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起變亂寵相被斬 憂家國將士心寒
1
出乎陳玄禮所料，事到臨頭，太子卻猶豫不決，優柔寡斷，不肯行動起來。
那時，李亨聽到陳玄禮報告說，禁軍將士怒氣衝天，士氣可用，可以采取行動時，不以為喜，反倒一下子憂慮不安起來。
他不肯同意采取行動，令大家惶恐不已，立即讓大家處在了危險的境地。
“大將軍，此事事關重大，有可能動搖帝國根基，容後再議。
本太子寧願死，也不願意如此犯上作亂的非常事件發生，被天下人罵成不信不義，不忠不孝。
諸君一定十分清楚，貴妃娘娘一家，在朝廷中的浩大勢力。朝臣將士中，有很多人，都是楊國忠一黨，與楊家關係親密。
諸君一定也非常清楚，父皇與楊家兄妹的親密關係，我們不得不投鼠忌器，有所忌憚啊！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當，事情暴露，說不定就會惹禍上身。不僅是我這個太子，會身陷囹圄，恐怕就連諸君，也會全族屠滅，賠進身家性命啊！”
“都怪我失策啊！當初，我就應該深知太子的性格。他不是有些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嗎？我為什麽不聽從李靜忠大人的話，瞞過太子，直接采取行動呢？
如今麵對這樣的局勢，殿下膽怯，優柔寡斷，不敢做出決定，這不是騎虎難下嗎？
萬一走漏了風聲，讓國舅大人有了防備，我們不是會功虧一簣，全軍覆滅嗎？
我陳玄禮就是拚個魚死網破，也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陳玄禮痛切地責備自己，信心更加堅定。
“殿下，如今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形勢十分危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到臨頭，殿下卻又中途反悔，彷徨、猶豫起來，不是要陷我們於死亡之中嗎？”
李靜忠憂懼萬分、恐懼不安地對太子說道。
“靜忠啊，本太子並不是要將你們陷入不義之中，而是本太子覺得，這樣做，並不是萬全之策。容後再議！”李亨依然堅定，一口拒絕道。
“太子殿下啊，你就不要再狐疑不定，瞻前顧後了啊！李公公說得對，殿下這樣做，就是要將我們陷入死亡之地啊！
孩兒心中十分清楚，即使按照太子的要求，取消此次行動，如果我們的密謀泄露，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我們大家也都脫不了幹係，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唯有拚死一搏，才有生機，否則，別無它路。”廣平王也急慌慌地上前進諫道。
“殿下啊，不瞞殿下說，起初，小弟與陳玄禮將軍，李靜忠大人，廣平王討論這件事，我們也知道殿下的難處，並不想讓殿下知道，並參與其中。”壽王李瑁也勸解道。
“有言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沒有飽含正義的號召，沒有德高望重，愛民如子的殿下的親自領導和指揮，這次兵諫，怎麽能夠成功呢？
我們的行動，不是和那些叛臣賊子的舉動，沒有分別了嗎？
萬一兵諫失敗，那將是玉石俱焚，全族屠滅的結局啊！殿下啊，如今我們進退兩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呢？難道殿下真的要將我們陷入絕境嗎？”壽王李瑁懇切地勸道。
2
李亨默默地思索著，思考著著諸將的話語。等了好久好久，太子李亨依然在猶豫。
陳玄禮越發坐臥不寧，不知如何是好了。
思索了一會，陳玄禮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決定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殿下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必須當機立斷，果斷地實施既定的戰略才行啊！
殿下啊，你仔細想過沒有，即使殿下真的沒有參與，能夠脫掉自己的幹係嗎？
當初，韋堅大人的案子，李林甫那個狗賊，不是也將我們敬愛的太子拉下水了嗎？何況如今的事件呢？
殿下啊，你即使不考慮自己，也應該考慮考慮廣平王，建寧王，南陽王他們啊！
如果我們的密謀失敗，不能夠實現我們誅滅國賊的目的，廣平王，建寧王，南陽王兄弟，不是會會同我們一樣全族屠滅嗎？
那時，殿下還能夠明哲保身嗎？恐怕，殿下會追悔莫及，悔之晚矣吧！”陳玄禮勸說道。
一陣更大的恐懼襲上了陳玄禮的心頭。
“殿下是擔心大事不成嗎？請殿下放心，宰相大人並不可怕。他的重要護衛，已經被本帥調走，他的身邊，並沒有幾個親信。就是有，也不過是幾個文弱書生，不值得一提。
