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 故人
過了春季接近盛夏,宇文雲英才終於是習慣了在城主府議事,神情懨懨的坐在上座看著一眾人在下面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
「吵夠了沒!」終於是忍不住,宇文雲英大聲喝道。
「城主,如今殺人嶺湧進大批官兵,怕是情況不妙啊。」
「有齊王殿下在這兒怕什麼!」
「那可是朝廷的人……」
宇文雲英不耐煩的起身:「我宇文家何時怕過官兵!」
下面說話的人愣了愣,抬頭看向上座的紅衣女子,那眉眼間的不羈和跋扈絲毫未改,手段的果決也是一如既往,倒也適時的閉上了嘴。
見那人不再說話,宇文雲英沒好氣的朗聲問道:「還有何事?」
一旁的老者走上前兩步:「據悉太子殿下已到殺人嶺,不日將來拜訪城主。」
「不見!」
「這……」老者面帶難色的看了看元廓,使了個眼神給這位如今在宇文城主前最為「受寵」的齊王。
元廓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湊近到宇文雲英的耳側:「城主不想見也無不可,只是這裡距太子駐守之地不遠,日後若是有什麼事,知會一聲,也可方便些。」
「不見!」宇文雲英毫不留情的拒絕,連元廓也是愣了一愣,以其素日對自己的器重程度,本以為不過一件小事,沒想到態度卻如此堅定。
無奈之下,元廓只好搖了搖頭,暫且擱置此事,待之後再行勸誡。
而宇文雲英卻是揮袖而走,滿臉陰沉的回了自己院子,擰著眉躺在院中躺椅上。
元廓在外靜靜站了一會才輕聲走進去,揮開摺扇替躺著的人扇著風:「城主今日心情不好?」
「那幾個老匹夫整日嘰嘰喳喳煩死了。」
「若是城主不喜歡,斬殺了即可。」
宇文雲英挑起了眉:「你是嫌我的名聲還不夠大嗎?」
自宇文雲英擔任殺人嶺城主以來,坊間不僅傳揚她精明果敢,有巾幗之姿,更是傳聞她嗜好殺戮,每日飲血為生。
不過這一切還沒有傳揚得很荒唐的時候,皆是被身在長安的宇文泰也壓了下來,所以民眾也只敢私下討論,不敢宣之於口。
但宇文雲英卻知道,這些人怕的宇文家,不是自己。
「城主其實不用介懷外人的言語,至少在殺人嶺,人人都尊崇城主。」
「只是殺人嶺。」略沉吟了一下宇文雲英重新看向元廓:「你來又想同我說什麼?」
與宇文雲英相處了這麼久,元廓也大概拿住了她的脾氣,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自己的一些想法她還是接受的。
只是,這次拒絕得如此果決,不知什麼原因。
而只有宇文雲英自己知道,自己重新站起來這麼久,看似什麼都擁有了,但是還沒有做好見那個人的準備。
那個內心深處的傷疤或許已經結痂,但還是會隱隱作痛,在沒有做好萬全準備時,宇文雲英還不敢去揭開它。
「城主若是不想見,不如由我出面打發了去,這樣也免得在此糟城主的心。」
「齊王,你可知什麼叫真正的危險?」
元廓直起身,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原本躺著的人起身站到自己面前,一雙清透的眸子盯著自己:「就是得罪一個女人,或者自以為了解一個女人。」
元廓原本還在扇動的手慢慢停了下來,表情無措的看著眼前人:「城主……」
「放心,我不會把你怎樣,畢竟,你還是我的盟友。」
住在客棧的元欽沒有等到宇文雲英的拜貼,只等到了自己的弟弟元廓。
許久不見,元欽已是滿臉的風霜,想來駐守之地的疾風的確吹熟了這個太子,令他平白看起來蒼涼了些。
「兄長。」元廓走近元欽,彎身行了一禮。
「怎的是你?」
「不然兄長以為是誰?」
元欽失望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太子駕臨,殺人嶺的宇文城主怎的不來親自覲見?」
元廓不以為意的抬腳坐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您也知城主姓宇文。」
「宇文家在我魏室江山還真是跋扈至極,連皇室凡事也要矮他們一頭。」
「這麼多年,兄長還未習慣?」
元欽沉了沉眼神,斜眼望向門外:「終有一日,宇文家會因為自己的囂張跋扈而自我毀滅。」
元廓笑著搖了搖頭,替元欽添了些茶水:「兄長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尋一個人。」
「哦?」元廓收斂了笑容:「這殺人嶺我也算是熟識,兄長可否告知,興許我能幫上一幫。」
「前任城主木遠陵之女木馨玥。」
捏著杯子的手不斷收緊,元廓表情不自然撇開頭:「我想想。」
當初木遠陵留下的人殺的殺,關的關,這殺人嶺的人也幾經換血,被宇文家的人代替,如今還知曉宇文雲英前身份的,除了宇文家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想著上次宇文雲英因為一個舊人喚了她一聲木少主而大發雷霆,將那人送到異國,元廓就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宇文雲英一開始並沒有排斥原來的身份,但在親手了解木遠陵后,越發偏執起來,將那個身份徹底抹殺。
對外皆稱木馨玥已死,且不論所剩無幾的舊殺人嶺人,便是宇文家自己人皆是集體失憶一般,不再記得那個名字。
而如今元欽提到那個名字,元廓突然明了宇文雲英為何不想見他了,怕是這兩人以前還真認識。
若是以她那個脾氣,或許是要殺了這個知曉過去的人,但這個人是當朝太子,再是無權無勢,仍舊還是個太子。
元廓幾經思量之下,仔細的看著元欽的眼睛:「你認識那個人?」
「算是吧。」
雖然元欽嘴上沒說,但元廓看到了,那從來沒有過的柔情閃現在這個人臉上,自母后死後,終於在他臉上看過了一絲溫柔。
「不知兄長尋她何事?」
「這個你不必知道。」
「唔……」元廓想了想,還是小心的將話憋回口中,輕輕的放下杯子起身:「這還得查查才知,兄長且等我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