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白詔行(3更)
楚凜從昨晚開始連一粒米都沒有下肚,一大早還要苦等在這騙子的門口,現在竟還讓他餓著肚子開始抄經,他抄得滿肚子都是火氣,可是偏偏又拿對方沒辦法,他咬牙切齒地抓著筆,他的手潰爛了,握著筆就發疼,怎麼還能寫字,就在紙上胡亂寫了一氣,那紙上的字跡就算讓他自己來辨認,他都認不清楚。
林縝撿起他放在一旁的宣紙看了看,無奈道:「若是你不能好好地寫,那便不要再寫了……」楚凜才剛面露喜色,林縝就又補上一句:「這些全部都不算,重頭再抄過!」
李清凰暗自揉了揉臉,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林縝這個樣子,就想到當年她也隨著太傅念書,那種抄書抽手心的恐懼還留存在她的心中,就連看著楚凜的眼神也飽含同情。可惜她難得的同情心根本不被人珍惜,楚凜還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你總是看著我幹嘛?西唐人都是臭的,本少爺才看不上你這女人!」
李清凰:「……」
要不是林縝自有安排,看她會不會當場把這出言不遜的少爺抽成豬頭。正巧兩個煮著湯藥的爐子已經沸了多時,砂鍋里的水也煮去了一半,她就把兩鍋混在一起,又藥渣濾出,用溫水浸透,分別端到兩人面前:「這是用來敷在患處的。」
那藥渣的味道不但發苦,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總之絕對不好聞。土司夫人什麼都沒說,她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用白細棉布裹住了藥渣,小心地塗在她的臉上。還有一個丫鬟想要幫楚凜敷藥,結果被他一把推開,那臭脾氣的少爺連臉色都發綠了:「這是什麼味道,這麼噁心,滾開!」
土司夫人也開始有點不耐煩了,指著楚凜道:「他不願意敷藥,誰都不要勉強他,就讓他這樣!」
李清凰獰笑著接過那丫鬟手上的藥渣包,一巴掌糊到了他的臉上,差點把他給捂得岔了氣。她耐心不好,向來都沒這閒情逸緻去哄人,一般都直接動手,楚凜在她的手下撲騰了幾下,卻是像一隻被捏住了脖子的兔子,不管怎麼掙扎,都沒有任何用處。李清凰一手按著人,一手拖過了浸著藥渣的水盆,裡面的水溫還有些熱,她本來還想再放涼些來用。她在土司夫人驚訝的目光中,一把提起楚凜的衣領,直接把他的雙手往盆子里一扔,還沒等楚凜張嘴罵人,她又按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臉也按進了水盆里。
有她在邊上按著,這少年就只能徒然地掙扎,除此之外,根本沒有半點用。
土司夫人捂住嘴,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最後小心翼翼道:「這位……小兒頑劣,高人小懲大誡便是,不值得生氣。」
李清凰聞言,立刻就鬆開了手,只見楚凜臉上糊滿了藥渣,怒氣沖沖地瞪視著她,卻再不敢叫罵。李清凰暗自道,這位土司夫人這樣溫柔有禮,可是她的親生兒子怎麼這個德行,這是隨了白詔土司本人,還是溺愛過頭才養壞了?
兩人敷了葯,抄了半篇經書,熬到了晌午,林縝總算讓他們吃上了午飯,還說為了忌口,只能吃得清淡。看著面前那碗清得可以見底的白粥,楚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額角青筋暴起,但是礙於李清凰之前的淫威,他也沒敢再說什麼,呼嚕幾口就把一碗粥給喝完了。有了白粥墊底,還得喝完三碗濃濃的湯藥,喝完之後,滿口都是苦澀的味道,根本不想再吃別的東西。
可是說來也奇怪,原本他覺得這些都是騙子的把戲,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沒有這麼瘙癢難當了,他甚至還握著筆抄完了一篇經書,要知道他的雙手都潰爛得出了濃水,別說握筆,沒有讓自己去摳那傷口都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而土司夫人臉上那些流血水的膿瘡也癟下去了些許,雖然沒有痊癒,卻是有可見的改善。
那兩個服侍的丫鬟差點就要喜極而泣。
林縝卻沒有太大反應,而是平淡道:「今日就這樣了,明日繼續。還是同昨日一樣,今晚不得進食,記得抄經。」
這回別說土司夫人願意照著他說得做,就算是楚凜,也不敢再作妖了。
兩人一走,李清凰立刻把正在干蒸藥材的爐子給熄了,打開院門通風,那股苦澀的藥味才漸漸散去。
她見這治屍氣的土方對症,就更是奇怪:「按照他們的身份,別說是染上屍氣,就是連具屍體都見不到,怎麼可能會得這種怪病?」
這也難怪土司府上幾乎延請了城裡全部的大夫,也找不出病因。白詔雖是小國,卻不受戰亂侵襲。有西唐作為白詔的天然屏障,阻擋了東西北三面蠢蠢欲動的小國,反而安居於一隅。再加上白詔地處南面,四季如春,在歷史上幾乎就沒有過時疫和旱災,也不會因為天氣極寒有百姓凍死,所以白詔的大夫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會有這種病症。
她飛身越過迴廊的欄杆,從他身後跑到了前面,正擋住他的去路:「你不說話,我就不讓你走。」
林縝卻是笑了,低聲道:「你除了不讓我過去,還能把我怎樣?」
李清凰的臉頰微微鼓起,再加上她那雙瞪得圓圓的寥若星辰的眸子,看上去就像一隻壞脾氣的大貓。從前他還在龍圖閣當修撰,書院里就時常有一隻貓翻牆進來偷東西搗蛋,眾編修齊心協力去捕它,卻每次都被它給逃脫。他有一回到得早,正瞧見那隻貓舔著爪子蹲在他的書桌上,踩著他剛整理好的書卷,時不時扒拉一下自己的尾巴,一副睥睨眾生、無所顧忌的模樣。