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耍猴
雖然沒練過步法身法，也有一些心不在焉，但林秋的身體素質卻是極佳，猛見一個人撞來，本能的一閃，與來人堪堪擦肩而過。
「咦！」
看林秋行動如此敏捷，那人發出一聲驚訝，然後鑽進人群中，只留給林秋一個背影：衣衫襤褸、身材瘦削，頭上歪戴著一頂黑黝黝的破帽。
最後一眼是那小乞丐回首嘻嘻而笑的畫面，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卻與他全身極不相稱。眼珠漆黑透亮，長長的睫毛，甚是靈動。
下一秒，便猶如泥鰍一般混進人群中，不見了蹤跡。
林秋愣了愣，懷裡的荷包沒了……猛然想起了什麼，立刻便追上去，但這西湖岸邊滿是踏青的遊人，人頭攢動，找了一圈也沒再看見那手腳極其敏捷的小乞兒。
「果然，客棧建在這裡是有原因的，大意了……實在是大意了！若是她去了北邊，再回來可就是一年半載的時間，頭疼啊！今天一定要找到她，離家出走的小姑娘，若是被人騙了多不好……」
林秋繞著西湖轉了一圈，眼見夕陽漸落，卻是再無那個小乞兒的身影，真的是萬分煎熬。
若是沒看見倒也罷了，但現在擦肩而過，卻又弄丟了，這真的是懊悔的很。
哐哐哐……哐哐哐……不遠處有人在敲鑼。
「在下張松，來自川中！借這金毛畜生掙幾個盤纏，各位大爺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不一會兒，便聚集了一圈人，只見一個矮瘦漢子，臉上有一處刀疤，看起來猙獰的很，他左手持著皮鞭，右手牽個猴兒。那猴兒小得出奇，一個巴掌便能托著，渾身金毛，朝天鼻子，火紅的眼珠對著眾人轉個不停，手裡拿著個小鑼，哐哐哐的將鑼敲得山響，很是通靈。
「諸位請看，只因口才好，猴兒穿官袍！」
那猴兒扔下小鑼，翻了幾個筋斗，然後唧唧呱呱叫了通，打開一個箱子，取出件大紅袍子，呼地套在身上。
眾人瞧那它如此伶俐，紛紛叫好。
「只因會作詩，猴兒戴官帽！」
那猴兒搖頭晃腦一陣，好似文人吟詩的模樣，然後從箱子里取出個紙糊的官帽，戴在頭上。
眾人又齊喝了聲彩。
「只因會磕頭，猴兒坐大轎！」
話音剛落，猴兒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然後拖了個沒底子的紙轎出來，套在腰間搖來晃去。
場中一時鴉雀無聲，即便再笨，也看出這耍猴的在影射朝廷，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了。
這年頭，可不是當年的大宋朝了。
唯聽到不遠處濃密的樹杈上傳來脆生生喝彩聲：「好！」
林秋微微一怔，那聲音還真是如若黃鸝般清脆，抬眼看去，歪戴著的黑黝黝破帽下，是一副黑漆漆的臉蛋，但眼珠子卻是極其的靈動，拍著手叫好。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林秋笑了，搖了搖摺扇，思考著怎麼將其騙到仙土上，入了客棧，可就沒她反抗的餘地。
那耍猴的繼續唱著，金絲猴極力配合，看得那小乞兒拍手直叫好。
「炎焰熏朝野，翻手弄權柄！上欺君昏弱，下欺無忠臣。」
耍猴的猶自念叨，猴兒也做出挺胸收腹，不可一世的樣子，只看得眾人神色大變，知趣的都悄然退出人群，徑自溜了。
「忽聞胡使來，如見老父親。朝夕賠笑臉，銜尾繞街行！」
那猴兒跟著詩句，做出亦步亦趨的樣子，端著收錢的盤子，繞場而走。
不時有人丟下銅錢，那小乞兒從樹上一躍而下，「哐啷」一聲扔了錠銀子。
「快走快走，有公差來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小乞兒朝著那耍猴的低聲說道，讓那耍猴的面色大驚。
