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唐天子委以重任 李山人參讚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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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泌與李亨一道,很快就處理完了最近那些有關軍政事務的朝廷奏章。
李亨心情愉悅,表情輕鬆,細細地數了數,堆在案上的那一大堆奏章。
李亨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笑盈盈地對李泌說道:
“嗬嗬,成績不小啊!先生啊,你陪同朕一道,去視察一下前來勤王的各戰區軍營,看望一下禁軍和藩鎮的將士們吧!”
“謹遵陛下吩咐!李瑞,叫孩子們準備一下,陛下要出宮視察!”李泌朝行宮外侍衛的李瑞吆喝了一聲,收拾好案上的文房四寶,跟隨李亨走了出去。
李輔國動作敏捷,親自帶領李瑞等禁衛軍侍衛,緊緊地扶著皇帝的車駕,跟隨在李亨與李泌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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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的功夫,李亨與李泌的車駕,就到了各鎮官軍的駐地。李亨與李泌君臣,從車駕上下來,各自換乘了侍衛牽著的戰馬,騎了上去。
“兄弟們啊,陛下親自來視察我們各軍的大營了,大家準備好!”見李亨到來,將士們是又驚又喜。
將士們整好隊伍,嚴陣以待,等待著皇帝的檢閱。
見皇帝陛下視察別的方鎮,其他隊列中的士卒,控製不住自己的激動,興奮地朝著皇上走來的方向,指指點點,私下議論。
李亨,李泌一行慢慢地走到了將士們的跟前,將士們越發興奮不已。他們私下談論的話語,更加清晰:
“張將軍,快看啊,我們皇上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走過來了!
陛下又來視察我們的軍營來了!
快看!快看!快看!陛下很快就會視察到我們的軍營這邊來了,大家快準備好!
兄弟們,振作我們的精神,拿出我們朔方鎮的氣勢來啊!不要讓皇上看輕了我們!
毀壞了我們朔方戰區的名聲,敗壞了我們朔方戰區的好聲譽,郭大帥可饒不了我們!”
“李將軍說得好!我們一定要讓皇上,見識見識我們朔方鎮將士的軍威!”
朔方鎮將領張寶龍讚同道,“諸位兄弟,跟我一道呼喊,皇帝陛下萬歲!”
朔方鎮將士都沒有任何異議,異口同聲地跟著張將軍的口號,大聲呼喊起來:
“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滅掉逆賊,複我京師!”
高亢的呼喊聲,響徹了整個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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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鎮將士的呼喊聲剛剛過去,李亨、李泌的駿馬,已經並排走到了朔方鎮將士隊伍的前列。
一個朔方鎮新招募的士卒燕八,悄聲問身旁的戰友趙連才道:
“趙大哥,哪個是我們的皇上啊?陛下今天又沒有穿朝服,我們怎麽能夠認識呢?”
“燕兄弟,你真是孤陋寡聞的山野之人,居然連我們的皇上都不認識!這非常容易辨認的。
那個穿黃袍的,當然就是聖人——我們的皇上了。而那個穿白衣服的,是山人,他是我們皇上的老友和軍師-李泌先生!”
那一個老兵趙連才,有些得意地悄聲向身邊的新戰友燕八介紹道。
“哦!怪不得他們兩位,都那麽神采飛揚,非同凡品,令人一望而生敬佩之意。
陛下龍鳳之姿,英明睿智,先生超凡脫俗,智慧超群,國家有救了!”那個新兵燕八讚歎道。
李亨耳尖,他已經把士卒們的對話,統統聽在了自己的耳朵裏,牢牢地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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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察完畢,李亨與李泌一道,又高高興興地率領侍衛們騎馬回去,重新回到了行宮裏。
出去不多一會,禦案上又堆滿了各地的緊急奏章。
李亨拿起禦筆,與李泌一道,又批閱了下去。
處理完禦案上所有的奏章,已經過了午時。君臣倆都覺得有些疲乏,就一同坐下,喝茶歇息,吃點點心。
周圍的侍從們都下殿去了,李亨閉上眼睛,養了一會神,李泌隨意翻閱著禦案上的奏章和書籍。
隔了一會,李亨帶著一點神秘的語氣,對李泌說道:
“先生啊,今天真是累壞你了!元帥府的事情,你暫時放下,等一會回去處理,請你再稍稍多留一下吧!朕還有其他要事,想與先生磋商呢!”
李亨用一種帶點狡黠的神態,笑眯眯地對李泌說道。
“陛下辛苦!陛下整日勞碌,臣的這點辛苦,算什麽呢?陛下還有什麽要事呢?”李泌不解地問道。
“先生啊,朕與愛卿今天視察軍營時,想來先生你,一定聽到了將士們的議論吧!先生你的感想如何呢?
朕心中有一個想法,不吐不快,想急切地告訴先生。
如今天下大亂,叛賊猖狂,生靈塗炭,正處時局艱難之時。
雖然朝廷的處境是如此艱難,朕也實在不敢,委屈先生的高潔誌向,勉強地讓先生你做官啊!
朕隻不過盼望先生你,能夠暫時委屈一下。
先生你,能否特意為朕,穿上一件紫色衣服,解開文武大臣,尤其是將士們心中的疑惑呢?