殿下啊，你就不要再猶豫了，趕快下令吧！不然，臣恐怕結局難以預料啊！
萬一，激怒了禁軍兄弟，就連我們，也會吃不了，兜著走啊！”
見太子李亨，依然在沉吟猶疑之中，龍武大將軍陳玄禮終於耐不住了，帶點威脅的口吻道。
3
太子有點心動，頭顱微晃了幾下。
陳玄禮大喜，就給自己身邊的將領武威將軍陳立和，使了一個眼色，嘀咕了幾句：
“殿下仁慈，楊家與皇家有親！隻限於鏟除首惡，不要驚動聖上，也不要牽連更多的人，要堅決保證大家的平安！”
武威將軍陳立和，帶領將領們，匆匆地領命而去。
正在這需要太子李亨的決斷之時，將士們卻已經等不及了。
大禍已經突然發生了。
4
正巧，吐蕃王國的使節二十餘人，那時正在馬嵬驛驛站外，攔住宰相楊國忠的坐騎，向他訴苦。
“宰相大人，我們吐蕃使節奉命出使貴國，不想遇上了反賊發動的叛亂。如今我們是人生地不熟，寸步難行。
午時以後，我們依然找不到一點飲食和飲水，我們現在是又饑又渴，疲憊不堪。希望宰相大人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人，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吧！”
吐蕃使節莫克鐸，可憐巴巴地請求楊國忠道。
楊國忠聽了吐蕃使節莫克鐸的申訴之後，十分同情，開始考慮，如何幫助吐蕃使節，妥善地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諸君，你們放心！這是小事一樁，本相理當解決！本相已經考慮清楚了，西蜀的給養，轉瞬即至，請諸君稍歇片刻！如果諸君實在等不及，我馬上派人，陪同諸君一道，去鄉下百姓那裏，購點食物飲水，給你們救救急！”
“多謝宰相大人的恩惠！”
楊國忠與吐蕃使節一路走著，一邊嘀嘀咕咕，向他們交代道。武威將軍陳立和大喜，急急地走進了大營裏。
突然，營中的士卒，一片嘩然。士卒們按照將領們的計劃，已經大聲地呼喊起來：
“不好啦！宰相大人與胡虜勾結，準備謀反了啦！”
這就如同天空發射的信號彈一樣，全軍頓時騷動了起來，將士們立即劍拔弩張，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5
這時，一位憤怒的年輕騎士張曉敬，忽然彎弓搭箭，把一支利箭，向宰相楊國忠發射而去。
張曉敬的利箭，擦過楊國忠的身子，射中了楊國忠的馬鞍。楊國忠大驚失色，大聲喝道：
“諸位禁軍兄弟，你們弄錯了！我是宰相楊國忠，不是叛賊！我沒有與叛賊同盟！”
將士們哪裏願意聽從楊國忠的分辨。緊接著，將士們群起響應，一陣亂箭，又向楊國忠和吐蕃使節射去。吐蕃使節又饑又渴，疲憊不堪，無法躲避，吐蕃使節莫克鐸等紛紛墮下馬去。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楊國忠一下子慌了神。他見勢不妙，一邊驚魂落魄地匆忙閃避著，一邊憤怒地大聲喝道：
“諸位兄弟，你們瞎了眼了嗎？我是宰相大人！”
楊國忠的話，越發激怒了士卒：
“國舅大人，我們射的就是你，你這個禍國殃民的蟊賊！還不前來送死！”
楊國忠如夢初醒，這才知道這場變故的起因。
楊國忠驚慌失措，慌不擇路地拍馬，向著驛站的西門逃去，希望能夠暫時躲過這場劫難。
然而，將士們哪裏能夠讓他脫身呢？
見楊國忠慌亂逃跑，將士們的膽子更壯，心中的憤怒之火越加地迸發。
大家一擁而上，飛快地拍馬，向前追趕。刀劍齊下，一下子把楊國忠亂刀斬落馬下。
楊國忠仰倒在地上，露出恐怖的眼神，怒視著將士們，發出了最後的呼喊：
“兄弟們，你們錯了！你們錯了！想不到我楊國忠一心為國，卻死在你們的手裏！
老天有眼，我楊國忠即使禍國殃民，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也不該死在你們的手裏啊！你們會有報應的！”
將士們有些心悸，注視著楊國忠抽搐的臉，扭動掙紮的四肢，一時不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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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仇恨很快又占據了士卒們心靈，殺死了禍國殃民的國賊楊國忠，將士們的心頭還不解恨。
他們像殺豬一樣，迅速地剁下了楊國忠的頭顱和四肢。然後，將士們用他們的長槍，挑起楊國忠的人頭，四肢，懸掛在驛站的門口示眾。
將士們已經徹底地殺紅了眼。緊接著，一場更大的屠殺開始了。
楊國忠的幾個兒子，戶部侍郎楊暄等人，以及貴妃玉環的美麗姐姐-大姐韓國夫人等等親屬，也很快被憤怒攻心的將士們迅速地殺死了。
到處都是恐怖，令人顫栗的屠殺場景。
7
貴妃的另外一個姐姐，三姐虢國夫人，那時正和楊國忠的妻子裴柔及孩子們在驛站內歇息。
