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 兩難

  紅珠就這樣站在屋門處小心的看著那個有些蒼涼的背影,從來沒有發覺,這個相識已久的人,竟是滿腹自己不知道的心事。


  回想到初次見面時,這個人滿身戾氣,現在卻是換上了滿身的滄桑。也不過二十幾的年紀,偏偏將自己變成一個老人般的樣子。


  看了好一會,還是放不下心,紅珠拿了一件披風走上前去,輕輕搭在了宇文雲英的身上:「娘娘,小心著涼。」


  「紅珠。」宇文雲英回過身看著這個一直衷心耿耿跟著自己的丫頭:「本宮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回答即可。」


  「娘娘您請說。」


  「在本宮回來宇文家之前,你可知宇文雲英這個人?」


  「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若不是本宮出現,你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奴婢……」紅珠想了想,不知該如何說清這個問題,只能是垂下了頭:「娘娘是丞相的嫡長女,現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宇文雲英不再問,不管疑影如何閃現,但宇文泰的確給了自己家的感覺,是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一根救命稻草。


  又是新的一年,已經迫不及待拿回政權的元欽決定不再沿用大統年號,改為元年。


  初春的天氣帶著些許濕潤浸濕著大地,在這片土地上,一個皇者越發的展現出自己的野心。


  尚書元烈站在大殿內,看著上座的皇帝,面露出些不滿:「皇上,魏室江山需得您緊緊握在手中啊。」


  近來的元欽也越發展露出皇者霸氣,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渾然天成,讓人覺得不過近兩步身,便威壓上身。


  「朕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但許多事不是一日就可以成就的,宇文泰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又豈是一日就可以拔除的?」


  元烈垂下頭想了想:「但是其手中握著的軍權也無非太大了些。」


  「東邊邊境近日也戰爭紛亂,惡禍不絕,還不是時候。」


  好幾日未曾駕臨桂宮的元欽終於是來了,正巧遇見來宮覲見的宇文護剛好跨出宮門。


  「皇上。」


  元欽瞥了一眼這個宇文家卓越的年輕人,面上露出些不滿:「你如今進宮倒是挺頻繁的。」


  「終歸是擔憂皇后姐姐,所以便多挑了些時間來看看。」


  「擔憂?」比宇文護高出大半個頭的元欽負手走近:「皇後有什麼可擔憂的?」


  「姐姐性子烈,怕她不能習慣這宮中生活。」


  冷哼了一聲,元欽轉身走入宮內:「有朕在此,不必過多操心。」


  宇文雲英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之中,宇文護方才又是來敲打自己,要自己在皇帝的盛寵之下,莫忘記了自己的指責。


  雖然也想為宇文家出一份力,但奈何心有餘力不足,元欽雖不避諱自己觀望政事,但自己能看到的著實不多。


  相比之下,讓自己做一個稱職的皇后,沒有讓元欽覺得有多重要,他好似更希望自己做一個沉迷於情愛的小女子。


  宇文泰從未向自己提過要求,倒是這個宇文護一直緊盯著自己,要自己彙報皇帝的情況,但該說什麼?

  是說皇帝盛寵之下自己日漸豐腴美艷,還是說這偌大的後宮皇帝只有自己一人,也只看得到自己一人?

  近幾年的相處,已經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的真心真意,也感覺得到他很努力的想要撫慰自己的傷痛。


  所以到底要如何抉擇?


  「雲英。」


  聽到聲音的人抬起目光看去,見那人一身錦衣步行進來,披著這盛季的光輝,渾然自成的氣質仿若天神降臨,令滿宮內熠熠生輝。


  「皇上怎麼來了?」宇文雲英起身行了一禮,看著那人熟練的坐到了平時坐的地方。


  「近日事忙,終於是得了空閑來看你。」元欽拉著站著的人坐下:「怎麼,不願意?」


  「臣妾敢說不願意?」


  「你有什麼不敢的,前幾日不還將朕打發來伺候你的人給趕出宮去了?」


  「那也是他們手腳不夠麻利,臣妾總不能再招個主子進來吧。」


  「怎麼說?」


  「皇上找來的人吶,倒是與曾經東宮的人相似。」


  「哦?」元欽挑了挑眉,倒是對這個語氣並沒有什麼不滿。


  宇文雲英接過紅珠奉上來的茶,放在元欽的面前:「便如同臣妾初入東宮時的喜娘一樣,傲慢蠻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主子呢。」


  「是朕不好。」元欽握了握身側之人的手:「總是找不到能得你歡心的人。」


  「皇上這是話裡有話?」


  元欽笑著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覺察到這茶葉的口味有些不對:「這茶?」


  「許是紅珠不小心挑了前年的茶葉,臣妾這便讓人換下。」


  元欽按住宇文雲英準備端起茶盞的手:「無妨。」


  想了一想,宇文雲英還是開了口:「這陳茶,雖然口感不太好了,但也是出自名地,由好手炒制,內里還是極好的。」


  「皇后想說什麼?」想到方才出去的宇文護一臉喜悅的表情,元欽意識到,眼前人可能被說服了。


  令人心傷的是,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終還是不能填滿她的心。


  看著臉色已經沉下來的人,宇文雲英也同時意識到,自己還是太著急了,忘了這人出自自己父親的教導之人,其心思絕不是常人可以匹敵。


  「臣妾只是在說茶,皇上以為臣妾在說什麼?」


  「雲英啊,你心性一向堅韌這朕知道,但是朕也沒想到你會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宇文雲英有些呆愣的抬起頭:「皇上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如此盡忠於利用你的人,卻看不清身邊真正對你好的人。」


  心中的天平再次動搖,那抹疑影再次油然而生,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也有過猜想,從前是從未懷疑,的確是有被那溫情打動過,所以急於渴望得到救贖和收穫的自己,一直沒有去深入的調查過。


  到底,自己的這個身份,是真還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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