先生一向理解朕恭,想來先生你,一定不會拒絕朕的這個小小的請求吧!”
還沒等李泌從書籍裏回過神,有所回應,作出回答,李亨就急急忙忙地吩咐李輔國上來道:
“輔國愛卿啊,麻煩你快上來!你們立即扶先生下去,給先生換上紫袍!”
李泌還沒有答應皇帝的話,就已經被李輔國等太監們,七手八腳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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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這樣急切地采取行動,不讓李泌拒絕,就是想給李泌造成一個既成事實。
李泌不得已,隻好勉強地跟著李輔國等太監們出了大殿,去換上紫袍。
李泌換好自己的紫袍,有些不習慣,有些不自然地重新回到了行宮大殿裏。
李泌走上殿堂,走到李亨前麵,急急忙忙地跪下身子,向李亨叩頭謝恩:
“多謝陛下的恩賜,臣實在不敢當!”
李亨又露出了那種有點壞壞的微笑,振振有辭地說道:
“先生啊,既然你已經委屈自己,穿上了三品以上高官才能夠穿的紫袍,怎麽可以沒有一個官銜呢?這不是亂了朝廷的章法、壞了朝廷規矩了嗎?”
李亨迅速從自己黃袍的口袋裏,拿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訓令,交給了李輔國。
李輔國接過聖旨,聲音高亢,抑揚頓挫地大聲宣旨道:
“李泌聽旨:
茲特任命李泌,為侍謀軍國,兼元帥府行軍長史,欽此!李泌,快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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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慢!陛下,君無戲言,陛下您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呢?請原諒微臣抗命!
陛下了解微臣,知道臣的誌向。微臣來到靈武時,就曾經與陛下約定過,微臣是不願意在朝廷做官的。
微臣隻希望能夠做陛下的朋友,或者賓客,幫助陛下平定逆賊。平定逆賊以後,臣就回山隱居,悟道修行!
臣與陛下的這些約定,都是陛下親口答應了微臣的。陛下怎麽能夠出爾反爾呢?”
李泌臉色不虞,有些不高興地阻止道。
“李泌,你要抗命嗎?”李亨的臉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直呼李泌的姓名道。
“你拒絕朕的任命,不是很傷朕的麵子和威望嗎?朕如果連先生都指揮不動,怎麽能夠指揮千軍萬馬呢?”
李亨麵子上很有些過不去,他臉色漲紅,一下子露出了生氣發怒的神情。
因為真的有些生氣,李亨的語氣,也失去了平日的溫柔和藹,變得嚴厲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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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皇上聲色俱厲地斥責李泌,李輔國大驚失色,急忙向李泌遞著眼色,示意李泌屈服同意。
李亨也注意到了李輔國向李泌所做的那個細微的動作,不禁有些心軟。
李亨注意地看了看李輔國、李泌一眼,冷靜一些下來,覺得自己太過著急。
李亨急忙改變了說話的口氣:
“先生啊,你不要怪朕生氣。你究竟是為什麽,偏要拒絕朕授予你的職務呢?
難道是先生不相信朕的誠意,不願意和朕同甘共苦,共度難關嗎?
不瞞先生說,朕之所以對先生采取突然襲擊,不給先生回旋的餘地,就是擔心先生,一口拒絕朕的要求啊!
朕沒有想到,先生果然還是以前那樣的倔脾氣,不肯接受朕的善意啊!
先生啊,你可知道,你這樣做,你這樣公開地拒絕朕,多傷朕的心,叫朕多沒麵子啊!
況且,朕如今要先生協助元帥,討平叛逆。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先生在軍中沒有一個職務,怎麽能夠指揮他人呢?
好吧,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朕也不想勉強你,免得大家說朕仗勢欺人,不近情理!
朕自以為自己,還算一個通情達理的君王。朕就給你一個選擇的權利吧!
先生啊,實話告訴你吧!朕的侄女稚兒,已經暗暗地喜歡上你了呢!
你要麽與朕的侄女稚兒先行認識,然後訂婚,要麽就委屈先生,擔任朕任命你的這個官職吧!
你可以全部選擇,但不能統統地加以拒絕。
長源啊,你我深交幾十年,你了解朕的脾氣,你總該多多少少,給朕保留一點皇帝的麵子吧!”
李亨以退為進,十分委婉、親密地勸說李泌道。
李泌依然沒有言語,他隻是用有些不滿和生氣的眼神,定定地看著李亨。
李亨似乎也意識到了李泌的不快心情。他歇了一下,語氣更加緩和了。他繼續勸解道:
“長源啊,還是那句話,你總該多多少少領朕一點情吧!你我相知很深,朕不敢以不容拒絕的語氣,給先生下旨。
朕這樣做,其實也是為先生你好啊!
朕知道先生的誌向,知道先生潛心修道,誌向高潔,也知道先生早年受過女人的傷害,至今心有餘悸,對女人的戒備很深。
然而,天下多情多義,知書識禮的好女人也多得是,她們也未必都是利欲熏心,趨炎附勢,攀龍附鳳,無情無義之輩,先生何必耿耿於懷呢?
