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重聚(1更)
方輕騎笑道:「林相,這一回七殿下可不是說笑玩鬧,是當真確有其事。」他一招手,那頭矯健的蒼鷹立刻落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方輕騎從蒼鷹的爪子抽出了幾叢絲線:「我的鷹剛才差點抓到那個匪徒,可惜那人狡猾,竟是逃走了,不過還留了些證據在此。」
他拎著那幾條軟軟的絲線,晃蕩了幾下:「想必此人現在衣裳不整,最是好認。」
話音剛落,車簾忽然被人從裡面掀了起來,李清凰微微彎著腰,正和方輕騎打了個照面,她身上那條高腰襦裙宛若輕紗攏煙,青黛如遠山般的大袖衫披散下來,就是個瞎子也能看出她身上這件衣裳是完好無缺的,也不可能抽出方輕騎手上的那種絲線。她呵了一聲,微微揚起下巴,非但沒有突然見到這麼多外男的窘迫,反而還有點不屑:「原來七殿下你還能和突厥人聯手,來逼迫我家夫君,真是好威風啊!」
李慕那臉色差點沒崩住,硬邦邦地嗆了回去:「什麼叫和突厥人聯手?這關你何事?」
「當然同我有關,」李清凰指著方輕騎和他那頭鷹,「你和外邦人站在一道,難道還有理了?」
她指著方輕騎,方輕騎不痛不癢,還笑嘻嘻地看著她,可是他的那頭鷹顯然有點慫,撲扇地翅膀從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把頭縮進了翅膀底下,動物都是特別敏感的,它們會比人更容易認出自己熟悉的人。畢竟對於它們來說,人類的面目本就模糊不清,它們又不可能靠分辨人臉來認人。所以蒼鷹一旦認出李清凰,立刻受到了恐懼的支配,覺得自己剩下的羽毛很可能即將不保。
李慕被她氣得跳腳:「就算使納將軍是外邦人,但是我們現在正和突厥和談,就是朋友,就算之前有點誤會,那誤會已經過去了,本殿下可不是女人,就抓著一點過節不放。」
李清凰嘲諷道:「哦,原來就只是一點過節。」
李慕:「……」
李清凰又道:「那臣婦就在此祝願殿下和使納將軍百年好合了。」
方輕騎:「……」這又關他什麼事?他還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呢。
李慕嗆聲道:「百年好合是這麼用的嗎?你是目不識丁的大老粗吧!」
李清凰聳了聳肩,又把車簾給拉了回去,一副擺明了不打算再跟人吵嘴的模樣。李慕被她噎了兩句,還沒討回場子,對方就不打算跟他繼續了,真是讓他憋得難受。
林縝微微一笑,他的表情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給人感覺,他的心情可謂是很糟糕了:「殿下,既然當真有匪患流竄入長安,那麼下官就等著有關此事的文書遞送上來,如此重大的事情,恐怕京兆尹和五城巡司都壓不住,還是得由中書省來辦。」
「……!」李慕這才想到,他這樣大鬧一通,林縝是完全可以接過此事,著手徹查,現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去偽造證據和收買證人,光是想到這後面要收拾的爛攤子,他就覺得頭痛欲裂,「林相,難道你們中書省已經空閑成這樣,連這種小案子都要管了嗎?」
林縝嘲諷道:「殿下可知,這長安城內皇親國戚幾何,世家門閥幾何?殿下還覺得這案子就只是一個小案子么?」
是啊,長安城內高官權貴滿地走,隨便砸下一個花盆,十有八九就能砸中一個京官。而身份貴重,自然是惜命的,生怕自己被牽連誤傷。
林縝轉身上了馬車,又吩咐端墨道:「就走這條街到東市,我倒是要看看,誰還敢來阻攔?」
方輕騎目送著馬車搖搖晃晃沿著無人的長街一路往前,抬手摸了一把肩頭的蒼鷹,笑道:「小殿下,你好像惹惱了林大人呀。」
李慕哼了一聲,臉色有點難看。其實整個朝廷的官員都知道,林縝脾氣算是好的,從不對人落井下石,也不會抓著別人的痛叫咄咄逼人,可這不代表他沒有一點手腕,若是他較真起來,總歸會讓人脫掉一層皮。他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慍怒道:「撤了撤了,既然連一個小賊抓不到人,在場的每個人都扣一個月俸祿,要你們這些廢物何用?!」
一眾人哪裡敢說個不字,只得唯唯諾諾地應是。而真正讓人頭皮發麻的事情還在後面,誰知道林相會不會真的較真,這件事會不會傳到女帝耳朵里,雖然始作俑者是李慕,可李慕是女帝的親生兒子,最多最多也就是禁足幾日,真正吃苦頭的還是他們這些辦事的人。
李慕發完火,就直接鑽進了自己的馬車裡,當他一個人處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臉上的怒火和難堪全部都消失了,他撫摸著手上的扳指,低喃道:「這世上就有這麼巧合的事?」
……
李清凰原本以為,林縝所說的身子不適去看大夫都是託詞。結果當她看到面前仁和醫堂的牌匾,整個人都有點懵。林縝攙扶著她下了馬車,又攬著她的肩把她領進了醫館,她還是有點愣愣的。仁和醫堂是先帝在位時期的一位老御醫開的,謝珝登上帝位后,他就告老還鄉,結果就在長安城開了一家醫館,廣納天下學醫的人才。本來這位御醫的行為極大地觸怒了謝珝,但是當時反對她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她也沒辦法一一去治他們的罪,還不如擺出大度的態度,不去計較。
這仁和醫堂的牌匾甚至還是女帝授意太傅去題的字。
醫館里的學徒認得林縝,立刻去請了老太醫出來,那老太醫也沒說什麼寒暄的話,二話不說拿出診枕,又取出一塊乾淨的白布,覆蓋在李清凰的手腕上,把了一會兒脈,才緩緩道:「夫人身子骨康健,只是略微有些體寒,想必夫人出生時候並不足月吧?」
林容娘的身體一直都不好,是先天不足,至於是不是足月,她當然不可能知道,只能敷衍地嗯了兩聲。
老太醫見過不少病人,還時常給那些世家看診,這還是第一次碰到對自己身體這麼敷衍的人,他不由瞪了她一眼,捻著花白的鬍子道:「也罷,老夫就開些溫養的湯藥,這湯藥是專門滋補身子的,想來夫人很快就能懷上身孕。」
李清凰:「……」他剛才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