇家在國難當頭，依然驕奢淫逸，不知體恤百姓！
微臣建議陛下，立即撤下馬鞍上的那些珠寶，交給國庫去保管和處理。
等有人立下赫赫戰功之時，就用那些珠寶，來作為對他的獎勵，酬庸他的功績。
如果沒有，就留在宮中。’
先生勸阻陛下的話，稚兒依然記憶猶新。先生這可是不顧個人得失榮辱，一心一意地為國家著想啊！
當時聽了這話，姨姨為什麽會在後閣怒氣衝衝地說道，‘李先生，我們可是鄉親啊，你何至於這個樣子呢？’
姨姨這不是生氣，這是什麽呢？李先生何苦要為了國家的事情，而得罪姨媽呢？這是何苦呢？都是因為先生以大局為重，看在國家缺財少賦的窘困上，才出此下策啊！先生聰明，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得罪姨媽嗎？
當時，建寧王也在走廊裏等待陛下接見。聽了皇上與先生的那些對話以後，建寧王也是十分感動，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建寧王也讚歎道，‘陛下，這樣處理，最為妥善。陛下從善如流，以天下為公，實乃明君典範。’大聲叫好，稱頌皇上。
可是，稚兒不明白，姨姨為什麽卻要對建寧王所說的話，怨恨不滿，恨之入骨呢？為什麽姨媽要說建寧王與先生狼狽為奸，公開與自己過不去呢？”
稚兒不留情麵，大聲地數落著她的姨姨的不是道。
“好！好！好！你這個小妮子！我的親侄女，你居然也會去幫助外人，幫助建寧王那個小鬼，李泌那個老鬼，共同欺負起你姨姨來了。
好！好！好！我是卑鄙無恥的貪財小婦人！我自私，小氣！我心胸狹窄，不顧大局！我貪婪無度，愛慕虛榮！這樣好了嗎？
我不理你們了！不理你們了！
我歇息去了，讓你們兩個隨便說去吧！”
張姝姝惱羞成怒，好像是急紅了眼。她邊走邊嘀咕，怒氣衝衝地退了下去。
留下李亨和稚兒，大眼對著小眼，驚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