況且,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也不會影響先生潛心修道的高潔誌向。
先生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可連妻子兒女都沒有。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總該有個家室,好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享受一點天倫之樂吧!你總不能夠閑雲野鶴似地,終老一生吧!
先生啊,你應該知道,有多少人對朕任命你擔當的職位,是趨之若鶩啊!
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啊!先生怎麽會固執己見,執迷不悟呢?
朕確實很了解先生,也十分理解先生的心意!
所以,朕才不敢強逼你做出決定,也不敢強逼你一定要做朕的臣屬。
朕隻是希望你,能夠與朕一道,共同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使國家複興,救民於水火之中。
朕答應先生,等到叛亂平定,國家安寧,先生你就可以按照我們早先的約定,隨心所欲,做官或歸隱,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朕一定不會強迫你的!”
李亨的態度更加緩和、和藹,完全用上了知心朋友的那種推心置腹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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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啊,你對臣是如此地尊重,如此地關心,臣十分感激。陛下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長源好,長源怎麽會不知道呢?”
李泌心中的不滿,已經化為了灰燼,他非常激動,動情地對李亨說道。
“陛下啊,你對長源的知遇之恩和理解,臣感激涕零。微臣非常感激皇上的好意,也非常感謝皇上對臣的寵愛和信任!
但微臣今年,已三十多歲了,已經是稚兒的父叔輩了,而皇上說,稚兒的年紀才十多歲啊!
這怎麽能夠相稱呢?這豈不是會耽誤了稚兒的美好未來,大好青春嗎?
微臣可不能因為一己之私,一己之欲,而貽誤了稚兒的美好一生啊!
既然陛下已經說成這樣了,微臣如果還不接受其中一個條件,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好意了嗎?
微臣考慮再三,還是選擇做皇上的部屬吧!隻是希望皇上,一定要記住當初對微臣的承諾!”
李泌害怕更深地傷害李亨的好意,讓君臣產生隔閡,就做了一些讓步,答應了李亨。
但李泌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當初的承諾,重申了以前與李亨的約定。
“那好,先生!你總算給了朕麵子了,解決了朕的大問題!”
李亨的臉色舒展開來,漏出了笑容。
“先生,聽旨:
當今,軍務緊急,公務繁重,奏章多如牛毛!老實說,朕一看見這些奏章,就心煩意亂,著急得很,就想把它立即拋到一邊去。
朕特命,從即日起,馬上將全部奏章,統統送到元帥府去辦理,由長史李泌和元帥廣平王,先行拆開批閱和處理。
元帥府確實不能夠做出決定的,再送到內宮,交予朕來定奪和處理。
晚上,遇到有十萬火急的奏章,或是重要的軍事情報,則請侍謀軍國李泌和元帥廣平王,立刻重新進行加封,然後隔著內宮宮門,用輪盤投入皇宮內廷,由朕親自裁決。
其餘的一般奏章,就等到第二天,交由元帥府或者有關部門去處理。
元帥府也設在朕的行宮之內,以便朕能夠隨時隨地,裁決處理軍國大事。
朕特命,廣平王覲見朕恭時,則由李泌先生留守元帥府,處理政事,軍務;
李泌覲見朕時,則由廣平王留守元帥府,處理奏章,接待將領大臣等。
皇宮宮廷殿堂的所有鑰匙,符信等,統統交由廣平王,李泌共同掌管。
希望李泌與廣平王同心協力,共赴國事,則社稷幸甚。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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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陛下的信任!微臣與廣平王一定會盡心盡力,不辭辛勞,為國盡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陛下,微臣還有個建議,不知可否提出?”李泌平息一下激動的情緒,誠懇地向李亨請示道。
“先生請講!我們名雖君臣,實乃師友,兄弟。先生不必如此客氣!”李亨心情輕鬆,爽快地答應道。
“陛下啊,微臣早就了解到,朝廷文武大臣,以及地方官吏,各部將領,他們拜見陛下時,心裏都十分畏懼陛下的天威。
微臣猜想,他們當著陛下的麵,陳述軍情時,因為心存恐懼和擔心,害怕冒犯陛下的龍威的緣故,所以他們陳述事件,可能會出現問題。
他們有時往往不能夠暢所欲言,甚至可能還會出現辭不達意的情況,深恐得罪和觸怒天子。
微臣以為,萬一他們的陳述中,發生一點小小的差錯,或者一點小小的遺漏,那就可能,會對國事,造成極大的危害,甚至釀成大的悲劇。
微臣因而建議,如遇此種情況,請陛下允許文武大臣,先與微臣以及廣平王,先行深入妥當地討論這些問題,商討好最佳的對策和方案。
對策和方案商討好之後,再由微臣或者廣平王,慢慢向皇上奏報,交由陛下去決定。
如果可行時,就由皇上親自批準實施;如果不可行時,就立即停止實行。
皇上以為如何呢?”李泌十分慎重地建議李亨道。
“很好!先生深謀遠慮,考慮事情無微不至。就依先生所奏!退朝歇息!”
李亨的心裏很是滿意,笑眯眯地答應了李泌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