虢國夫人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兵變的消息。虢國夫人反應敏捷，一下子知道大事不好。
她急急忙忙地搶了幾匹馬，帶著她的幾個幼小的兒女，和楊國忠的妻子裴柔，向著西方盲目地奪路狂奔，向陳倉（陝西省寶雞市）方向逃去。
亂兵們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怎麽能夠給予虢國夫人姑嫂任何逃生的機會呢？
將士們在陳倉縣長薛景仙的率領之下，在虢國夫人一行的後麵，緊追不舍。
虢國夫人落荒而逃，竄入了竹林裏。她的兒女們，掉在了隊伍的後麵，被亂軍追上。
陳倉縣長薛景仙，先砍殺了虢國夫人的兒子裴徽和她的一個女兒。
楊國忠的最小的兒子楊晞、楊光，也被士兵們殺死。就這樣，楊國忠兄妹的所有孩子，都被追兵們殘忍地殺害了。
虢國夫人和楊國忠的妻子裴柔，奪路狂奔，根本來不及顧上身後的孩子們。
她們抱著求生的欲望，繼續勒馬，向前奔馳。但這兩個弱小的婦女，哪裏是那些身經百戰的將士們的對手呢！
楊國忠的妻子裴柔，見追兵臨近，逃跑已經無望，就哭喊著哀求虢國夫人道：
“娘子，你快殺掉我吧！免受其辱。”
虢國夫人一劍刺死了裴柔。她再舉起寶劍，自行自刎。她拿起寶劍，向自己的脖子割去，但手一發抖，劍鋒歪斜，不能斷氣。
冷血的追兵們，感到了一陣震撼和憐惜。他們再也下不了自己殘暴的手了。
於是，追兵們把虢國夫人綁住押回，投入了陳倉縣臨時設置的監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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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監禁起來的虢國夫人，雖然滿身血汙，依然那樣美麗，令人心悸。
她心有不甘，滿心疑慮，拚命掙紮著受傷的身體，爬向緊鎖的鐵門。她神情悲傷，滿腔憤怒，如泣如訴，向衛兵們哀求著，不住地詢問衛兵們道：
“各位大哥，請你們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各位大哥，麻煩你們告訴我，讓我死得瞑目吧！追殺我們的人，究竟是什麽人啊？究竟是皇上呢？還是盜賊？”
衛兵們淚水縱橫，悲痛欲絕，不忍回答虢國夫人淒楚哀傷的提問。
但是，他們又不忍心欺騙一個垂死之人。在虢國夫人的再三追問之下，衛兵們隻得悲傷地回答道：
“敬愛的夫人，你就不要再問了，兩者都有！”
虢國夫人頓時激憤攻心：
“老天啊，老天啊，你怎麽那樣冷酷呢？陛下啊，你拋棄，貶斥我們楊家就夠了，為什麽要如此心狠手辣地對付我們楊家人呢？
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們楊家會死在我們一心仰望的皇上手裏啊，這就是上天的報應嗎？”
不久，虢國夫人氣怒攻心，血聚咽喉，阻塞氣管，遂死。
曾經顯赫一時，權傾中外的楊氏家族，就這樣全族屠滅，灰飛煙滅，頃刻間化為了一團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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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嵬驛外，將士們的怒火，並未完全地平息。鮮血使他們變得更加的躁動和狂熱。
聽到兵變的消息，禦史大夫魏方進，一時沒有完全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聽到驛站外的大聲喧鬧，魏方進依然像往常那樣，走出驛站行宮來，憤怒地製止將士們的暴行。
魏方進帶著一種蠻橫傲慢的口氣，大聲地斥責將士們道：
“大膽賊軍，宰相大人是國之棟梁，民之仰望，你們怎麽敢犯上作亂，謀害宰相一家呢！
難道你們活得不耐煩，想效仿安祿山，起兵叛亂造反，誅滅九族嗎？”
禦史大夫魏方進的吆喝訓斥，激怒了憤怒的。將士們怒火中燒，激怒的情緒，越發難以控製了。
“平日裏，我們早就已經受夠了，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吆喝、責罵和無辜的欺淩了。
告訴你們，今天，我們所有的積怨將要爆發了。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是叛亂，多殺一個算一個！何不殺個痛快呢？”
憤怒的士卒們，立刻湧上前來，緊緊地圍住禦史大夫魏方進，亂刀齊下。
沒有容魏方進分辨半句，惱怒的士卒們，已經不問青紅皂白，將魏方進亂刀砍死，剁為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