正收拾著，四個公差分開人群，沖了進來，指著張松的鼻子，厲聲喝道：「好個耍猴的，在天子腳下作亂，活得不耐煩了？」
小乞兒撇撇嘴，埋頭便朝著那群公差一衝，拇指與食指扣起，餘下三指略張，手指如一枝蘭花般伸出，姿勢美妙已極。
「哎呦！」幾個公差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齊齊倒在地上痛呼。
小乞兒一招便解決了這群人，拔腿便走，林秋緊隨而去……
「你跟著我幹什麼？」突然，小乞兒止住了腳步，目光灼灼的看著林秋。
林秋呵呵一笑，在這裡，他可不敢動手，看之前瞬間解決了四個公差，似乎自己真的不是眼前的小乞兒的對手，笑嘻嘻說道：「你偷了我的荷包，難倒我還不該討回來嗎？」
「哼，誰拿了你的荷包，再跟著我，小心扔你進湖裡餵魚！」
「開玩笑，開玩笑，我看你可憐的很，為人倒是不錯，手腳也麻利，我在那裡開了家客棧，你若不嫌棄，來我客棧幫幫忙，一日三餐少不了你的……」
「走開，走開，誰可憐了……你若真有同情心，便去救救那耍猴的！」
小乞兒一指來的方向，那耍猴的終究還是被抓了，鐵鏈扣住，拽著往這邊而來，但臉上卻是全無懼色，縱聲大笑：「我這是作亂么？當真作亂的該是那個只會欺上瞞下、矯詔立帝的史彌遠吧！沐猴而冠，沐猴而冠啊……」
這次來的是十來個公差，黑壓壓一群，便是小乞兒再有本事，面對十數人，也救不了那耍猴的了。
那公差頭子聽到耍猴的呵斥，臉色凶厲至極，一把揪住鐵鏈，掄起了手掌便給他六七個嘴巴。
霎時間，那耍猴的張松便滿嘴鮮血，仍不住口，大哭道：「大宋朝啊，三百年典章文物便要葬送在這幫軟骨頭文人手裡了……」
「打，打……這是要造反嗎？拿回去后也少不了秋後一刀！」公差們連拖帶拽，拳打腳踢，打得他口吐鮮血。
「太祖皇帝！楊令公！岳爺爺！你們睜眼看看……仔細看看……那邊金朝人大軍壓境，這邊大宋朝歌舞昇平，你們看這個西湖，湖裡是水么……嘿嘿……哪裡是水？是民脂民膏呀……」
公差一聽，這還得了，用鐵鏈死死勒在他的頸上，迫他住口。
「救？怎麼救？他這是在作死，我難倒還能拿著刀將這群公差都殺了？那我也只能亡命天涯了！力所能及，我幫一幫倒是可以，但現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疇……」
小乞兒冷笑一聲躲入大樹後面，冷聲道：「沒本事便是沒本事，找什麼借口，看你也不是好人，光天化日出入勾欄，拿你點銀子，也是劫富濟貧！」
咦！你這是跟蹤我？
林秋滿臉的黑線，自己也只是好奇才去勾欄看看，那真是什麼都沒做啊！
小乞兒躲在樹後面，並沒有再出手救人，就像林秋所說，這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而且，若是被公差發現，也只能躍入西湖逃命，她水性好的很，自認沒人能抓得了她。
不遠處，張松被公差強拖了六七丈遠，張口怒目，忽然之間再不動彈。
公差頭子一探鼻息，才知他已然氣絕，皺了皺眉，搖頭笑道：「敢情是個瘋子！」
回頭問同伴道，「這廝的猴兒呢？索性一併弄死好了！省得又被哪個瘋子拾著，徒惹麻煩！還有那個小乞丐，敢偷襲公差，也一併抓了，看那打穴的手法，一定是練過武，去土地老廟問問丐幫的長老，那小乞丐是不是丐幫的……」
眾公差齊聲稱是，一波散開去找那隻金絲猴，一波朝著那什麼土地老廟而去。
林秋見公差散盡，對著大樹後面說道：「都走了，出來吧！」
等了幾個呼吸，林秋走近幾步一看，哪還有人……
「奶奶的，你是屬猴的啊！還真能躥！」
遠遠的，小乞兒揮動著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